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大中王朝皇帝皇甫玄德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繡衣衛大將軍高悅,他重重一拍桌子,“你給朕解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悅低著頭,不時偷偷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心中早把闖禍的皇甫英俊詛咒到西天。
事情比較簡單,但皇甫英俊擅自帶百人出營他卻無解釋,他平時疏于約束,習慣睜只眼閉只眼,現在出事了他就無交代,但皇上的問話他卻不能沉默。
“臣也調查過,這是繡衣衛和梅花衛在酒樓打架,微臣將嚴懲肇事者!”
高悅很狡猾,將梅花衛也繞進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皇甫玄德瞇起眼睛,目光冷厲地注視著他,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高悅心中一陣害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若直接承認錯誤,沒準皇上就饒過他,偏偏他自作聰明,把梅花衛拉出來墊背,這不就說明他在推卸責任嗎?
高悅腿一軟,樸通跪倒,連連磕頭,“微臣有罪,是微臣平時約束不嚴,以至于他們敢擅自帶兵出營,還敢沖擊郡王府,微臣是大將軍,負有最高責任,請陛下嚴懲。”
皇甫玄德冷厲的眼光稍稍和緩一點,他很滿意這種效果,只看高悅一眼,他心中防線就崩潰了,或許這就叫殺人于無形。
“梅花衛和繡衣衛屢屢打架滋事,朕也聽說過,從今天開始,梅花衛和繡衣衛再敢在街頭打架,朕就罷免你和羅摯玉的大將軍之職,至于今天之事,朕罰你半年俸祿,下面的軍官,該怎么處置,你自己看著辦吧!”
高悅磕頭謝恩,離開御書房一邊走一邊考慮怎么處置這件事,他知道皇上是饒過自己,他不靠俸祿過日子,半年俸祿對他若有若無倒是怎么處置下面的人他很頭疼,這是皇上在給他上眼藥。
肇事者是皇叔之子,據說申國舅之子最早也在場,讓他怎么處置?可不處置,皇上這關他過不去,關鍵是皇上不好向蘭陵郡王交代,罷了,就把皇甫英俊裝模作樣打一頓送出繡衣衛這是處理直接責任者還有一個領頭責任,既然不是由他來承擔,那就應該由邵景文來承擔,只是邵景文是申國舅之人,還得先和申國舅打個招呼。
想到這,高悅長嘆一口氣,他的手下都是有后臺,他這個大將軍難做人啊!
高悅剛走皇甫玄德一招手,把他的心腹宦官馬元禎叫上來,馬元禎年約五十歲長得白白胖胖,早在皇甫玄德還是東宮太子時,馬元禎便是他的心腹,幾乎一輩子都跟著他,是皇甫玄德最為信任之人,在宮中的地位極高,是內侍大總管,連皇后申沁玉有時也要討好他。
“請陛下訓示!”
皇甫玄德從抽屜里取出一只白玉如意,遞給馬元禎,“你把這個給國舅,什么都不用說,他自然會明白,這是其一,第二,你再替朕帶個口信給他,楚王尚年幼,不要再給他樹敵。”
“老奴遵旨,這就去。”
和京城所有人一樣,申國舅也已知道發生在蘭陵王府前的事件,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和自己兒子有關,聽完申祁武的稟報,他不由重重一拍桌子,怒斥一聲:“胡鬧!”
申祁武嚇得渾身一哆嗦,給父親跪下,“兒子知錯,請父親責罰。
“知錯?”申國舅狠狠瞪他一眼,“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
“孩兒不該慫恿皇甫英俊去鬧事,孩兒應該先稟報父親。
申國舅點點頭,還好,兒子不葺傻,知道需要先稟報自己,他最喜歡這個兒子,他一直想把他教育成材,將來能接自己的相國之位,他怒氣消失大半,“起身吧!”
申祁武站起身,垂手站在父親面前,申園舅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了父親的慈愛。
“其實你慫恿皇甫英俊去鬧事并沒有錯,這一點為父要夸獎你。”
申祁武心中一愣,他心中有點高興起來,得到父親夸獎,可不是容易的事,他依然謙虛地說:“可是孩兒應該先稟報父親。”
申國舅擺擺手,“我知道你來不及,我在中書省,只有你有這個心就可以,不過你不該陪他一同前去,你出現在現場,皇上就會以為這件事和我有關,會給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蘭陵郡王,這幾天他比較敏感,你知道嗎?”
“是!孩兒知錯。”
申國舅聽出兒子語氣中頗有悔意,便笑道:“知錯改了便可,你說今天的事端是由皇甫無晉引發,你能確認是他故惠挑釁嗎?”
“孩兒自始自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看得非常清楚,確實是這個皇甫無晉挑釁在先,不知他怎么當上梅花衛校尉,便狂妄自大,過來找茬,孩兒后來問關賢駒,這才知道他們在維揚縣有過節,他應該是來伺機報復,父親,此人是個得志便猖狂的匹夫,不值得父親重視,孩兒以為邵景文夸他,有點言過其實,或許邵景文是在掩蓋自己的失敗。”
申國舅眉頭皺成一團,真是這樣嗎?他一向很相信邵景文的眼光他說不錯的人,一般都不會差,難道這次邵景文真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敗,才刻意提高對手嗎?他心中有些懷疑起來,畢竟兒子是親眼所見,而且百富酒樓鬧事一事他也知道一二,和兒子所說差不多,他心中開始懷疑起來,這個皇甫無晉真是這樣一個頭腦簡單沖動的莽夫嗎?
可如果他真是莽夫,蘇翰貞又怎么可能把東宮稅銀托付給他,他又怎么可能在最后關頭騙過邵景文,難道今天他是故意裝出來的,一念至此,申國舅頓時嚇一跳,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年輕人就可怕了,他急忙問:“除了他,還有誰?我是說,他會認識你嗎?”
“回稟父親,他不認識孩兒,但他身后的東宮侍衛天星認識。”
“我明白了!”
申國舅將前因后果一聯系,他忽然恍然大悟,這個皇甫無晉和蘭陵郡王的關系很好,所以太子刻意栽培他,安排他為梅花衛校尉,而他知道申祁武是自己的兒子,便借機挑釁,惹怒皇甫英俊,又故意放話給他,讓他來沖擊蘭陵郡王府,最后惹出這么大的麻煩,而且他知道惹出麻煩后,兒子要向自己匯報,便趁機丑化他,以圖讓自己以為他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從而放過他,更重要是惹出蘭陵郡王的麻煩,甚至還可以趁機栽贓自己,此人的心機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其實申園舅最后一點是多想,無晉并沒有想到能栽贓到他,只是申國舅想得比他還深。
申國舅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是這樣,邵景文可就一點也沒有說錯,此人真是個厲害角色,而且他的背景非同尋常,他竟然和蘭陵郡王關系不一般,難怪太子要拉攏他。
他略一沉思,便立刻寫了一張便條,真給一名侍衛,“把它送給邵景文,現在就去!”
侍衛剛剛離開,門口就響起腳步聲,管家在門外稟報:“老爺,繡衣衛的高大將軍緊急求見。”
申國舅也正想找他,沒想到他自己倒先來了,他便吩咐兒子…“你去替為父把高將軍迎進來,在貴客房稍候。”
申祁武答應一聲,正好離去,申國舅又叫住了他,“為父再囑咐你幾件事,第一,皇甫英俊那種蠢貨,你不要和他再交往;第二、那個皇甫無晉你也不要再去惹他,不要和他有任何關系;第三、關賢駒你可以交往,好好籠絡他。”
停一下,申國舅瞇起眼又補充說:“還有那個趙杰,我對他很有興趣,你要多多和他交往,明白嗎?”
高悅并不是申國舅的派系,他屬于從龍派,是皇帝的心腹大將之一,他來拜訪屬于一種禮節性的拜訪,申國舅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把高悅拉進自己的派系,所以申國舅決定不在書房接待他,而是在貴客房。
高悅心不在焉喝著茶,又隨口應付申祁武,申祁武看出他有心事,便不再陪他,告聲罪便退下去,片刻,門外傳來申國舅沉重的腳步聲,隨即一種極為親切的笑聲響起,“老高莫非是無處吃晚飯,特來打我秋風?”
高悅慌忙起身,對走進屋的申國舅躬身施禮,“吃飯時間來打擾,真是抱歉!”
“呵呵!我只是開個玩笑,高大人可別多心。
申國舅這才想起此高悅是個不解風情之人,和他說風趣話就是對牛彈琴,他也不再開玩笑,一擺手,淡淡道:“高大人請坐!”
“多謝國舅。”
高悅坐下,他很難開口,可他又不得不說,他就把皇上的意思說了一遍,最后道:“皇甫英俊我已決定將他革職,但僅僅處罰皇甫英俊還不夠,必須要處罰他的上司,卑職想適當處罰一下邵景文,特來給國舅打一個招呼,請國舅諒解。”
申國舅喝了一口茶,半晌才緩緩說:“包鴻武是都尉,應該是處罰包鴻武,和邵景文沒有關系。”
高悅愣住了,申國舅寧可處罰自己的小舅子,也要保護邵景文,看來,他對邵景文不是一般的器重。
高悅心中對申國舅生出了一絲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