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
“…與一眾手下突遭仙禁滅殺,難免為此耿耿于懷。在鬼靈域的無數萬年中,我一直在琢磨著破解之法,略有所得…”
因老龍之故,再加上林一的軟硬兼施,吳融總算將高人的矜持與心頭的疑惑暫放一旁。而彼此既然沒了芥蒂,還是要繼續破解玄冰。著手之前,奈不過對方的誠意討教,他只得將自己對禁法的體悟與見解一一分說。
“…之所謂萬法歸宗,禁法亦然。所不同的唯有施法者的修為與境界而已。便如一把利刃,由小兒手持,不過用來砍瓜切菜罷了;換作成年的壯漢持之,則為大兇之物…”
吳融一手背后,一手拈須,足不沾地圍著玄冰緩緩兜著圈子。林一陪伴一旁,不時跟著點頭附和且神色關注。他對此頗為欣慰,侃侃而談地又道:“無論是仙禁,還是尋常的五行禁法,皆離不開生、殺、困、禁之道。明其要義,剖析根源,想要破解不難…”
有關遠古仙域崩壞的真正緣由,既便是吳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知道那場混戰的情形,不外乎誰貪生怕死,誰臨陣倒戈,誰慘遭不幸等等。或許無須隱瞞,其才如此坦然。而那個老龍雖藏著一肚子的秘辛,卻只會裝睡賣傻。不過,此時既為討教,林一還是趁機說道:“同一套禁法的威力因人而異,豈非要以修為論輸贏…”
吳融在玄冰的不遠處停下,答道:“那是自然!一式神通、或是一套禁法,因加持法力的高低而有所分別,正如靈力、元力與太初神力的強弱之分…”
林一突然屈指一彈,一縷氣機破空而去。
吳融有所察覺,微微一怔,看著林一問道:“非梵天后期而難有神力,唯洞天境界方能真正舍棄元力不用。而你魔修不過合體,怎會生有神力?”
林一雙肩一聳,禁不住自得一笑,說道:“我也懵懂,天曉得是何緣故!”體內那一絲詭異的氣機,原來真有名堂。如今有吳融予以證實,可謂意外之喜。只可惜它太過弱小,便是天地訣都不敷使用。而正如對方所說,倒是讓人眼前一亮。諸多法術禁術,皆可由神力施展出來。假以時日,天魔九印或可威力大增!
“你還真是不比常人…”見林一的神色不似作偽,吳融未知可否地來了一句。對方卻拿出一枚玉簡,問道:“此乃來自界外的一套禁法,其中的一式仙法又名‘天羅地網’,據稱頗為強大,還請先生多多指點!”
林一拿出來的正是羅家的《天羅禁》,卻連篇累牘且晦澀難懂。他雖揣摩了一陣子,卻依舊是不得其法。如今有了吳融這位真正的高人,恰好可以請教一番。
吳融接過玉簡稍加查看,譏笑道:“什么天羅地網,一式尋常的仙家禁法而已,尚不足那玄冰禁法的三成之力,卻因難以修煉才有諸多的牽強附會,實乃故作玄虛而混淆真偽…”
林一咧嘴暗忖道,若是羅家知道所依恃的禁法遭人如此輕賤,不知該作何感想。而一舉困殺百余仙人的禁法,又太過匪夷所思。他看向身前的玄冰,又問:“那禁法叫作‘玄冰禁’,不知由何人施展…?”
吳融搖了搖頭,說道:“禁法神通在于威力,而不在于名稱如何。我隨口一說,你權且一聽…”他想了想,接著又心有余悸地說道:“當年的對手所施展的禁法,應是專門用來對付我等仙域之人。其有‘三皇禁’之說,分別為魔生禁,妖亂禁,道滅禁。我與手下皆遭其害,與這玄冰中的情形相仿佛…”
魔生,妖亂,道滅,禁法的名稱再簡單不過,卻是毀天滅地的大神通。林一有些心緒莫名!仙帝的師父,莫非便是三皇中的道修?如今看來,想要弄明白仙域之亂的緣由,還要去追根溯源才能水落石出。難道…難道當年九州未央海下的魔冢幻境,都曾真的存在過不成?那里有洪荒叢林,天魔族,魔劫谷,還有七星伴月…
林一稍稍失神,雙眉輕輕皺起。他有撥開那重重迷霧的沖動,卻又生出來竭力躲避的念頭。人一輩子要有自己的抉擇不易,而途中卻總是岔路不斷而左右兩難。
見此情形,吳融會錯了意,安慰道:“三皇禁雖是嚇人,卻并非無解。憑我多年來的揣悟,再逢相等的對手,未必不能周旋一二。你且看來…”他拈須傲然一笑,悠悠伸出一根手指來,上面盈盈閃動一點微弱的光芒。
林一眼光一抬,心有不解。
吳融不予多說,手指輕輕抖動。那一點光芒飛起,緩緩飄向林一的雙眉之間。
林一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惕然。
吳融沒了耐性,長嘆道:“道法已沒落到了如此田地嗎?你連神念凝煉都不懂,又如何修至合體?只憑著竊取晶石,走不得多遠…”
林一神情一窘,不樂意了,下巴一甩看向遠處,佯作沒事人一般地說道:“在你相助下才掘取了幾塊晶石而已,何至于念叨個沒完…”
吳融兩眼一瞪,不依不饒地說道:“幾塊仙晶而已?你毀壞輪回法陣,比俗間刨墳掘尸發死人財更為可惡。我當初稍作試探,誰料你如此不堪…”他一把抓回光芒,極為不快地說道:“哼!我這禁法心得乃苦修無數萬年而來,又何必明珠暗投…”
這話說得,簡直在痛斥一個齷蹉小人啊!可當初只防著陣法反噬,還真的沒將輪回塔放在心上。林一回過頭來,擠眉弄眼,卻難掩一臉的赧然。他忙高舉雙手,尷尬說道:“呵呵!即便事出有因,可錯了還是錯了,先生教訓的是…”
吳融為人偏執,卻并非不懂變通。見對方求饒,其頗為受用,挺直了身軀,神色一緩,點頭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能屈能伸,當為人杰!”一個未來的梟雄,如今慢慢成了人杰。兩者差異,在乎他一念之間。
林一心頭暗忖,我是錯了,先生你呢?初次見面便痛下殺手,我又找誰說理去!可無數萬年的禁法體悟,沒人不想要。他咧嘴苦笑道:“神念凝練之法淺顯易懂,而用處所知甚少。只因仙域崩壞而道法淪落,奈何…”說著,其伸出手去。
吳融拈須‘嗯’了一聲,這才抬手輕拋。此時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前輩高人的神采。
林一接過那點光芒稍加凝神,隨即抬手按入眉心識海,其中竟然是吳融神念凝練而成的一篇口訣。他若有所思道:“萬變不變,一變萬變…”而不過少頃,其訝然問道:“你萬年體悟,怎會如此簡短?才百余字而已…”
“你的天羅禁不下數萬言,更有符陣數千,又能怎樣?”吳融出聲反問,轉而又高深莫測地說道:“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大道至簡,莫不如是!”
林一連連點頭贊道:“吳先生不愧為四大仙尊之一,高人吶!”他身形一動躥至百余丈外盤膝而坐,隨即闔目冥思起來。
吳融有些意外,揚聲喚道:“禁法揣悟,豈可忙于一時?你不是還有天煞雷火可破玄冰嗎…”
林一自顧端坐著,回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且安勿躁…”話音未落,他揮手布下幾道禁法擋在左右,顯然是不想有人打擾。
吳融愣怔原地,一時無計可施。片刻之后,他氣得一甩袍袖,索性尋了塊地方自行歇息養神。
天門山的主峰之上,林一的龍尊依舊獨坐在云霧之間。其一手擱在膝頭上,一手托著下巴,動也不動地默默遠眺,仿若一塊山石般的寂然。當日頭落下又再次升起,他忽而失去了身影,下一刻已出現在了星空之中。
天邊一輪灼日,四方星光閃爍,無邊的靜謐與深邃迎面而來,使得林一的心神為之一蕩。在這無邊無涯的浩瀚之中,人是如此的卑微且渺小。而每當看那星辰寂寞,他的眼前又總是有些茫然。不知是沉迷于光陰的永恒,還是忘卻了自我…
林一便這么孤零零地飄在星空之中,神色淡遠而落寞。直待久久之后,他才低頭看向腳下。巨大的衡天仙域清晰在目,有山有水還有熟悉的九州門。其禁不住長吁了下,兩眼中精光一閃。
往前一步永恒,退后一步自我。而這進退之間的獨行,或許便是林某人的仙道!
林一濃眉一挑,龍尊的狂傲氣勢沛然而起。他雙袖張開稍作停頓,猛地打出一串詭異的法訣,隨即探手往前抓去。隨之剎那,十余里的一方星空中,突然一陣“喀喇喇”的電閃雷鳴,緊接著火焰滾滾,儼如鼎爐倒傾一般聲勢浩大且威力驚人。
而那一切不過持續了瞬間,便已是雷聲稀落而威勢難再。林一未作遲疑,體內的法力狂瀉而去,一個接一個閃動光芒的法訣脫手飛出。只見一道黑色狂飆漫天而起,迅即吞沒了雷聲與烈焰。陰寒的死氣霎時籠罩四方,濃重的殺機撕裂星空并發出連聲的碎響,好似要毀滅萬物,化天地為混沌,比起方才的威勢反倒是更勝一籌。
林一未及緩口氣,狂亂暴虐的殺機突然逆襲而來。其微微一怔,急忙退后躲避。而便于這一閃念的工夫,星空中又是一陣“砰、砰”的亂響,那看似強大的神通盡數崩潰,轉眼間已不復存在。他很是狼狽地穩住了身形,一臉的無可奈何。
一個人獨守孤峰,對《五行正源》、《天羅禁》、《五行禁法》,以及吳融的禁法體悟苦修不輟。本以為小有收獲,卻不想一事無成。遠古有讓人喪膽的禁法,林某人何時才能創出屬于自己的神通呢…
林一正自郁悶,卻是留意到了九州門的動靜。他遲疑片刻,一甩大袖轉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