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騎好歹也是一方豪杰,他忽然反應過來,張寧如今已是人婦。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納履。雖說張白騎與張寧猶如親兄妹,但畢竟不是親兄妹,而張寧還是冠軍侯的妻子,張白騎可不想給張寧找麻煩。
“拜見四夫人!”擦去眼角的淚水,張白騎抱拳行禮。一聲四夫人,讓張寧也回過神來。
“是啊!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看著恭敬的張白騎,張寧也拭去了眼角的淚花,她將纖手一伸道:“張渠帥請坐!來人,上茶!”
張白騎微笑道:“夫人勿需麻煩,在下此來,只有一件事!”
“哦?”張寧笑問道:“不知有何要事,讓張大帥冒著生命危險,從弘農來到長安?”
“敢問夫人,大賢良師臨去前,是否真將后事,托付給冠軍侯?”張白騎面容一整,雙目猶如鋼刀。
“是!”張寧明白張白騎的意思,她叫來一個侍女道:“你去我房間,把我放在櫥柜里的那個紅木匣子拿來!”
侍女匆匆而去,很快就捧著一個紅木匣子回來了。張寧示意侍女,將紅木匣子遞給張白騎,張白騎接過匣子,有些疑惑的問道:“夫人,這是…”
“你打開看看就明白了!”張寧微微一笑,她知道沒有別的東西,會比匣子里的東西更有說服力。
“太平要術!”張白騎震驚了,他趕緊翻了翻匣子里的書,赫然是《太平要術》上中下三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封面上寫著《遁甲天書》四個大字!當然,對于神秘的《太平要術》,張白騎不能,也不敢翻看。張白騎把書放進匣子里,蓋好蓋子,雙手捧還給侍女。
“張渠帥可相信我夫君是父親志向的繼承人?”看見張白騎恭敬的模樣,張寧很欣慰。當年,張角收養了不少孤兒,張白騎是其中的佼佼者。做了這么多年的大帥,張白騎還能保持以前的赤子之心,張寧覺得父親沒有看錯人。
“信了!”張白騎嘆息道:“其實,為兄聽說你是冠軍侯四夫人之時,已然相信。師傅待你如珠如寶,若非十分看好冠軍侯,豈能讓你嫁給他做妾?再說了,為兄又不傻,若沒有一點自信,豈會跑來長安冒險!”
“師兄就是師兄,還是那么睿智!”張寧微笑著問道:“如今,師兄可有決斷了?”
張白騎哈哈笑道:“夫人當我眷戀權位么?說心里話,當了這些年的大帥,為兄真的很累,也終于明白了師傅為何會早逝!可為兄沒辦法,那一群驕兵悍將若沒人管,必將危害百姓。師傅常常稱贊我為他的得意弟子,我豈能讓他失望?如今能歸順師妹的夫君,還是師傅指定的繼承者,為兄也能卸下這幅重擔逍遙去了!”
“師兄休想偷懶!”張寧笑道:“我夫君麾下雖然人才濟濟,但依舊捉襟見肘。師兄才華出眾,豈能空老于山林?”
“小師妹,你就饒了為兄吧!”張白騎苦笑道:“你看看,為兄今年才三十許,可已經仿佛五十多歲了!而這頭上,也是白發斑斑,唉…”
“師兄,這些年辛苦你了…”張寧眼中流露出絲絲溫柔,滿臉痛惜。
“這是應該的!”張白騎大笑道:“師傅給了我一切,若我還辜負師傅的期望,豈不是豬狗不如?小師妹,我這就回去,讓黃龍、左校舉軍投降!對了!還有黑山張燕,等我把手中的黃巾軍安置妥當,就去說降他!”
“左師兄、黃師兄也還活著?”聽聞昔曰張角的記名弟子,還有這么多人活著,張寧不由大喜。這些人可都是黃巾道中的佼佼者,若歸順劉璋,也是不小的助力。
“何止他們二人,五鹿、于毒、白繞、雷公都活著,他們大部分在黑山,幫助張燕!”張白騎笑道:“對了!你可能不知道張燕是誰。不過,你應該記得張牛角師兄的義子。”
“你是說飛燕侄兒?”想到張燕與張牛角,張寧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還記得當年張牛角在黑山附近傳道,遇見劫道的張燕,覺得張燕很有前途,便將其帶回廣宗見張角的事!當時,張寧才十余歲。想到此,張寧陷入了往昔的回憶。
“咦?黃巾道中,怎么有這么可愛的小妹妹?小妹妹過來,哥哥給你糖吃!”一個十五六歲的雄壯青年,在廣宗城黃巾道總部,看見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便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并掏出一塊糖!
“哎呦…”青年叫了一聲,原來是走在青年前面的壯漢,回身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什么哥哥妹妹?叫師姑!她是師傅的女兒!”壯漢便是張牛角,他看著小姑娘道:“師妹,你趕快回師傅身邊,城里太亂。”
“師姑?!”青年有些不爽的說:“義父,你的輩分好像有些小…”
“哎呦…”張牛角又給了青年一下。
“師兄,你別老打人!”見青年老被張牛角揍,小姑娘便弱弱的為青年說情。
“無礙的!”張牛角爽朗一笑道:“這小子是我新收的義子,姓褚,沒名字。由于打仗兇猛,人家都叫他飛燕。你就叫他褚燕好了!”
“師兄的義子,不就是我的侄兒?”小姑娘嬌笑道:“飛燕侄兒,還不叫聲姑姑來聽?”
“姑姑…”見張牛角又把拳頭舉了起來,褚燕十分不甘的叫了一聲。
“嘻嘻…飛燕侄兒乖…姑姑給你糖吃…”小姑娘很調皮的把褚燕給她的糖又遞了回去,搞的褚燕哭笑不得…“師妹?”見張寧走神,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張白騎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不過,現在并不是磨蹭的時候,函谷關外,還有十幾萬黃巾道眾要處理,張白騎不得不出聲打斷了張寧的回憶。
“飛燕終于改姓張了?”回過神來,張寧輕笑道:“記得當年,他還很不服牛角師兄呢!”
“牛角師兄待人以誠,只要不是狼心狗肺之徒,都會被其感化!”張白騎嘆道:“可惜,牛角師兄死于流矢。否則,他若能看見師妹過的如此幸福,一定會很開心…”
“師兄…”想起高大雄壯,卻十分和藹爽朗的張牛角,張寧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趕緊擦了擦眼睛,笑道:“白騎師兄也不必如此難過,牛角師兄雖然去了,但他泉下有靈,見黃巾道蓬勃發展,見天下再次平定,百姓安居樂業,定會含笑九泉!”
“是!不過,這要看你夫君的本事…”張白騎哈哈大笑,張寧的臉刷一下紅了。
“師兄,你又拿小妹打趣哩!”雖然年近三十,但看見昔曰的兄長,張寧仿佛又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
“哈哈…是為兄的不是…”張白騎忽然面容一整,站起身道:“師妹,我既然確認了元儉的話,自然要兌現我的承諾,我這就回去了!”
“師兄…”見張白騎要走,張寧有些不舍。
“師妹不必如此!”張白騎笑道:“待我舉軍歸順冠軍侯,師妹還怕見不到我?就怕到時候,師妹看著我就煩!”
“怎么會!”張寧笑道:“師兄永遠是我的兄長,你快去快回…”
“咳…咳…”就在張白騎準備告辭的時候,門外傳來兩聲咳嗽,只見一個身穿青袍的文士,在幾個侍衛的攙扶下,走了大廳。
“戲先生,你怎么來了!”來人原來是戲志才,張寧趕緊命人扶他坐下。
戲志才喘息了一會道:“四夫人,你私會張白騎,若我不來,你如何向主公交代?”
“這…”張寧愣住了,她只記得見到兄長的喜悅,卻忘記了自己已為人婦,要避嫌!
“我與四夫人是兄妹!”張白騎聞言臉色驟變,他之所以來長安,就是不想影響張寧的生活,可沒想到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可讓他不確認廖化的話,就投降劉璋,卻是對黃巾道的不負責任!
“話雖如此,我主也相信,可別人信么?”戲志才搖頭道:“若有傳言,我主讓其夫人說降你,更有甚者,說夫人陪了你幾晚,你才肯投降,那該如何是好?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張白騎,你讓夫人如何自處,你讓我主如何自處?”
“我…”張白騎張口結舌,張寧臉色慘白。
“先生,白騎知錯了!還請先生教我!”張白騎單膝跪地,滿臉苦澀的向戲志才求教。
“主辱臣死,我豈能讓主母與主公的名聲受辱?若非想指教你,我何必拖著病體來此!”戲志才雙手虛扶,自有人扶起張白騎。張白騎起身肅立一旁,戲志才又喘了半晌,才開口道:“你回函谷關以后,不要急著投降,先率兵站住雒陽,將雒陽那一片,全部收歸掌握,待我主戰勝袁紹,你再投降。如此你就可以對外宣稱,迫于我主的勢力而降!”
“這…”張白騎眼珠一轉道:“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做雒陽守將?”
“張將軍果然聰明!”戲志才滿臉嚴肅的說:“黃巾道也是大漢的百姓,我會從長安派出官員輔助你治理雒陽,可你必須按照我軍的章程辦事!從今曰起,你們雖然號稱黃巾軍,但實際上是我主麾下的將軍!”
“白騎明白了!”張白騎大笑著一拱手道:“就此拜別,諸位等我的好消息!”
“不送!”戲志才滿臉微笑的捻著胡須,與張寧一起目送張白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