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連說了兩聲:“住手!”
他頭一句說的是家鄉話,所有人都聽而不聞,后來,他又用普通話喊了一遍,這一下威勢就出來了。
圍觀的人和吵架的人,都注意到了他,扭頭來看他。
那被打的劉忠,在方財旺父子的圍攻之下,早就沒有了抵抗之力,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腳,鼻青臉腫的了。
劉忠倒也機靈,見李毅出面,便朝他身后躲藏,一邊叫:“哎喲喂,打死人了!村支書方財旺打死人了呢!”
那年輕人疾步上前來,一把扯住劉忠的衣領,將他帶翻在地上,然后伸腿去踹。
李毅惱火的道:“住手!聽到沒有?你真要把人打殘才放手嗎?”
年輕人正是打得興起,哪里管李毅的勸阻?只管拿腳就踹劉忠。
李毅伸出右手,在年輕人肩頭一推。
年輕人本已一腳抬空,重心不穩,被李毅這么一推,頓時站立不住,往后連退了好幾步,差一點就摔倒在地。
“嘿!你是哪個?怎么敢管我們的閑事?”年輕人怒火中燒,撲上前來,就要找李毅拼命。
李毅厲色道:“好一對作威作福的父子!怎么,想連我也打嗎?”
年輕人惱怒之中,哪里去管李毅是誰?何況李毅也很少回家,家鄉知道他名頭的人不少,但一眼就能認出他來的人怕是不多。
眼看年輕人的拳頭,就要揮打到自己面前,李毅正要出手格擋。
這時,一聲猛喝響起:“紅河,快快住手!”
說話的人正是村支書方財旺。
方紅河聽到父親的話后,并沒有馬上停手。而是繼續打向李毅。
就在方紅河和李毅的手要交上的剎上,方財旺喝了一聲,撲上前來,一把抱住了兒子的腰,將他拉退數步。
“爸!你干嘛?”方紅河不解的大喝一聲。
方財旺氣急敗壞,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沉聲道:“聽不到我叫你住手嗎?”
方紅河無緣無故被父親拉退,又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心里當然不服氣,大聲道:“爸,你瘋了嗎?干嗎打我?”
方財旺指著他,怒道:“你才瘋了!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敢下手!”
方紅河道:“管他是什么人!在這方家坳里,誰還敢跟咱們做對不成?管他是誰,我照樣打他…”
不等他這大話說完。方財旺早就氣怔了,又是兩個大耳光子甩了過來,方紅河沒有提防,又被他爸打了個結實。
“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這是誰?”方財旺說著,指了指李毅。
李毅冷笑一聲。
方財旺轉過身來,對著李毅,臉上的表情。立刻變了,變得滿臉笑容。甚至是帶著諂媚的笑,低眉順眼,垂首彎腰,哈哈哈的上前,同時伸出雙手來:“啊哎,大領導回家來了啊!幾時回家的啊?”
李毅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也沒有和他客套,背負雙手,淡淡的道:“方財旺,你好威風啊!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還不敢相信呢!”
方財旺老臉通紅。縮回雙手,有些不知所措。
“李毅啊,我這個、這個事情,是有原因的。”方財旺嘿嘿笑著,掏出煙來,敬給李毅。
李毅沒有接他的煙,問道:“你們跟劉忠之間,有什么糾葛?為什么事情打起來的?”
方財旺道:“這個,請稍后容我慢慢向你解釋,請到屋里坐坐吧。”
李毅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你現在就把這個事情講清楚吧!”
方財旺這個、那個了半天,輕咳了兩聲,說道:“這個劉忠,說話沒遮沒攔,沒上沒下,沒大沒小!”
李毅問劉忠:“你說,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什么過節?”
劉忠哭喪著臉,說道:“我也沒怎么著啊!我在這里玩呢!和人聊天,聊到了這村里廣場的修建上來了,我就說了一句,說這么大的廣場,上面不知道派了多少錢下來,村里的這些村干部們,有沒有貪污…”
“瞧瞧、瞧瞧!”方財旺的手,指到了劉忠的臉上,大聲呵斥道,“他就是這么說的!就是這個態度!我哪里貪污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貪污了?你睜著眼睛說瞎話,那是要負責任的!你誣蔑政府官員,你說你該不該打?”
李毅道:“就為了這么一句話,這大過節的,你們就打起來了?”
方財旺道:“實在是他嘴太欠,欠揍!”
李毅道:“方財旺,他再欠揍,你也不能動人啊!有什么話,可以好好說嘛。你身為村干部,不只是負責村里的各項事務,更負責這一方的教化重任!你起到了表率和教化的作用嗎?”
方財旺道:“我態度是不好,但也是這劉忠嘴太臭了!”
劉忠道:“你打人是犯法的!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方財旺道:“你誣蔑人也是犯法的呢!你也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李毅道:“好了,別吵了!方財旺,不管怎么說,你打人是不對的,你必須給劉忠道歉。”
方財旺嘟囔道:“憑什么啊!”
李毅眼神一厲,瞪了他一眼。
方財旺心頭一咯噔,話到嘴邊便噎了下去,不情不愿的朝劉忠道:“對不起啦!”
劉忠見有高人護住自己,便得意起來,故意道:“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見!”
方財旺強忍心頭怒火,大聲道:“對不起,劉忠兄弟,剛才打了你了!”
劉忠嘿嘿一笑:“你們打了人,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了?起碼得賠我醫藥費!”
方財旺再次火大了:“劉忠,你別得寸進尺,今天要不是看李毅的面子,我才不會給你道歉!”
劉忠道:“大家評評理,他們把我打成這鬼樣子了。道句歉就想了事?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不賠我醫藥費,這事就不算完!”
李毅沉聲道:“方財旺,你把人家都打出血來了,出點錢,也很應該!”
方財旺抓了抓頭,忍氣吐聲。問劉忠:“你要多少錢?”又喊,“紅河,給他二十塊!”
“二十塊?你當打發叫化子呢?”劉忠夸張的哇哇大叫。
方財旺道:“那你想要多少?”
劉忠伸出一只手,亮了亮,“至少得這么個數!”
“五十?”方財旺冷笑一聲,“紅河,給他五十!”
劉忠搖搖手:“五十?你開什么玩笑!如今這年頭,五十塊錢,夠干什么的?”
方財旺怒道:“怎么?你還想要五百不成?”
劉忠道:“五百?起碼得給我五千!”
方財旺不怒反笑:“李毅。你可都聽到了啊!他這人,分明就是個流氓!是個強盜!一開口就敢要我五千!五千都夠買他一只手了!”
李毅也不由得微微皺眉,心想這個劉忠,也不是個什么好鳥,不知道見好就收,反而變本加厲。
“我說個數,就五百吧!”林馨開口說道,“這點傷。五百塊錢,也夠治了。”
劉忠道:“五百?我這頭里面。可痛得很呢!萬一被他們打成腦震蕩了呢?五千都治不好我的病!”
林馨道:“那就上醫院,找醫生開證明去!醫生說用多少錢,那就賠多少錢吧!”
劉忠又遲疑起來,甩甩手,說道:“數了,這大過節的。醫生都沒上班呢!先賠我五百吧!將來有事,我再找他們算賬!”
方財旺也沒有異議,數出五百塊錢,遞給劉忠。
劉忠接過錢,對李毅道:“啊呀。多謝你了啊!你就是方有德家的外孫,叫李毅的,在外面當大官的吧?”
李毅嗯了一聲,說道:“鄰里鄉親,應該以和睦為主,不要動不動就扯皮吵架。”
劉忠道:“嘿,我也沒想著要跟他們吵架,是和那幾人聊天,聊著聊著就說到這事情上去了——算了,都過去了。只要我頭里沒什么大毛病,我就不跟他們一般計較了。”
方財旺氣得發怔,但有李毅壓場,他也不敢發作。
李毅處理完此事,便和林馨離開。
方財旺殷勤的跟在身后,笑道:“到家里去坐坐吧?”
李毅道:“論起輩份來,你還是我未出五服的親戚,但今天這個事情,你確實做錯了,村民如果有什么疑問,你們村干部應該將財政收支進行公開透明化,杜絕悠悠眾口,而不該動人。”
“是的,是的呢!”方財旺道,“領導教訓得對,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李毅道:“別看村官是個小官,但卻是整個政權最底層的干部,是我黨的立國之本!村官不干好了,那是會危及國之根本的!”
“呵呵,就是一個芝麻小官,不,都算不上官呢!哪有領導說得那么嚴重啊!”方財旺笑道。
李毅嚴肅的道:“不,村官就有這么重要!因為上頭的政策再好,最后執行和落實的,還是得靠你們村官來實施。三農能不能發展,能不能進步,全在于你們村官。所以說,你們村官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領導太看重我們了。”方財旺說。
李毅擺擺手,說道:“好了,不必送了!”
“領導慢走,有空來我家喝茶啊!”方財旺說。
方紅河慢慢走上來,捂住著,說道:“爸,你下手也太狠了一點!瞧,我臉都腫起來了。”
方財旺指著兒子,厲聲道:“我打你都算輕的!你要是把他李毅給打了,我就沒你這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