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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晉福記當鋪’在一陣陣鞭炮聲中正式開張了,當鋪門前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就連店牌也用紅綢子包裹,披紅掛彩,喜氣洋洋,一群群小孩圍著鞭炮又蹦又跳,伙計老七將一把把銅錢撒出去,惹得孩子一陣拼搶.
"恭喜!恭喜!皇甫老弟新店開張了。”
“同喜!同喜!吳東主親臨小店,小店蓬蓽生輝啊!快,里面請坐,老七,把吳東主領進去,細心招待了。”
皇甫貴今天穿著一身大紅掌柜袍,頭戴一頂簇新的八角發財帽,圓圓滾滾的身子顯得富態十足,滿臉紅光,正笑容滿面地迎接八方來客。
趙瑞祥香料店的趙東主手拎一只描金禮盒,邁著鵝步走了上來。
“恭喜皇甫兄開業大吉!”
他手里拎著禮盒,抱拳施禮,特地把禮盒甩得嘩嘩作響,里面都是銅錢的動聽之聲。
“原來是趙東主,我們一年沒見吧!好像更有福氣啊!”
皇甫貴哈哈大笑,這個趙東主有個兒子在郡衙里做文書郎,是四等吏員,便一天到晚趾高氣揚,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皇甫貴連忙拉主趙東主,給他介紹自己兒子:“趙東主,這就是犬子仲勇,縣衙稅務司曹當班,以后還請多多關照。”
“哦!是吏員還是公差啊?”
衙門里的公人有兩種,一種是吏員,一種是公差,就像后世政府機關編制內和編制外一樣,公差就是衙役,編制外人員,沒什么地位。
吏員則屬于吃皇糧的正式公務員,又分四等,等級越高,職權越大,像六大家族競爭的戶曹主事,就是一級吏員,但戶曹特別重要,所以又比別的主事高了半階,被戲稱為門檻官,也就是一只腳已經跨進了官的行列。
皇甫貴的兒子進縣衙可不是公差,而是吏員,他得意洋洋笑著說:“小角色了,四等吏員。”
趙東主肅然起敬,連忙拱手見禮:“失敬了,皇甫老弟虎父無犬子,令郎一表人才啊!將來必成大器,呵呵!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賀新店開張。”
他把禮盒子搖得嘩嘩直響,生怕別人不知道里面是錢,皇甫貴心中鄙視,臉上卻笑瞇瞇說:“來就來了,還送禮做什么,趙東主太客氣了,快請,里面請,老七,把趙東主領進去,好生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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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貴送出去一百多張請柬,最后客人來了八十余人,都是皇甫貴幾十年的老交情,帶著賀禮,帶著恭喜,從一早便陸陸續續出現在當鋪門前。
當鋪的上上下下忙碌得滿頭大汗,連皇甫貴的老婆兒子都出來幫忙,皇甫貴帶著兒子仲勇在門口迎接客人,羅秀才則發揮他的嘴皮子本事,陪客人聊天喝茶,不時引來客人們一陣陣笑聲,盡管羅秀才的名聲有點不太好,但這個時候,誰會在意這種小事呢!
皇甫貴的妻子負責燒水泡茶,連羅秀才的妻子也來幫忙燒水,幾個伙計忙里忙外,端茶送水,引領客人,放置禮物,跑得腿都細了。
當然,無晉是個例外,當鋪再忙也仿佛和他沒有關系,他從不勉強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不勉強自己,那別人也勉強不了他。
皇甫貴和兒子在門口迎接客人,但無晉卻背手站在不遠處的橋邊觀賞河里的游魚,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皇甫貴裝著沒看見,但他兒子仲勇卻有點看不下去了,拉了父親衣服一下,用嘴努了一下無晉,意思就是說,‘他怎么能這樣?’
皇甫貴苦笑了一下說:“他才十七歲,還小呢!”
任何一個理由都比這句話更能說服人,仲勇哭笑不得,只得由他去了,皇甫貴心里比誰明白,這其實是無晉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這家當鋪的大東主,他完全可以去別處喝酒玩耍,但他放心不下店鋪,所以才會留在這里,自己昨晚給他說過,有點擔心黃家人來搗亂。
“恭喜!恭喜!恭喜老貴多年心愿達成,自己開了當鋪。”
從橋上走下來幾個客人,嗓門很大,離店鋪還有十幾步遠便嚷開了,使得無晉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來人是個四十歲出頭的男子,穿一身月白色武士袍,身材魁梧,一對銅鈴大眼,配上一只獅子鼻,顯得頗有氣勢。
這個人無晉沒見過,但他身后兩個隨從挑著一箱賀禮,也和主人一樣穿一襲月白色武士袍,不同的是,袍服上印得有字,前面一個振字,后面一個威字,有點像公差的號服。
看兩個隨從衣服上印的大字,無晉便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振威鏢局的東主,也是總鏢頭張霸道。
在大寧朝開鏢局,就像在后世開保安公司一樣,是需要一點官府背景的,‘俠以武亂禁’,大寧王朝嚴禁武林門派,什么少林派、武當派、峨眉派等等,都是后世小說中才有的東西,至少大寧王朝沒有,不過江湖門派有,自古就禁不了,比如江淮漕幫、鹽幫、茶幫等等,這些都是民間利益集團的結合,就有點像后世歐美的行業工會,自發組織,不受官府控制,維揚縣就有一個碼頭幫,在全國很有名氣。
鏢局則不同,它是專業涉武,需要在官府進行嚴格備案,每個從業人員都要登記,而且鏢局可以使用刀、長槍等違禁武器,所以鏢局的每一件武器都要在官府進行備案,開鏢局的東主也必須有武士資格。
除了鏢局,還有個武館也是一樣,當然,這些是正規領商帖的涉武店館,那種黑市賣刀的,地下亡命的,當打手刺客的,大寧王朝一樣多如牛毛。
振威鏢局是淮揚縣最大的一家鏢局,名聲很好,十年來替客人行鏢,從未丟失過貨物,在這一行里享有盛譽。
東主張霸道從小就和皇甫貴一起頑皮長大,兩人交情深厚,上次辦博彩也多虧他派人幫忙。
皇甫貴眼睛都笑瞇了,上前拱手道:“老山貓,你不是說讓你兒子來嗎?怎么自己來了。”
“剛接了一票生意,山貓帶幾個兄弟去京城了,只好我來了,怎么,你嫌我飯量大,吃窮你嗎?”
“我倒不嫌你飯量大,我是怕你把我的客人都嚇跑了。”
張霸道爽朗大笑,“這是哪里話,今天我再怎么也會給你面子。”
他又給仲勇一拳,笑罵道:“你這臭小子,到我鏢局練練武去,長得跟豆芽一樣,我每次看著都難受,我先說啊!我家小萍兒可不喜歡你這樣的。”
仲勇喜歡張霸道的女兒張小萍,兩人青梅竹馬長大,都彼此認準了對方,此時仲勇不敢多嘴,只撓后腦勺嘿嘿傻笑,盡量給未來的老丈人留一個憨厚老實的印象。
張霸道也是隨意開玩笑,但他的一雙銅鈴眼卻在四處尋找,他眼一瞥,終于在河邊看見無晉,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他的手下告訴他,皇甫貴有個侄子是上次博彩的幕后主謀,而且和新來的蘇刺史關系不一般。
做鏢局這一行的,最重要是和官府搞好關系,張霸道和縣衙的關系極好,和郡衙的趙司馬關系也不錯,可以一起喝花酒那種交情,但新來的蘇刺史他卻沒有門路接近,他聽說無晉和蘇刺史似乎有交情,他便留了心。
“快!把賀禮送進去。”
張霸道一揮手,兩個徒弟便抬著賀禮跟老七進了當鋪,這時又來了幾個客人,皇甫貴便對張霸道笑道:“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進去找地方喝茶吧!”
“你忙去,我隨意走走。”
張霸道背著手慢慢溜達起來,走了一圈,便不知不覺來到了無晉身邊,“老弟,早啊!”
盡管無晉是皇甫貴的侄子,但張霸道卻不敢賣老,無晉也點點頭,淡淡笑道:“張東主早!”
“哦!你認識我?”
“聽馬三桂他們說起過,所以我知道。”
馬三桂是上次博彩時鏢局來幫忙的領頭鏢師,也是張霸道的徒弟,張霸道呵呵大笑,“那幫兔崽子,說我什么壞話了?”
“他們說張東主行俠仗義,維揚縣沒有不稱贊的。”
無晉的態度依然不冷不熱,盡管張霸道看似很隨意地和他遇到一起,但無晉卻明顯感覺到,這個張霸道是刻意和自己接近,雖然還不知道他的用意,但無晉前世的經驗告訴他,無利不起早,張霸道刻意接近他,一定是有某種用意。
“老弟這兩年在哪里高就啊?”
張霸道兜著圈子一步步試探無晉,他總不能說,‘你怎么和蘇刺史認識?’這也太沒水平了,他可是堂堂的振威鏢局的東主,自然是要轉彎抹角地打聽。
“我哪有什么高就啊!張東主抬舉我了,在外面瞎逛,混口飯吃。”
無晉和他年齡絕不相配的老練讓張霸道暗叫厲害,但他卻更有興趣了,又不依不饒地試探道:“我聽你五叔說,你七年前被祖父送去齊州,不知是齊州的哪里?”
張霸道已經聽說蘇刺史是齊州東萊郡人,如果無晉也是在齊州東萊郡,那他就猜到一二了。
不料無晉卻打了個哈哈笑道:“在齊州呆的地方多呢!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那時還小。”
無晉說得含含糊糊,不肯明說,這讓張霸道有些失望,這個小子太油滑了,他還是不甘心,還想再問,就在這時,皇甫貴叫他了,聲音還有點驚惶,“霸道!霸道!”
張霸道一回頭,他不由也怔住了,只見二十幾個地痞潑皮正從四面圍了上來。
“喲!新開業,討個口彩,祝財源滾滾,天天發財,好了,賞兄弟們一點酒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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