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長健召見李毅的地方,是在一個茶樓里。閱讀..
西川也是一個茶香茶色的古老省份。
西川的茶館除了休閑之外,還是重要的社交場所。
在舊社會,三教九流相聚在此,不同行業、各類社團在此了解行(情qíng)、洽談生意、看貨交易;黑.社會買賣槍支、鴉片也常在茶館進行;袍哥組織的“碼頭”也常設在茶館里。這些茶館大多還兼營飯館、旅店。
現代的茶館,功能更多,成了市民聚集休閑之地。
馮長健請客的這家茶館,頗具古老氣息,鏤空的紅木隔墻,擺滿瓷器古玩的博古架,古箏悠揚,賞心悅目。
穿過大廳,轉過一個集錦槅子,里面是兩排包廂。
一個大大的包廂里,馮長健正在品茶,另有一男一女陪坐。
看那女的穿著,應該是茶樓的茶藝師。
“李毅同志來了,來來來,快請坐。”馮長健一臉慈祥的笑容,頗有長輩風儀。
李毅笑著答應了一聲,舉目一望,茶桌邊還有一個空位,立在馮長健(身shēn)邊,他便走過去,搬過那把椅子,放在茶桌的左側,坐將下來。
馮長健哈哈一笑,說:“吳恩,你還快快謝過李市長的救命之恩?”
那個男子,便是吳恩,他連忙起(身shēn),對著李毅躬(身shēn)行禮,再三致謝,說道:“要不是李市長仗義相助,我能不能回國,還是個問題呢!”
李毅微微一笑:“我只不過牽線搭橋罷了,相救你的,是我的那位朋友。”
馮長健說:“李毅同志,你也不必過謙了,你當得起他的這一拜。這次米國之行。應該頗有收獲吧?”
李毅道:“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這次出國,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馮長健笑道:“李毅同志來西川省工作,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李毅答道:“是啊。轉眼也快一年了。”
馮長健說:“那你嘗過西川省的名茶嗎?”
李毅道:“平時倒也喜歡喝茶,但不甚講究。”
馮長健笑道:“那你今天可得好好嘗嘗。快給李毅同志奉茶。”
茶藝師點頭答應,開始優雅的泡茶程序。
在她沖泡的過程中,只聞一股淡淡的茶清香,襲鼻而來。
李毅連贊一聲:“好茶。”
茶藝師拿了一個潔白的瓷杯,奉茶給李毅。
李毅端起來,先就著鼻端聞了聞茶香,再品茶啜味,飲一小口。讓茶湯在嘴內回((蕩蕩)蕩),與味蕾充分接觸,然后徐徐咽下,并用舌尖抵住齒根并吸氣,回味茶的甘甜。
茶藝師微微一笑:“好茶還須懂茶人,看來,尊客是個內行,不枉這壺論道級的竹葉青了。”
李毅聽了。卻是微微一訝。
西川的茶葉,是自古就有名的。
“揚子江中水、蒙頂山上茶。”這句著名的茶對聯。說的就是西川雅安境內蒙頂山出產的蒙頂茶。
“蜀土茶稱圣,蒙山味獨珍”、“琴里知聞唯綠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等等名句,也都是盛贊蒙頂茶的。
蒙頂黃芽、蒙頂石花、蒙頂甘露的大名,也早就享譽國內外了。
而竹葉青,雖然是后起之秀。卻后來居上,后來更成為了國際奢侈品大會的參展物事之一。
竹葉青采自峨眉山的明前茶,其外形潤且緊細均整,扁平光滑,呈竹葉型。一旗一槍,煞是精致,茶湯黃綠明亮,帶栗香,滋味鮮醇高爽,經久耐泡。
關于“竹葉青”這個名字的來歷,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1964年4月20(日rì),陳元帥一行途經四川,來到峨眉山時,在山腰的萬年寺憇息。
老和尚泡了一杯新采的竹葉青茶送到陳元帥手里,一股馨香撲鼻襲來,陳元帥笑盈盈地喝了兩口,味醇回甘、清香沁脾,頓時覺得心曠神怡,勞倦頓消,連問:“這茶產在哪里?”
老和尚答道:“此茶是我們峨眉山的土產,用獨特工藝精制而成。”
陳元帥又問:“此茶啥個名字?”
老和尚答:“還沒有名字呢!請首長賜個名字吧!”
陳元帥推辭道:“我是俗人、俗口、俗語,登不得大雅之堂。”經老和尚再三請求,陳元帥高興地說:“我看這茶形似竹葉,青秀悅目,就叫‘竹葉青’吧!”。從此與我國美酒同名的峨眉竹葉青茶,有了自己的名稱。
也正因為這段故事,使得竹葉青茶,在國內高官中盛為流傳。
李毅是喝過這個茶的,就在兩天前,他就陪爺爺喝過一道茶,喝的正是這種竹葉青,爺爺說是某某人送來的,是今年的新茶,又聽爺爺說到竹葉青的產地和來源,這才對這個茶有了一定的了解。
竹葉青每年清明前就要采摘,一般都在海拔800到1200米的峨眉山高山茶園采得,此時茶葉的內質最好。聽說每一斤成品茶,就要消耗芽芯三萬到三萬五千顆。
竹葉青茶葉的品級分為品味級、靜心級和論道級。
論道級自然是極好的茶葉。
馮長健忝為西川主政人物,嘗到這種級別的茶葉,自不足為奇。他待李毅品完一杯之后,也跟李毅談起了這竹葉青的來歷和好處。
整個會談過程,就是喝茶談茶,沒有帶一句跟工作有關的事(情qíng)。
喝完茶,李毅就以天色已晚,要趕回綿州為借口,起(身shēn)告辭。
馮長健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囑咐李毅好好工作,勿以他事為念,又說綿州的發展有目共睹,這一切跟李毅同志的辛勞是分不開的。
送走李毅,馮長健和吳恩也坐車離開。
吳恩一直沒怎么插嘴,這時忍不住說道:“姐夫,你怎么不跟李毅說啊?”
馮長健半躺在后座上,微閉雙眼,問:“說什么?”
吳恩道:“我借了他朋友幾百萬錢啊!我還打下了欠條,說好一年之內歸還的,雖然不要我的利息,但我一年之內,上哪里賺幾百萬啊?”
馮長健冷笑:“就算把你賣了,你也拿不出幾百萬!你一只胳膊就值這么多,你怎么就不賣了它呢?”
吳恩憋得臉兒通紅,又不敢在馮長健面前發作,只低聲下氣的說:“姐夫,你就別寒磣我了。你可是堂堂的省委一號,給李毅下個命令,叫他跟那個朋友說說,多寬容我幾年,我好慢慢還啊!”
馮長健更是冷笑:“寬容你幾年?五年?還是五十年?你這一世,能還得起這筆債嗎?”
吳恩嘿了一聲,恨不得將頭埋進褲襠里去,囁嚅著說:“姐夫,我是沒那個能耐,只好求著你幫忙了。”
馮長健恨鐵不成鋼的咬咬牙,又是嘆息一聲,說:“人家早算到你還不起這筆錢了!唉,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么好!你讓我難做人啊!”
吳恩說:“我看你也沒怎么幫我,不就請人喝了一通茶嗎?我也請得起!”
馮長健舉起手便想打他,想想又放下來,說:“你請李毅喝茶?你請得動他嗎?混賬東西!你也不想想,你姐夫我是什么(身shēn)份,請他喝茶,我這份丟大了!”
吳恩說:“姐夫,反正你都低了(身shēn)份請他喝茶了,為什么不幫我求求(情qíng)啊?”
馮長健(欲yù)言又止,只是擺了擺手。
卻說李毅往綿州趕。
車上,錢多笑道:“李市長,你好大的面子啊,連馮書記都要請你喝茶,這要是傳了出去,嘖嘖,那你的名聲就不翅而飛了。”
李毅這時便有些后悔,早知道馮長健是單獨請自己時,就不應該帶這幫人去。
“你以為這頓茶很便宜嗎?”李毅冷笑。
“嘿,不就一碗茶嗎?能貴得過金子嗎?好喝嗎?”錢多嘿嘿直樂。
李毅微微一笑,說:“一碗茶,就值五十幾萬,米金!”
錢多和田華都驚呆了,連聲問世界上哪有這么貴的茶葉啊?這不是黑店嗎?
但李毅并沒有回答他們的疑問。
而這個疑問的答案,大概只有馮長健知道。
回到省委辦公室,馮長健從鎖著的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
這封信,來自太平洋彼岸。
信里只有一張紙,紙上的落款是:“吳恩。”
這是吳恩寫給李毅在米國朋友的那張借據!
李毅讓露絲把它寄給了馮長健。
這一著棋,意味深長。
李毅一個字沒有說,卻送了馮長健一份大禮,這份禮,馮長健不得不接受,而且無力償還。
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李毅只是很大度,信任你馮長健,所以把借據送上門來,至于還不還款,何時還款,你馮書記看著辦吧!
馮長健何嘗不知道李毅的用意和想法?
吳恩這輩子,多半是沒什么機會還上這筆巨款的。而馮長健雖然有些剛愎自用,但從來沒伸手要過錢,更沒有貪污過,又上哪里弄這么一筆巨款來還債?
李毅深知此理,卻把借據送給了馮長健!
這當中意味,還不夠深刻嗎?
這張借據,就好比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掛在馮長健的頭上,時刻提醒他,不要太為難李毅了,他可是你家的大恩人!反過來說,他手里掌握著你的某些證據呢!
馮長健越想越不是滋味,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