濘河市一醫院。
李毅帶著妙可,隨歐陽謹萱來到她母親的病房。
這是一間有三個床位的病房。
第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肚子隆起老高,哎喲哎喲的叫喚。這人的病癥是腹積水,已經十分嚴重,拖到不能再拖了才進醫院,正在等待手術。
里面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干瘦的年輕女人,臉色蠟黃,雙眼無神,看來病得不輕。
李毅的目光落在第二張病床上,這位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大概就是歐陽謹萱的母親了。
一個高瘦的男人在第二張病床邊照看,他看到歐陽謹萱走進來,就站起來問:“你怎么來了?你明天還要做生意,不必過來的。這里有我照顧就行了。現在我們急需要的,就是多賺一點錢,住院天天要花錢啊。”
歐陽謹萱道:“爸,我帶了個醫生來,讓她幫媽媽看看病吧。”
她父親的目光,掃了一眼隨同進來的幾個人,目光落在梁鳳平身上:“哦,這位老先生,是哪里的名醫?是治療中風偏癱的專家嗎?”
梁鳳平呵呵一笑,指了指小妙可:“歐陽先生,你認錯人了。喏,這位才是名醫。她叫妙可。”
“呃?”歐陽先生臉上閃現一抹憤怒之色。
他已經焦頭爛額了,怎么還有人來尋他的開心?
“爸,她真是個名醫。她是李毅介紹的。這位就是李毅,我以前跟你說起過的,你還記得嗎?就是我在南方省上班時的同事,李毅啊。你還有印象嗎?”
“李毅?唔!李毅!好熟悉的名字。”歐陽先生打量李毅幾眼,但卻想不起來了。
李毅道:“歐陽先生,您好。我是歐陽謹萱以前的同事,我們也是好朋友。我聽說阿姨的病比較嚴重,就把妙可帶了來。請她看看,或許能治。”
歐陽先生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醫術之道,我雖不通,但也知道,要學會看病,這絕不是一年半載之功力。要想成為名醫,那就更需要幾十年的經驗和口碑。請恕我直言,這位小朋友,估計也就是剛剛小學畢業吧?她會看病?還能治療這么難的疑難雜癥?李先生。你是我女兒的朋友,我很感激你們來看望拙荊,也很感謝你們為我妻子的病出謀出力。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毅明白,要說服別人相信妙可會治病,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妙可直接上手治病,只要能凈病治好,那所有的疑慮。也就不言自消了。
妙可微微昂著頭,嘴含冷笑,似乎不屑于和人爭論。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歐陽先生。
“妙可,你去幫阿姨看看病。”李毅對妙可使眼色。
妙可嗯了一聲,走到病床邊,看了看床上躺著的昏迷中的病人。
病人的眼睛和嘴角,都歪斜在一側,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眾人看看病人,又看看歐陽謹萱,都無法將兩人聯系成母女關系。
這么漂亮的女兒,真的是床上這個病人生出來的嗎?
妙可童言無忌。脫口而出:“好丑!”
歐陽先生頓時惱怒了:“喂,你怎么說話的呢?我妻子這是生病了!她沒生病之前。是個大美女呢!”
“妙可,對病人尊重一點。她是你的前輩。”李毅沉聲說道。
妙可也知道說錯了話,但又不愿認錯,只是哼了一聲。
歐陽謹萱道:“我媽以前的確是個大美女呢。自從生了這病,整個人都變了樣,瘦了,臉也變形了。”
說著,她再次淚水盈眶。
歐陽先生黯然一嘆,搖了搖頭。
對這無常的命運的安排,能力有限的人們,只能用淚水去浸潤痛苦中的靈魂。
妙可是個孤兒,沒有見過親生父母,在她的意識里,根本就沒有母女之愛這個項目。
此刻,她見到歐陽謹萱對母親的愛,她忽然心動,高傲的臉,也變得柔和起來。
“這是神經性疾病。”妙可說,“外邪內侵,引起神經抽搐所致。”
歐陽先生訝了一聲,低聲道:“這個小朋友,還真的懂點醫術?”
歐陽謹萱道:“她是李毅推薦的,應該錯不了。”
歐陽先生道:“李毅?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爸,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他以前跟我在一個單位上班的。我還跟你提及過他呢。”
“哦,是的吧?他也在這邊工作?還是?”
“他、在這邊工作,今天也是湊巧遇上了。”歐陽謹萱本想說出李毅的身份,但怕引起父親心里的傷痛,但忍住沒講。
妙可幫歐陽母親檢查了一番,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蹙起了眉頭。
李毅問:“怎么樣?能治好嗎?”
妙可不回答,低頭沉思,似乎在想某一個很困難的問題。
歐陽謹萱道:“要是很難的話,那就算了吧!只好接受醫院方面的手術治療了。”
她說這話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她本就懷疑這個小女孩會不會治病。但因為是李毅推薦的,因此不好拒絕。
如果妙可自己退卻,不給母親治病,那歐陽謹萱也就松了一口氣。
“怎么樣?妙可?”李毅再次問。
“我不確定,能不能治得好。”妙可如實回答道,“我從來沒有治過這樣的病人。”
李毅道:“能有幾分把握?”
妙可搖搖小腦袋:“我不知道有沒有把握。”
在她看來,治得好,就是治得好,治不好就是治不好,沒有什么幾分把握的說法。
李毅也有些為難,對歐陽謹萱道:“要不要讓她試試?”
不等家屬回答,妙可忽然柳眉一舒,說道:“要不,我試試吧!”
歐陽先生和女兒對望了一眼。
歐陽謹萱道:“爸,要不就讓她試試吧!反正,我媽都這模樣了。”
是的啊,反正都病危了,不會再出現更壞的情況了。
死成當成活馬醫吧!
歐陽先生凝望著老伴的臉,那張因病痛而變丑的臉,在昏睡中也露出各種痛苦的表情。
這時,一個醫生帶著兩個護士來巡房。
“你們不要圍這么多的人在這里,會打擾到病人的休息。看望一下就離開吧!不要逗留太久了。劉紅霞的家屬在不在?”
“在,我是她的丈夫。”歐陽先生連忙回答。
“劉紅霞明天上午的手術,你們要做好準備。”
“醫生,這次手術希望大嗎?”
“是手術都有風險,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有幾成把握?”
“把握?你老婆都躺這么多年了,你還指望她明天手術之后就能站起來呢?盡人事,聽天命吧!也許有希望的。”
醫生的回答,讓歐陽先生的臉,刷的變白了。
“對了,你們存的醫藥費,已經用完了,明天手術之前,先去存兩萬塊錢。”醫生檢查了一下劉紅霞的病情,說道,“今天醒來過嗎?”
“中午醒來過,吃了一點米粥。”
“下次醒來時,按鈴叫我,我來看看情況。”
“好的,”歐陽先生道,“醫生,她睡的時間怎么越來越長了?”
“因為她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弱了。這個事情,最好不要當著病人的面說,還好她睡著了,聽不見。”
“醫生,在手術之前,我能不能讓別的醫生來給她治治?”歐陽先生憋了許久,終于說出這句話。
“什么?”醫生的口氣,馬上變得嚴厲起來,“請別的醫生治?怎么?你們是打算轉院嗎?轉院可以,但出院之后,如果發生任何情況,我們是概不負責的。”
歐陽先生道:“不是轉院,就是請個人來,給她看看。”
“什么人?你們請來的專家嗎?”醫生道,“如果是專家的話,可以和我院的專家進行會診。這是可以的。不過,如果因此發生什么不良情況,責任也得由你們自己承擔。”
“不是什么專家,就是這位小朋友。”歐陽先生指指妙可,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低。
“什么?”醫生聳聳眼鏡架子,看了一眼妙可。
“就是她,由她先治治…”歐陽先生看到醫生眼里流露出的憤怒,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醫生冷笑道:“你開什么玩笑?這里是醫院!不是瘋人院!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妻子!你居然拿她開這種玩笑?荒唐!”
醫生的表情,讓歐陽先生覺得,自己的行為,的確有夠荒唐的。
歐陽先生慚愧的低下頭。
妙可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敢動手治療,這時聽到醫生蔑視的話后,生氣的道:“你別看不起人!你以為我小,就不能替人治病了嗎?”
醫生沒有生氣,呵呵一笑:“小朋友,我能理解你迫切想治好病人的心情,但是,治命,不是開玩笑的。這可不是過家家。你還是回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學吧?”
妙可道:“我偏要試試!看看能不能治好她!”
醫生搖搖頭,不理睬妙可,對歐陽先生道:“病人需要靜養,如果沒事,就不要放無關的人進來打擾她。明天手術之后,尤其需要注意…”
忽然,醫生的臉色一變,大聲道:“喂,小孩子,你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