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婁文堂重回后院。身后,婁景松與婁萬丈微弓著背,各手拎一個大禮盒,擠著些許討好的笑容走了進來。
“坐吧!”林東對婁文堂朝著林霜空出來的位置努了努嘴。
“嗯!”
婁文堂一擼下擺,穩穩當當的坐了下來,今天,可算他最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在婁記酒鋪做了十幾年,兢兢業業,一個二管事比伙計還要辛苦,任勞任怨給酒鋪拉來那么多大客戶,工錢卻只有三兩銀子。
這也就罷了,婁文堂自覺是婁家人,再苦再累,那也是為了婁家。結果卻是,人家壓根就沒把一個養子當成一家人,想罵就罵,說趕走就趕走。
婁文堂事后想想也是,養父一過世,婁景松就把本該遺留給他的那份紅利給霸了去,他不計較,人家婁景松哪會不計較。搶了侄子的家業,誰放心讓這個侄子給自己做事?
辛辛苦苦這么多年,換來的只是被輕而易舉的趕出酒鋪,婁文堂不是圣人,他同樣也憋著口氣。
現在好了,這口氣,總算討回來了。看著點頭賠笑的婁景松父子倆,婁文堂心中的暢快,比大熱天吃到冰塊還要舒服。
“林掌柜,打擾了打擾了,沒想到您還有客人在,林小姐也在啊?”走投無路,婁景松也顧不上面子了,拎著禮盒放到石桌下,諂媚的笑容令他的臉龐擠成了一團。
婁萬丈顯然要矜持一些,點頭賠笑著放下禮盒,跟在婁景松的背后,沒有開口。
林霜雖然搞不清前前后后的緣由,百里香是婁記酒莊的卻也知道,見林東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心中一喜,小臉蛋樂呵呵卻又想憋出點嚴肅,看起來極其怪異。
“婁莊主有事嗎?”
清脆甜美,卻帶點小大人的口吻,婁景松聽著心中一驚,這還沒談正事呢!怎么就把林家大小姐給得罪了?
不敢遲疑,婁景松臉上的諂媚愈發濃郁:“林小姐,有點事情想跟林掌柜談,你放心,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我今天帶來了不少小首飾,要不,你挑挑有沒有喜歡的?”
旋即,又把身后的婁萬丈給拉了出來,喝道:“還不快點向林掌柜道歉。”
婁萬丈連忙躬身,不迭道:“林掌柜,以前是我有眼無珠,在酒里摻水還辱罵您,都是我的錯的,您要打要罰,都是我活該。”
“林掌柜,這混賬小子都是受了鄺田威的蠱惑,您大人大量,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盡管告訴我,我一定重重罰他。”婁景松趕忙接口道。
林東置若罔聞,仿佛沒有聽到二人的聲音,眼里只有碗里的豆漿。
“有什么事跟我談吧!”林霜不無得意道:“我爹已經把這事交給我負責了。”
“跟你談?”婁景松父子倆有些懵了,齊刷刷看向林東,有些不知所措。
婁文堂也是心中一急,這種大事,怎么能讓小霜負責,想要問一句,見林東面色平靜,又忍了下來。
林東默不作聲,喝了口豆漿,夾了個荷包蛋,細嚼慢咽的品味起來。
咳咳…
林霜有模有樣的輕咳了幾聲,等二人注意力移過來以后,精致的小臉龐上,綻放出無害的笑容:“我爹說了,今天這事,我做出的決定就是他做出的決定,一定不會改。”
婁萬丈還有些暈乎,一個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決定?
婁景松卻是大喜過望,一個小姑娘都應付不來,這輩子也就白活了。
“林小姐,事情是這樣的。”婁景松花了十幾分鐘,將酒里摻水和上次出銀子請縣令來客棧搗亂的事說了一遍,一臉歉意道:“這事都是我們不對,還請林小姐能夠原諒。”
“哦,沒事沒事。”林霜很大度的揮了揮小手:“反正我們也沒什么損失,算不得什么。”
婁景松大喜過望,小姑娘家,果然好應付,換成林掌柜,不扒層皮或千八百兩銀子,肯定完不了。
趁熱打鐵,婁景松又緊接著把這幾個月林記酒莊和婁記酒莊的價格大戰解釋了一遍,而后苦著臉道:“做生意,互相虧本拼價,這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來,就是想跟林掌柜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慢慢再把酒價抬上去。”
“就這事啊…”林霜撐著下巴,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婁景松,在他不迭點頭中,決定道:“等我有空的時候查查帳,如果真的虧本了,我一定讓婁叔叔把價錢抬上去。”
有門!
婁景松精神一振,連忙道:“不用查賬了,一斤酒才賣三四文錢,光是原料就得這個價,更何況還有工錢什么的。”
“那可不一定。”林霜的小腦袋如撥浪鼓般搖晃起來:“我以前好像聽我爹說過,我們林記酒莊的開門紅,成本才兩文錢一斤,而且包括了原料和工錢…”
婁景松心中一驚,劣質酒的成本倒確實有可能只有兩文錢,開門紅的成本也跟這一樣?
沒等婁景松想明白,林霜又掰著纖細的手指算了起來:“一斤賣四文錢,等于一斤可以賺兩文錢,十斤可以賺二十文錢,一百斤可以賺兩百文錢,一千斤可以賺,可以賺…”
“二兩銀子!”婁萬丈傻頭傻腦的提醒道。
“對對,二兩銀子。要是一天能買一萬斤,能賺二十兩銀子呢!”林霜歡喜道:“賣得越便宜,買的肯定越多,如果降到三文錢一斤的話,說不定一天能賣幾十萬斤。”
婁景松想要吐血,有這么算賬的嗎?
不說林記酒莊一個月能不能出幾十萬斤開門紅,按這種算法,西蘭縣所有人都是酒鬼,且天天把酒當飯吃才有可能賣出去這么多酒。
“林小姐,帳不是這么算了的。”無奈,婁景松又只得詳詳細細跟林霜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這一頓唾沫橫飛下來,已經是口干舌燥。
“哦…”林霜一臉的茫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道:“喝酒的人不夠,那就把酒賣給其它縣的人。酒不夠的話,再建幾個酒莊就是了。”
婁景松欲哭無淚,只得又忍著口干舌燥,慢慢解釋一遍別的縣也有酒莊,想插足進去的阻力有哪些。想建新酒莊,可能面臨的麻煩與危機又有哪些。
“這么麻煩呀…”林霜敲著腦袋,擠眉弄眼的苦思了好半天,驀然喜滋滋開口道:“婁爺爺,要不,你去跟其它的酒莊都說一說,你們把酒莊的酒都賣給我們。反正你們賣四文錢一斤都會賠本,讓我們來賣的話,四文錢一斤能賺兩文錢呢!”
婁景松暈頭轉向,這都什么邏輯?
對于自己的注意,林霜顯然非常滿意,拍著小巴掌,一臉期冀地看著婁景松,喜滋滋道:“婁爺爺,我們就這么定了好不好?待會兒,我還得去玩竹蜻蜓呢!”
婁景松看了眼一旁埋頭苦吃的林東,心中有些遲疑,讓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來拿主意,這位林掌柜,到底是有深意,還是林記客棧近期生意火爆,已經看不上酒莊那點利益了?
一個小姑娘,能有什么深意。婁景松更傾向于小姑娘喜歡玩鬧,林掌柜又寵溺得緊,只要條件不是太過分,任由她胡鬧。
無奈,婁景松看了眼林東碗里的豆漿,咽了口唾沫,忍著討個板凳坐坐的欲望,又耐著性子解釋了一遍這邏輯的混亂之處。
林霜撓頭道:“好麻煩啊!要不然,你們也釀開門紅算了…這樣的話,都賣四文錢,都有錢賺。對了,釀酒配方都不能外傳的哦?要不,你們買我們的開門紅,然后再拿去賣,一樣都不會虧本了。”
婁景松差點捶足頓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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