很快,筆墨便準備妥當。
等伙計們離開,稍稍閉目養神了片刻,乾威皇帝站了起來。拿起毛筆,沾上少許墨汁,不假思索,在桌上潔白的宣紙上揮毫灑墨,竟只是幾個呼吸間,便已經將字題好。
“好字,父皇這一手字,足可以流傳萬世。”在乾威皇帝拿起題字時,劉玉常盡管非常不爽林東的好運氣,還是第一個站出來大加贊許。
將乾威皇帝眼中有著滿意的光芒閃爍,傅同山也是點頭道:“洲柔并濟,皇上的字,越來越有大家風范了。”
“說到書法,聯可不如子舟,聽說正業的也不錯。”乾威皇帝笑著搖頭,將題字放下,開口道:“楊順,印鑒。”
楊順頓有些不太情愿的從衣稍里掏出個小錦盒,打開盒蓋,里面是一個小印章。
蓋好私人印鑒,乾威皇帝這才將題字交給馬春。
“謝皇上!”馬春扭頭看往計東:“掌柜!”
林東使了個離開的眼色,目斃掃了眼題字,寥寥數筆,只有祝林記客棧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這幾個比較萬金油的祝詞。至于字的好壞,他雖看不出什么,但一筆一捺的弧度卻很完美,字間也分配合理,尤為重要的是,簽名印鑒一個不少。
乾威皇帝的字,或許在一縣之地都不一定能夠稱王但論價值,卻是大漢國首屈一指的存在。原因,毫無疑問是乾威皇帝現在還在位,其次則是他給人題字并不多。
就這么一份題舜,裝猿好以后往五樓包廂外一掛,保管在京城的官吏巨富們最少也得來林記客棧一趟,要不然,連乾威皇帝的真跡都不瞻仰一下,傳出去也間接等于藐視皇威了。更重要的是,林記客棧能得到連許多一品大員都垂涎三尺的題字其在乾威皇帝心中的地位肯定不低,就算不能趁機跟林記客棧拉上點關系,但只是在林記客棧混個臉熟,以后遇到有事,或許也有用得上的時候工就這一份題字,其價值對林記客棧而言,或許時間一長會低于靈石扇或是靈石暖器,但只要乾威皇帝在位,其影響力卻絕對遠高過靈石扇和靈石暖器。
可以說哪怕林記客棧酒菜極差,但只要不至于吃得上吐下瀉,乾威皇帝在位一年,就得火上一年。
一旁,待同山瞧了眼寵辱不驚的林東,心中暗暗佩服。以他現在的心性,自問也可以做到這點,但四十多年前卻絕對無法做到。
“都坐吧!巡衛隊定下了字也題了,剩下的,就該嘗嘗林記客棧的酒菜了。”等到馬春離開,乾威皇帝再度招呼眾人入座。
很快,除了柳月敦還跪倒在地不敢起身之外,眾人依次坐下。
等了一刻來鐘伙計們魚貫而入,將酒菜上桌。乾威皇帝邊吃邊問,林東娓娓道來,各種酒菜的來歷材料如數家珍。再加上乾威皇帝時不時與傅同山聊上幾句一頓飯足吃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
“聯吃飽了。”接過楊順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之后乾威皇帝站了起來,看向林東道:“林掌柜,你這里既然是客棧,客房應該不少吧?”
“共有一百五十間,其中天字房一間,甲字房二十九間,乙字房九十間,丙字房三十間。”林東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天字房?試試!”乾威皇帝淡淡道。
“皇上!”
包括周正業在內,都不由友呼起來。
入住一家客棧,且是臨對決定,沒有及時排查所有伙計和安排大量守衛暗哨的情況下,乾威皇帝遇刺的可能性極高。
“只是一晚而己,再說,也只有你們幾個知道聯的行蹤,無妨。”乾威皇帝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不容置疑。
眾人只得放棄。
“皇上,小民現在帶您過去?”林東詢問道。
“聯先四處逛逛,房間差的話,不一定會住下。”乾威皇帝擺手道。
林東點頭,也沒多說什么。本就是乾威皇帝給他面子,他也順便還個面子。不管是他還是乾威皇帝,都明白他必須留下來趁熱打鐵,要不然,商會的事或許沒問題了,但難保劉玉常那里不會有問題。
一行人恭送乾威皇帝離開,劉玉常拖著虛浮的腳步來到座椅旁,一屁股軟綿綿的坐了下去。在乾威皇帝面前,他本就有股子膽怯,今天又是突然出現,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若非劉玉常知道自己最多也只是受點罰,否則鐵定會像柳月敦那般模樣,趴在地上連腦袋也不敢抬一下。
“林掌柜,本官也是酒足飯飽,就不叨擾你接待皇上了,有空再來打攪,告辭!”傅同山朝林東拱了拱手,現而今,他哪還有把林東當做待子舟一塊踏腳石的想法。林東在他眼里,儼然已經成為皇位之爭的一個關鍵所在。
傅同山已經有八成的把握,林東是乾威皇帝當年秋風城一行所結交的朋友,這也間接等于,林東幾乎成為乾威皇帝在民間的半只眼睛和耳朵。也就是說,百姓希望哪位皇子成為新皇,再或者更喜歡哪位朝廷命官,林東將有不少的話語權。哪怕乾威皇帝下令天威閣查探的事情,只要有證有據,天威閣里面畢竟都是武夫,查案還好說,民間傳聞這種東西,反倒不如開客棧的林東更有說服力。
這之外,林東還能讓周正業言不由衷,在傅同山眼中,同樣也是一筆巨大的潛力。就傅同山所知,周正業自從兩年前調入京城之后,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莫不有著他那位老師,也是傅同山親弟弟待純簡的風范,眼里,只有百姓。誰對誰錯,永遠都是百姓說了算,什么關系、交情,全部都一文不值。更甚至,周正業還要勝過傅純簡一籌,傅純簡當年雖嫉惡如仇、洲正不阿,但行事作風卻光明磊落,這種人,在權臣心目中,并不難對付。
可周正業的行事作風,卻與他的嫉惡如仇、劃正不阿格格不入,絕對代權臣jiān臣還要狠辣陰毒。
這種性格,毫無疑問是權臣jiān臣最大的威脅。短短兩年的時間,周正業一個始終掛著五品虛銜、除乾威皇帝召喚連朝堂都沒資格進的小官,能成為滿朝文武不論年齡、黨派最厭惡的人,正是因為如此。
連少數忠臣都厭惡的存在,周正業還能活著,可見他在乾威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傅同山從周正業出現在朝堂的第一天就把兵部侍郎給禍害得滿門抄斬的時候起,就已經堅信此人將會是他獨子縫子舟未來的最大勁敵。若非乾威皇帝恩寵有加,幾乎任何朝著周正業潑下去的污水都是小懲大誡,他早就想辦法替佳子舟除掉這個勁敵了。
除不掉,結交自然是匕策。一則皇位之爭才是關鍵,二則朋友才有更多下刀子的地方。傅同山想過不少辦法接近周正業,但一直事與愿違,無論是他這個當朝太師,還是大漢國第一才子縫子舟,全都是碰了一鼻子灰。有時候,傅同山甚至懷疑自巳那個親弟弟是不是打算教周正業做一個,行走在懸崖邊,幾乎稱得上必死無疑的孤臣。畢竟,按周正業這么發展下去,除非新皇能跟乾威皇帝那般對他深信無疑和看重,否則,哪怕有乾威皇帝替他定下了股肱之臣的基調,將來也注定在新皇遭受來自其它大臣的巨大壓力時把他除掉。
可以說,周正業替人出頭的事常有,但口是心非替人出頭的事卻絕對沒有。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今天撒謊說林東不拜是因為常年跟高人習武并替他攬下不拜的罪名,以及認同林記客棧四處撒宣傳單不但不該罰反而該賞這兩件事。后面這事,其實也就出發點不同而已,若把出發點放在提醒叛逆者一個新的、可以對朝廷造成巨大隱患的方法上面,林東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傅同山相信,換成別人,周正業就算不會揪著這點不放,也絕對不會主動替對方開脫。這事,確實對朝廷造成了一定的潛在危害。
一天連著兩件事,周正業都肖不同程度的徇私,對林東的態度可見一斑。再加上周正業在乾威皇帝眼中的地位,若非乾威皇帝親眼見到了周正業徇私,通過林東讓周正業支持一位皇子,這位皇子在皇位之爭中,勝算最少也能加個一成。就算被乾威皇帝看到了周正業徇私,其勝算,少說也能加個三五分。
這兩群加起來,林東在傅同山眼中,絕對是一個頂級香餑餑。若非礙于乾威皇帝還在林記客棧,不好跟林東接觸太多,除非林東開口逐客,否則傅同山是絕對不會開口告辭的。
“待太師慢走!”林東拱了拱手。
傅同山笑著走出包廂,身后,縫子舟也不傻。他雖然沒有傅同山看得這么透徹,卻也看出林東的價值,不但對林東沒打算出門相送有什么怨言,反而浮上些笑容,拱手客套了幾句才離開。房間里,人已經不足十個了。
“那個…”
劉玉常yù言又止,臉龐漲得通紅,卻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