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伊是偷偷溜出來的,不敢再外面久呆,她匆匆吃了一碗飯,就拿著書稿溜回去了,無晉卻不慌不忙,他特地要了一壺酒,要慢慢享受他來這個朝代的第一頓美餐,盡管他曾在蘇翰貞家里赴宴,可當時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上面,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今天不一樣,沒有人打擾,有的是時間,他須要細斟慢飲一番,他是這樣想,卻不能如意,只聽見樓上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
“老馬,這頓酒兄弟喝得痛快啊!心情好,酒也好,這頓酒我請客,咱們喝個不醉不休。”
這是羅秀才的聲音,他不是在當鋪嗎?難道五叔他們也在這里吃午飯?
無晉端著酒杯走上三樓,在樓梯口便看見了羅秀才,只見他和一個中年男子坐在一起喝酒,無晉又向周圍看看,旁邊并無五叔他們,他搖搖頭,正要下去,羅秀才眼尖,一眼看見了他。
“那不是公子嗎?快請上來。”
無晉無奈,只得端起酒杯走上來,笑問他:“羅秀才,你怎么在這里?”
“呵呵!遇到一個朋友,便一起來喝酒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羅秀才先介紹無晉,“這是我的新東家,皇甫家的,老貴的侄子,我們都叫他無晉公子。”
他又給無晉介紹中年男子,“這是我兩肋插刀的朋友,叫馬步云,平江驛站的驛丞,以后去平江縣吃住,盡管找他。”
平江縣就是今天的蘇州,平江驛站的驛丞,相當于政府招待所的總經理,雖然職務不大,但他卻是那種有很社會關系的人物,無晉在后世做商人時,這種人他是一定要結交的,盡管他想淡漠名利,但骨子里的一些習慣卻一時很難改掉。
他舉杯笑著敬他,“原來是馬大哥,小弟先敬一杯。”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個馬步云為人十分豪爽,他見無晉雖然年輕,卻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心中喜歡,他連忙回敬了一杯酒,便拍拍他肩膀笑道:“看來小兄弟也是個爽快人,既然羅秀才說了,那以后也是我的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以后來平江縣,只管來找我老馬,別的不說,吃住我包了。”
“一定!一定!”
無晉雖然是抱著刻意交結之心和他認識,可又覺得他人不錯,很豪爽,不由也心生好感,便笑著說:“我去把酒菜端上來,咱們一桌喝酒,今天我來請客。”
“好呀!我就喜歡這樣的朋友。”
無晉回頭吩咐伙計:“把我的酒菜端上來。”
兩名伙計連忙把無晉的酒菜都端了上來,三人坐在一起,無晉先笑著問羅秀才:“我五叔呢?還在當鋪嗎?”
無晉雖然年輕,為人也隨和懶散,不擺架子,但他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領袖的氣質,羅秀才混江湖雖久,閱人無數,卻有點怕他,尤其無晉是他的大東家了,這種懼意就更明顯了,他連忙解釋:“老貴還在點貨算帳,我叫他一起來,他不肯。”
“哎!我五叔就是個認真人,咱們不說他了。”
他又給馬步云滿了一杯酒笑問:“馬大哥是來維揚出差嗎?”
馬步云喝了一口酒,搖了搖頭,“本來我不大出門,但我手下負責送邸報的家伙請病假了,只好我來跑一趟,給州衙和維揚縣衙送幾份邸報,順便來看看一幫老弟兄。”
羅秀才唯恐無晉看低了馬步云,他連忙先介紹,“公子,我這個老哥雖然是驛站主事,但他可是一級吏員,地位不低啊!”
馬步云得意地呵呵一笑,“看你說的,不過是個小小的一級吏員,不足一提,不足一提!”
羅秀才見無晉的眼中還有些疑惑,知道他還不太明白這里面的套套,便笑著給他解釋,“其實咱們郡衙、縣衙里共有三種人,官、吏、役,官就不用說了,一個縣也就只有四個官,縣令、縣丞、縣尉、主簿,而下層的役則是辦事跑腿的小嘍啰,一部分是子襲父職,世代為役,還有一部分從每年的服徭役中人選取,沒有什么地位;而吏就不同了,是一種半官,又叫佐官,主要負責六曹和巡查捕快,有俸祿糧米,一般分為四級十二階,每兩年升一階,六年升一級,像各曹主事、捕頭等等,就屬于一級吏員。”
無晉這才明白了這里面的名堂,套用后世的官僚體系,估計這官就是縣長、副縣長之類,這吏員就是各個廳局的公務員,至于役就屬于非正式編制的辦事員、輔警、聯防隊員之類,大致如此。
這個馬驛丞屬于縣招待所總經理,同時享受處級待遇,難怪有點得意洋洋。
他連忙端起酒杯笑道:“原來馬大哥身份不低,我失敬了,敬這一杯酒算是賠禮。”
馬步云見無晉年紀雖小,卻很會說話,不由暗暗夸贊,站起身舉杯笑道:“酒桌上就是弟兄,咱們平輩相交,平等喝酒,來!我來敬公子一杯。”
兩人喝了一杯酒,這時無晉想起了剛才說的邸報,他在后世聽說過,那可是報紙的老祖宗,據說是官辦,他從來沒見過,便好奇地問他:“邸報長什么樣子,馬大哥能不能給我看看,我從來沒見過。”
“唉!都是些朝廷一些無聊的話題,皇帝說什么,舉行什么儀式之類,不過這一期倒有個有趣的消息。”
馬步云從包里取出幾分邸報,遞給無晉,邸報版面不大,和后世的A4紙一般大小,有五六頁,都裝訂在一起。
馬步云翻到第三頁,指著上面的一個消息笑道:“老弟,你看看這個消息。”
無晉看了一遍,消息很短,就只有兩句話:‘御史中丞陳直彈劾宗正寺卿、敦煌郡王皇甫逸表坐贓八千兩白銀,皇甫逸表被罷免宗正寺卿。’
無晉心中一亮,他知道,這一定是那張賣官收據發揮作用了,半個月前他把收據給了蘇翰貞,沒想到這么快就發揮作用了,他裝著一臉糊涂,便問:“這皇甫逸表是何人?”
旁邊羅秀才接口說:“這個皇甫逸表就是我們東海郡別駕皇甫縣公的后臺。”
“哦!原來是皇甫縣公的后臺。”
無晉一臉恍然,他又仔細看了看消息,眉頭一皺,“這個消息很平常,看不出什么呀!”
馬步云呵呵笑了:“老弟沒事也要關心一下朝廷大事啊!我來告訴你吧!這皇甫逸表是當今皇叔,屬于皇上的從龍派,他這次被罷免,名義是坐贓,實際上是惹惱了太子。”
無晉這時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太子是蘇翰貞的后臺,這個皇叔是皇甫渠的后臺,后臺結仇,前臺會相安無事嗎?蘇翰貞和皇甫渠之間,會不會有什么新的斗爭呢?
“無晉老弟,這里面其實還有名堂呢!”
馬步云又接著笑了笑,他向兩邊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其實我也是看了前兩天的另一份邸報,今天沒帶來,上面說宗正寺宣布楚王正式開府,我是沒看出名堂來,但我們平江縣的馮縣丞告訴我,一般親王在十四歲才能開府,可這楚王只有十二歲,明顯不符合規矩,這是宗正寺在討好申皇后,而宗正寺卿就是這個皇叔皇甫逸表,他愈規矩為楚王開府,這當然讓太子惱火,但生米做成了熟飯,太子也無可奈何,他便指使御史臺借口坐贓一事,彈劾皇甫逸表,皇上嘛也知道楚王開府壞了規矩,所以他老人家順水推舟,罷免了皇甫逸表,給太子一個面子。”
無晉點點頭,一豎大拇指稱贊:“馬大哥果然厲害,連這種朝廷隱秘都看出來了。”
馬步云連忙擺手,“我懂個屁啊!都是我們馮縣丞告訴我的。”
羅秀才也不甘寂寞地插口說:“這個馮縣丞聽說原是朝廷禮部侍郎,得罪了申國舅,前年被貶到平江縣當縣丞。”
“今天跟馬大哥長了不少見識。”
馬步云連忙叮囑無晉:“老弟,這公開議論皇上可是大罪,咱們就私下說說,可別傳出去。”
“我心里有數,來!咱們喝酒,我敬二位一杯。”
“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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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逸表被罷免是五天前的事情,但今天一大早,東海郡別駕皇甫渠便接到從京城來的飛鴿急信.
飛鴿傳信從唐朝時開始興起,隨著鴿子的訓練手段越來越先進,這種便捷的通訊方式便漸漸在大寧王朝普及開了,不僅官府用信鴿,私人也大量采用這種方式傳遞信息,總商鋪和各地子商鋪之間、豪門權貴之間等等,信鴿的使用已非常普遍。
皇甫渠接到的鴿信正是他的后臺皇甫逸表送來,皇甫逸表被太子所害丟了官,心中恨之入骨,又不敢直接針對太子,他便想到了害他的另一個人,東海郡刺史蘇翰貞。
若能把這個蘇翰貞干下去,對太子在東海郡發展勢力無疑是一種重大打擊。
皇甫逸表給皇甫渠的指示說得很清楚,令皇甫渠盡快抓住蘇翰貞的把柄,將他彈劾罷免。
皇甫渠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想抓蘇翰貞的把柄也不是那么容易,蘇翰貞來東海郡赴任才一個月,而且為官清廉,根本就沒有把柄可抓,除非他破一筆財,破財是皇甫渠最心疼之事,比妻妾給他帶綠帽子還讓他難受,可皇甫逸表的命令他又不敢不執行。
他又想起上次皇甫逸表讓他籌措三十萬兩白銀,至今他還沒有動靜,一個是三十萬兩白銀,一個彈劾蘇翰貞,兩件事情都很棘手,可他總不能一件事也不辦吧!
皇甫渠權衡了半天,還是先想辦法彈劾蘇翰貞,三十萬兩白銀之事放一放再說吧!
彈劾蘇翰貞,他倒有一個切入點,他已經觀察多時了。
皇甫渠沉思了片刻,招手將一名心腹家人叫上前,“你去一趟郡衙,替我把曹主事叫來,現在就去,叫他立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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