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五五章七天(上)
第四五五章七天(上)
(…戰場上的官兵打仗,靠的就是互相不離不棄的義氣;什么大道理都是假的,等近身肉搏或者火線死扛的時候,感情因素是最終決定因素;無數險死還生的弟兄靠的就是血兄弟舍命相搏活下來了…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山區里的激戰逐漸成了拉鋸戰,當大家的對沖力達到平衡時,雙方的交戰鋒面形成了。()犬牙互錯的一大群山頭成了絞肉機,中日雙方的軍隊在這里血流成河,直到那些原來寸步難行的山頭所有灌木和野草、藤葛都被戰火燒光,成為了標準的拉鋸戰陣地時大家才無力地停歇下來…
天蒙蒙亮,還縮在戰壕里睡覺的五個士兵都被哨兵推醒了;士兵們很奇怪,如果一聽道“敵襲”或者直接被槍炮聲喚醒,他們會立刻端起槍向著一個方向瞄準,睡眼惺忪中依然能夠對隱約的目標射擊。但是當你想輕聲喚醒一個士兵卻很難,他們好像迷迷糊糊的就是不會醒來…“該你喝水了!”一句輕輕的話在耳邊響起,五個在睡覺的士兵都醒了!
山坡反斜面上一處突起的山石掩護了下邊一片一丈見方的草地,在被轟炸機和迫擊炮反復蹂躪過的這一帶山地上顯得很特別,就像在昭示著戰火中的生命一樣。
五個士兵趴在地上,用舌頭一滴滴地收集著露珠,太甘美了!他們的動作很輕,生怕把一滴露水給震落,他們的行動很遲緩,生怕漏掉了一滴露水。水現在對他們來說太珍貴了,雖然就在他們堅守的陣地下就有溪流流過,潺潺水聲在晚上沒交火的時候都能聽到,但那是他們只能聽聽的,沒辦法喝得上。
“也許我們會被渴死在聽得見水聲的地方!”這幾個士兵在還沒發現可以舔食露水的時候抱怨過,但是他們只能抱怨,命是自己的,要保住也只能靠自己。
因為雙方的火力封鎖,大家都有一些關鍵陣地被切斷了物資補充渠道,這一處陣地上的七名士兵就陷在了孤陣上。他們可以看見身后的援軍在坡地上吃干糧甚至熱食,看見他們喝水,但是自己卻只能餓著肚子吞著口水。
如果后援部隊要給他們送吃喝的也可以,必須要對敵人進行迫擊炮火力壓制,然后才能在開火的短短時間里用人力把糧食和食水送上去。但是的兩門迫擊炮現在可用的炮彈不到十枚了,所以在山頭守軍還剩下幾塊光餅的時候,都不舍得用光這些炮彈給他們支援。
早上這些士兵趴在山坡上舔食露珠的時候,身后的其它陣地上的弟兄都是能看見的,雖然他們的動作很可笑,很滑稽,但是弟兄們看在眼里卻感到更加悲涼:假如是自己在那個陣地上呢?長官們天天喊著“弟兄們”,但在這樣的時候為了幾顆炮彈卻寧愿不給弟兄送吃喝了——炮彈就那么矜貴嗎!?
有特別講義氣的弟兄試過在晚上偷偷摸過被火力封鎖的路段,但是沒成功,鬼子認住了路上的反光物,只要一看不到反光就是一梭子彈過來。為了給這個陣地上的弟兄送吃喝,已經有三個弟兄中彈了;現在大家也明白,除非是他們已經沒有一點糧食要餓死在山地上,否則他們是得不到炮擊幫忙接受吃喝的。
七天要與蘇北軍會師?這是一個太難完成的任務了,面前的日軍很頑固,每一個陣地都牢不可破;他們試過強攻,但是除了讓整整一個營的官兵全部陳尸在山坡上外一無所得。現在,雙方都只能依靠打冷槍來擴大戰果了;在這點上槍法占優的日軍卻無法和相較量,因為他們只能依靠數量不多的裝有光學瞄準鏡的歪把子來達成目的而除了同樣有這樣的武器外還擁有一定數量的曼利夏狙擊槍。
昨天較量了一天,今天鬼子都不冒頭了,他們只是在一些觀察哨上盯著陣地看,除非是發起進攻或者對某些陣地進行增援他們才開火,一般情況下都高掛免戰牌。
“你說咱們打不過去,白總長會不會真的槍斃我們?”一個喝完水的士兵爬到槍位上輕輕問了一句。
“屁!你以為自己多大的官?槍斃你?…不過咱們長官可就有麻煩了;團長被槍斃以前一定先槍斃他…”值了一晚的班,班長卻好像沒什么睡意,紅著眼很是擔心:“咱們連長在呂亭陣地上救過我一命…嗨,要是這樣死了真冤啊!”
士兵們不吭聲了,雖然說打不下陣地槍斃也輪不到自己去挨槍子,但是誰愿意自己的長官被槍斃掉呢?
“咱們打不過去,興許蘇北軍能打過來,大家寬心吧,就等命令再說吧…”班長終于困了,說完話倒頭就睡了過去。
“班長,敵人…”荒野地上,兩個士兵正躺在長長的秋草叢中,其中一個醒著的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同伴,同伴馬上醒了。
“打不過,躲著…”醒來的班長悄悄看了一下三百米外的敵人,至少是一個小隊,他們帶著些忐忑不安繼續隱匿在荒野中一動也不敢動。
這是蘇北軍第三野戰軍的兩個普通士兵,他們在跟著部隊西進的路上掉隊了。攻擊一處敵軍堡壘時因為覺得敵人太硬朗拿不下來,連隊就開走了;但是兩個一直被敵軍火力壓制著抬不起頭的士兵被以為已經戰死遺落在陣地上,直到天蒙蒙亮他們才發現掉隊了。
“糟糕,敵人正對著咱們過來呢…”士兵對他的班長道:“怎么辦,好像躲不開…”
“咱們往后邊爬,分開來八字形爬走…”班長部署道:“等敵人近了,如果咱們還是脫不開他們搜索范圍,那我就用手榴彈炸他們然后逃走,你別動,好好呆著…”
班長是要引開敵人讓我活著!士兵忽然鼻子就酸了:在敵人眼皮底下用手榴彈襲擊,然后蹦起來逃?這怎么逃啊!?
…這班長平時可是兇神惡煞一般的,大家都叫他“催命鬼”,但是在戰場上,他卻是這么講義氣的一個大哥!士兵一邊悄悄匍匐前進一邊忍不住眼淚悄悄滑落下來,腦中班長在訓練時的各種呵斥甚至拳打腳踢都讓他感到是那么的眷戀,那該是班長怕咱們練少了,上戰場要沒命啊…
壓制著抽泣的反應,士兵悄悄向班長一邊張望,隱約看到班長已經不再爬行了,正在悄悄把手榴彈的保險蓋擰開…不行啊,就這樣爬走了,自己可怎么有臉回去見其他弟兄啊…士兵一邊爬,一邊肩膀會忍不住忽然聳動兩下…要不咱就留下來,一起戰死吧!想到死,士兵忽然不哭了,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從頭頂滲透到肛門,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頭低低地貼著地面回頭看去,隱約看見鬼子已經到了離自己不足百米的地方了,再看看班長那邊,卻看不見人——班長已經潛伏了…
“一、二、三…”“轟隆!”一聲爆炸,手榴彈以平飛的方式狠狠砸進鬼子叢中爆炸,已經發現了襲擊者的鬼子眼看手榴彈飛過來顧不得射擊就趴下,但是手榴彈剛好在他們頭部高度平飛過來又剛剛好到了他們趴下的身體上方爆炸!
紅熱的彈片被沖擊波裹夾著席卷了爆炸范圍內的幾個鬼子…“轟隆!”“轟隆!”又是兩聲爆炸,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的三枚手榴彈全部扔光后一下子撲到草叢里連連滾動,但是身體上方并沒有子彈“嗖嗖”飛過的聲音。
扔!還是不扔!?班長此刻熱淚盈眶,正當他準備把手榴彈拉響的時候,他手下的那個士兵竟然已經發動了!他是要掩護自己逃生…班長的腦中出現的是自己平時在訓練時對這個老實巴交的新兵的呵斥和謾罵甚至拳打腳踢…鬼子被炸得暈頭轉向,但是他們總會清醒過來,他們會包抄向自己的兵,不,自己的兄弟!身為班長,如果在這一刻沉默了,躲過去了,以后自己還能拿起槍嗎?還能面對那一張張喊自己班長的臉嗎!?
好像只有一個人!鬼子們驚魂未定,他們已經被隨時隨地會出現的部隊給打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但是支那人只有一個…離炸點遠的鬼子觀察了一下周圍動態,咬著牙騰身而起撲向士兵…“轟隆!”“轟隆!”連續兩個手榴彈竟然從離第一個炸點很近的地方飛出來,近到手榴彈拉弦的青煙和飛出來的詭跡竟然被硝煙蓋住了!
手榴彈飛進人叢中爆炸時那些沖上去要包抄士兵的鬼子才發覺,一切都晚了,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幾個鬼子就被炸得向四面飛撞開去…還有支那人!中埋伏了!剩下的鬼子大出兩個視死如歸的中國士兵意料之外,他們落荒而逃!
“叭!叭!叭!…”兩個士兵在背后一槍槍地打著點射,一個、兩個…竟然有六個鬼子在不要命的奔逃中中彈倒下!
“我們打跑了一個小隊的鬼子!”兩個士兵一臉淚花大笑著,跌跌撞撞撲到一起。
因為都愿意為自己的兄弟犧牲,因為對自己的兄弟不離不棄,他們都活下來了;但是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七天,現在過去了五天…
(今天得到匿名書友提醒,我把在江北作戰的日軍第十八師團編制和在蕪湖被襲擊的第一師團掉錯了,前邊幾章因為事先寫好存在存稿箱里準備出差無法修改,實在不好意思。只能作出修正:在蕪湖被襲擊日軍部隊五十五聯隊改為第一聯隊、五十六聯隊改為第四十九聯隊,師團長也改為岡部直三郎…很大的錯誤啊,非常不好意思,以后盡量小心,再次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