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雖然爆發了舞弊案,但并沒有影響到殿試的繼續舉行,下午,在宮城玄武殿上,正在舉行一年一次的殿試,這次科舉考試的前十名進士有資格參加殿試,以決定最后的狀元、榜眼和探花,而其他七名進士也將獲得殿進士的稱號,在授官時,比普通進士會有優待。
殿試很簡單,不進行筆試,而是皇帝問,士子應答,其實相當于一種面試,皇帝會根據他的綜合印象來欽點最后的狀元、榜眼和探花。
進殿應答的順序并不是按金榜上的名次,而是他們十人昨晚重新抽簽決定。
前十名進士分別是,陳留縣趙伯倫、棗陽縣馬應初、維揚縣皇甫惟明、清河縣崔瑄、解良縣裴摯、鄴縣張志欽、丹徒縣吳翰生、萬年縣姚順、江寧縣申祁武、簡陽縣張沁。
按照抽簽結果,解良縣裴摯排在第一位,江寧縣申祁武排在第九,維揚縣皇甫惟明排在最后。
十名士子都穿著進士袍在大殿旁邊的棲鳳閣內等待,兩個人一組前往,所有人心中非常緊張,但殿試的速度卻很快,不到一個時辰,便輪到了皇甫惟明。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高喊:“申祁武、皇甫惟明!”
兩人一起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在!”
“你們跟我來。”
宦官帶著他們向大殿走去,申祁武知道皇甫惟明是無晉的兄長,也是太子推薦之人,他見皇甫惟明臉上異常嚴肅,便低聲笑道:“皇甫兄不用擔心,這個殿試其實只是走走過場,其實昨天晚上皇上已經定好了前三,只是隨便問幾句話,只要不當廷暈倒,就沒有問題。”
皇甫惟明拱手謝道:“多謝申兄提醒,不知皇上一般問什么?”
“問一點當地的風俗情況罷了,去年就是這樣,比如皇甫兄是維揚人,皇上或許會問維揚縣的人口和稅賦情況,我想這應該是皇甫兄的強項。”
皇甫惟明知道他是指自己擔任過戶曹主事一事,他笑了笑,反問道:“申兄是江寧縣人,但我知道那只是申兄的祖籍,申兄了解那里的情況嗎?”
申祁武微微一笑,“我確實很不了解,不過這里面有緣故,我可以告訴皇甫兄,我專門分析過二十年來的殿試結果,我發現了皇上的一個習慣,如果你非常了解一個地方,皇上會任命你去那里做官,反之,你若對一個地方非常不了解,皇上也同樣會任命你去那里做官,讓你去了解那里,幾年后,他會再問你一次,所以,我報名時選祖籍江寧縣,就是這個緣故。”
皇甫惟明沒想到他會這樣坦率,居然把這種事情也說出來,不過又一想,這樣說了,反而去了他父親的嫌疑,而且也沒有什么損失。
“申兄細心,佩服!”
兩人對視一笑,便來到了大殿前等候,一名力士高聲喝道:“江寧縣申祁武進殿面試。”
申祁武整了整衣冠,在一名宦官的引導下,昂首大步走進大殿,非常有信心。
皇甫惟明見他神情得意,不由暗暗思忖,不會是他已經被內定為狀元了吧!所以他才會這樣自信。
他在大殿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一刻鐘后,大殿上方又傳來力士高喝:“宣維揚縣皇甫惟明進殿面試!”
皇甫惟明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跟著宦官從容走上白玉臺階,向大殿內走去。
昨天下午,他們已經集體接受簡單的禮儀訓練,知道參拜之禮,玄武殿并不是宮城主殿,其實是一座小殿,每年的殿試都在這里舉行,除此之外,這里主要是接見外國使臣。
殿內大臣不多,約三四十人,分兩邊就坐,殿中沒有站立的大臣,就說明這些大臣都是從三品以上,有資格就坐。
在大殿正中的玉階上威嚴地高坐著當今皇帝皇甫玄德,但光線比較暗,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他卻能看見士子的一舉一動。
惟明快步走到一條黃線前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禮,他心中開始激動起來,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一天在大殿上叩拜皇上。
“維揚縣士子皇甫惟明參拜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皇甫玄德的聲音很溫和,雖然不大,卻能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這是大殿設計巧妙,能夠將聲音放大。
“謝陛下!”
惟明站起身,垂手站立,不敢抬頭面視皇帝,皇甫玄德已經殿試了九人,雖然每個人的時間都不長,但他還是顯得有些疲憊,這是最后一人,他打起精神笑道:“皇甫惟明,你是東海皇甫氏的子弟吧!”
“回稟陛下,學生正是!”
他雖已經考中進士,但吏部沒有正式授官,還屬于天子門生,不允許稱臣,只能稱學生或者小民,一些問答的要點,禮部官員也專門提醒他們,皇上問什么答什么,不要自以為是地多說話。
皇甫玄德點點頭,又問他,“維揚縣人口幾何?”
果然被申祁武說對了,惟明做過東海郡的戶曹主事,對東海郡各縣的財稅人口了如指掌。
他立刻恭恭敬敬道:“截止今年三月末,維揚縣有戶二十一萬兩千三百五十四戶,人口九十八萬四千三百七十七人,另有非籍長駐人口五十四萬三千人。”
惟明的回答讓大殿中人都一陣驚訝,他怎么會知道得這么詳細?坐在前面的申國舅對眾人低聲解釋:“他做過東海郡的戶曹主事。”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皇甫玄德贊許一笑,又道:“朕看了你的簡歷,你做過戶曹主事,所以朕就不多問你份內之事,朕就隨便問問你,假如你為縣官,有人拾牛一頭交官,你獎賞此人一只羊,此人卻說做人當不求回報,不肯受羊,你當如何?
他們的學識已經考完,排名已經出來了,皇甫玄德也沒有必要再問學問上的事,他會從是從一些側面來了解這些考生的實際能力。
這個問題,皇甫玄德剛才也問過趙伯倫,趙伯倫回答,當予以嘉獎,廣散其德。
現在他又問皇甫惟明,看他怎么回答?
皇甫惟明想了想,便道:“學生當召集各鄉里正地保,召集鄉紳長者,一旁聽學生處置此案,學生會勒令拾牛者收下羊。”
皇甫玄德又追問:“假如他堅決不肯收,你又如何?”
“學生當以拾牛上交之功,將羊賞給其家人,同時以敗壞民風之罪,責打他二十棍。”
大殿內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皇甫玄德眼睛瞇了起來,又問道:“他拾牛交官,不求回報,這明明是君子之風,你為何說他是敗壞民風?”
“回稟陛下,拾牛交官,這是美德,美德就應給予獎勵,以鼓勵更多人行善,如果此拾牛不肯受賞,他雖博得君子美名,可一但事情傳開,試問其他民眾若再拾牛,誰還愿意再交官?這不是敗壞民風又是什么?”
皇甫玄德暗暗點頭,說得很好,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難怪太子說這個皇甫惟明務實,果然不錯,他又笑著問道:“為什么要縣衙出這只羊?難道丟牛者就沒有責任嗎?”
“學生會事后向牛主人索要回官府所墊之羊,如果牛主人家貧,拿不出羊,學生就會命牛主人以勞役抵償,若實在是孤寡老人,則可免于抵償,官府當以維護制度為重,而不能只做中間人。”
皇甫惟明的回答讓皇甫玄德相當滿意,便微微一笑,“你退下吧!朕知道了。”
皇甫惟明慢慢退到大殿外等候,殿試已經全部結束,皇甫玄德提起筆在名單上勾了幾個圈,交給站在一旁的宦官,宦官把名單交給吏部尚書張縉節,張縉節和幾名相國迅速交換意見,他起身道:“陛下,臣等沒有意見。”
“那好,就照此宣布!”
.....大殿外,前十名進士站成一排,緊張地等待著最后結果,這時一名宣旨官大步走到殿外,展開圣旨高聲宣布道:“殿試結束,皇帝陛下御筆親點,貞業二十九年進士科狀元,維揚縣皇甫惟明!”
皇甫惟明激動得雙膝跪下,砰砰磕頭,“學生皇甫惟明,謝皇恩浩蕩!”
“貞業二十九年進士科榜眼,棗陽縣馬應初。”
身材瘦小的馬應初也雙膝跪地,激動得直磕頭謝恩,連話都說不出來,用磕頭聲來代替謝恩。
“貞業二十九年進士科探花,清河縣崔瑄。”
崔瑄也同樣激動得跪下磕頭謝恩,“學生崔瑄,謝皇上賜恩!”
旁邊的大儒趙伯倫和申祁武卻失望異常,趙伯倫是蘇遜批的應試第一名,本來皇甫玄德很看重他,但他剛才那道拾牛題的回答讓皇甫玄德很不滿意,因此落選。
而申祁武的失望,是明明昨天晚上父親告訴自己,申皇后已求得皇帝答應,他將是探花,而皇甫惟明是榜眼,趙伯倫會是狀元,最后怎么全部變了?
申祁武卻不知道,剛才皇甫惟明的殿試回答深得皇帝之心,所以皇甫玄德臨時改變主意,點惟明為狀元。
而他落選探花,是因為昨晚申如意在皇帝懷中吹枕邊風,說申家是皇親國戚,若讓皇親國戚中探花,會讓天下士子不服,令皇帝贊賞她深明大義,于是申皇后和申祁武便一起成了申如意的墊腳石。
殿試的結果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全城,新科狀元皇甫惟明頓時成了全城議論的焦點,他的背景、家世、是否娶妻,都成為眾人議論的主要話題,各種版本的消息在京城傳得沸沸洋洋。
在喧天鑼鼓和嗩吶聲中,數十名進士披紅帶彩,騎在高頭駿馬上,開始游街夸官,接受大街兩邊京城民眾的熱切欽慕,這是所有士子最輝煌的一刻。
而關賢駒和林氏兄弟此時卻成了階下囚,等待他們的,將是最嚴厲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