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憧憬中良久,梁古風總算清醒過來,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幾分。
然而,才片刻,梁古風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可一時間,他又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伙計們正穿梭游走在每一張桌子,推杯換盞的氣氛熱鬧非凡,怎么瞧,梁古風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估計是太興奮了。
梁古風揉了揉腦袋,攤開賬本,翻了幾下,忽然抬頭看向門口。
門口還是老樣子,門檻還是那個門口,門梁還是那個門梁,唯一有些礙眼的是幾個站在門口迎客的伙計。
居然有四個!
平常的時候,楓林酒樓一般都是安排兩個伙計在門口,看到有客人進門就上前招呼,給客人安排好桌子之后再回來。以楓林酒樓以前的生意,有兩個伙計招呼足夠了,最多也只是在生意非常好的時候多安排一兩個。
今天,梁古風一口氣派了五個伙計在門。負責招呼客人。開張后,這數目隨著生意越來越火爆之后也在不斷增加,到中午時分,已經達到八個。
此消彼長,為了傳菜、打掃等事情不會落下,梁古風為此還交代下去,今天腿腳勤快的,每人賞一百文錢。
梁古風還記得,前不久,八個負責招呼客人的伙計還沒有多少空歇的。最長的時候,也不過留著三個而已,且很快又會降下來。
這一口氣留下四個明顯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歸不對勁,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雖然現在還是每天客人最多的高峰期,但中間出現點斷層也是正常。畢竟,上門的食客在門口碰到熟人,雙方甚至幾方在門外聊個片刻很正常。算起來,原因隨便一找就能有十幾個。
梁古風翻開賬本查看起來,等到眼睛有些酸痛時重新帶著笑容把頭抬起,目光,下意識掃向門口。
五個!
“怎么回事?”
梁古風吃驚不小,原以為只是斷層,可都不短時間了,不但斷層沒有過去,甚至還多了一個伙計留下來。
從椅子上站起,梁古風大步來到門曰。
“掌柜!”
伙計們連忙出聲招呼。
梁古風探頭朝門外一看,不由怔住了,連派在酒樓外面,負責弓導馬車去后院的三名伙計,竟也一個不缺,都在外面站著。
“客人怎么這么少?”梁古風不由驚訝道。
“可能是看熱鬧去了吧!”
一名伙計朝門外移了少許,指向結尾的方向。
梁古風順勢瞧了過去,驚詫的發現,結尾處竟圍著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
“那里出什么事了?”梁古風不由詢問道。
“聽上門的食客說,林記客棧的人在那里送黑烈草。”伙計解釋道。
“送黑烈草?”梁古風怔住了。
“對,而且還是免費。”伙計眼中的艷羨暴漲,他相信,林記客棧那些負責免費送黑烈草的伙計現在肯定風光無限。
站好站好,誰沒站好滾蛋,一丁點黑烈草也別想要。
這話說出來,伙計光是想想就覺得霸氣無比,其風光程度,肯定不比郡衙的衙役差。
所處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就不同,梁古風哪有心思去想送黑烈草是不是很威風,聲音大了數倍有余:“你是說,林記客棧在那里送黑烈草?”
伙計被梁古風的語氣嚇了一跳,喋若寒蟬不敢言語。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梁古風喝道。
伙計們不迭點頭,剛準備行動起來,梁古風的聲音再度響起:“還是我去,你們就留在這招呼客人。”
說罷,梁古風火急火燎直奔街尾。打死他也不信,林記客棧在街尾免費送黑烈草,不是故意針對楓林酒樓的。
大跨步來到街尾,梁古風朝著人堆里拼命擠了進去,頓時弓來一陣小范圍的sāo亂和喝罵,對此,梁古風充耳不聞,滿腦子都是黑烈草,牙齒更是咬得咔嚓咔嚓作響,讓人誤以為正在吃著什么脆爽的東西。
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擠到人群里面,梁古風已經是氣喘吁吁,仿佛大夏天跑了幾千米一般,引得周圍的圍觀者好一陣錯愕。
大冬天擠得滿頭大汗,這人,好強烈的好奇心,湊起熱鬧來好不要命。
“這、這位兄弟,是林記客棧免費送黑烈草?”梁古風抓著身旁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拼命噴著白蒙蒙的霧氣。
青年一甩衣袖,把梁古風甩開之后,將臉別開了少許。
梁古風又一把拽著身后一名fù人,詢問道:“這位大姐,林記客棧是在免費送黑烈草?”
fù人大怒,見梁古風氣喘吁吁,兼且衣著不俗,自己也有點自知之明,知道這人不是故意占便宜,好不容易才把怒氣給壓下來,卻沒有理會梁古風。
梁古風無奈,又看向左側一名二十不到的姑娘。
姑娘顯然注意到了梁古風剛才的舉動,沒等他開口,一張宣傳單遞了過去:“自己看!”
梁古風連忙道謝,接過宣傳單快速掃了眼,差點一口鮮血狂噴。
梁古風常年和賬簿打交道,早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因此,雖然這傳單上寫的東西很多,但一眼掃過去,卻仍舊能看出個大概,且把關鍵的幾點給記住。
這傳單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介紹黑烈草贈送的地址和時間,已經注意事項。第二部分則是介紹領取黑烈草的程序和故意搗亂的一系列懲罰。
讓梁古風幾乎吐血的是,傳單上注明的地址,只有這里一處,且還規定了每天限量一千五百株,只有染上濕蟲病的人才能在檢查和登記完成以后領取。
這么一來,幾乎等于把全城染上黑烈草的百姓都給招過來了。每天一千五百株,按贈送的流程快的話也得從早上到下午,想要拖延時間到傍晚,無論是檢查還是登記再或者贈送隨便讓一方拖延便可輕而易舉的做到。
全城染上濕蟲病的人都在這里,誰還敢到七八十米外的楓林酒樓請宴擺酒?
這濕蟲病雖然可以醫治,但對大戶和超級大戶們來說,命比什么都重要,天知道會不會有染上濕蟲病以后無法醫治的意外出現。更何況,這里從早到晚圍了幾萬甚至更多的人,誰又敢保證里面會不會藏著山匪。
可以說,這里送一天黑烈草楓林酒樓就一天別想有多少生意。
梁古風低頭一看贈送的時間,頓時恨得牙根發癢,現在也就過了半個多時辰而已,楓林酒樓的生意就大受影響等到消息傳揚出去,別說有大戶或者超級大戶上門,靠近這街道半步的都不會有。
“梁掌柜…”
一個呼喊聲響起,梁古風循聲望去,頓時怒發沖冠。木棚的旁邊,馬春正朝著他揮手呼喊。而他的旁邊赫然站著林東。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再吐氣,深呼數…
一連十幾次,梁古風才把掄起拳頭沖殺上前的沖動給克制住,大步走了過去。
“梁掌柜好久不見,精神奕奕,令人敬服啊!”馬春拱手,笑呵呵打著招呼。
“林掌柜,你這么做,不好吧?”梁古風沒有理會馬春,瞪眼直直盯著林東。
林東摸著下巴,仿佛沒有聽到梁古風的聲音,悠哉哉的看著蜿蜒成十幾段的長龍。
“大家快來聽啊!楓林酒樓的梁掌柜說送黑烈草不好,說大家都是賤民,打擾到他們做生意,死了也是活該。”馬春扯著嗓子大吼大叫起來。
霎時,無數目光射了過來,尤其是處在長龍當中的人,一個個怒視梁古風。
唾罵聲,頃刻間席卷過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是誣陷。”梁古風何曾見過千夫所指的景象,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慌忙擺手解釋。
好不容易等到風波平息下來,梁古風如同卸了氣的皮球,看著林東道:“林掌柜,你這么做,得罪的可不止我們楓林酒樓一家,整條街的店鋪,都別想做生意。”
林東依舊目不斜視,云淡風輕的觀賞著慢慢蠕動的長龍。
一旁,馬春悠然道:“其它店鋪,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一聽是給西部三府的百姓謀福利,都很爽快的答應了在附近幾條街租個店鋪重新開業。生意流失、高價租店鋪之類的損失,反正他們是一起般,做的又都是附近居民的生意,不怕丟掉太多。我們就算賠雙倍的損失,一天也就三五千兩銀子,十天三五萬兩,一百天三五十萬兩…”
掰著指頭算了算,馬春豪氣道:“都是為了西部三府的百姓能早點擺脫濕蟲病,這點銀子,我們林記客棧不缺。對了,梁掌柜,你們楓林酒樓搬不搬?”
“馬管事,你敢說同樣補償我們楓林酒樓雙倍的損失嗎?”梁古風終于不再無視馬春了,滿腔怒氣,恨意滔滔。酒樓搬遷,這得有同等大小的酒樓才行,否則就只能重建。
看遍整個嶺南城,也就以前的洪福酒樓可以相提并論,可洪福酒樓,早就拆掉被幾家巨富給瓜分了。
更何況,酒樓賣的是酒菜沒錯,但地段、裝演同樣也很重要。真要搬遷,林記客棧且出雙倍損失的話,比起賠償整條街所有店鋪的數額還要大。
馬春一臉無辜道:“楓林酒樓憑什么要補償?”
梁古風霎時嘗竅生煙,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
“等著,你們都等著,林東、馬春,你們蹦醚不了多久。”
梁古風氣沖沖鉆出人群,直奔郡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