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血沃（下）
（…因為高層之間的政治斗爭，我軍在很多戰役中都會出現用兵突變導致戰局急轉直下，猝不及防的基層作戰官兵往往遭受池魚之災損失慘重；大多數的將領對自己親手造成的這一結果往往視若無睹，但我卻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耿耿于懷，一直被那種內疚折磨著…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就差一口氣，弟兄們再頂頂，無論如何不能讓三個師團的鬼子跑掉啊！…”“弟兄們，想想咱們到處被排擠，什么時候這么風光過？等打掉了三個師團的鬼子，以后誰見了咱們桂軍不豎起大拇指啊…”在包圍圈外圍防線上一七二師師長程樹芬、一七三師師長賀維珍親自下到火線去慰軍，他們沒有像其它部隊的長官那樣擺出長官威嚴而是像家鄉長輩那樣對官兵們軟語鼓勵——仗打到這份上，孤軍深入切斷敵軍的這兩個師原路補給已經斷了，身后雖然剛剛和友軍會師但戰斗還在繼續，友軍也接近彈盡糧絕支援過來物資有限，他們兩個師現在完全靠空中支援整補。這樣腹背受敵繼續死戰，完全靠空軍補給的作戰方式是中隊從來沒有過的，要說軍心沒點驚慌是不可能的，這時靠的就是長官親臨火線安撫了。
實際上此時不光是普通官兵，就算是程、賀兩位師長也是暗自心驚，他們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作戰方式！
“轟！”一枚炮彈落下來，就在賀維珍慰軍的戰壕外不足百米，飛濺的泥沙灑下來把賀師長的鋼盔蹭得“噌噌”作響。警衛員剛撲上去就被賀師長一把推開：“顧好你自己，在戰壕里那么多動作，是想讓人家觀察哨知道這里有人嗎？那幾顆沙子，抓癢都嫌他不夠勁…”靠在戰壕壁上的官兵們都笑了，但是大家很快就看見賀師長的臉上被刮出了幾條血痕。
“走，這里的鬼子不夠勁，咱們再往前邊看看…”賀維珍也不擦血跡帶著幾個近衛貓著腰就往交通壕摸去，師長的英勇無畏和淡定讓戰壕里的官兵們情緒穩定了不少。
因為對中國空軍心存害怕加上自己的空軍在那場驚天動地的“飛蛾”行動中被炸光了，日軍前來的部隊一直沒敢把重炮亮出來，雖然炮火力度依然比強很多，但是那種能把戰壕翻個底朝天的大口徑炮沒開火，被轟慣的官兵都滿不在乎的。
在火線的最外一道戰壕外邊，被桂軍官兵改造過清除了一切視障的地面上坑坑洼洼全是日本工兵炸出挖出又填平的洞，幾乎每個洞中都填滿了尸體——本來簡易的散兵坑也就進去一個人，但被的機槍射擊讓很多鬼子只能往那些散兵坑里擠，幾個回合下來一個散兵坑就擠滿了死人；在地面上的尸體更多，三兩成群倒在地上依然保持著戰斗小組的模式。
能夠在極短時間內把整個戰斗小組擊斃在原地，如果不是火力密集度很大就只能說明一點：集中火力交叉射擊的戰術被執行得很好，每個日軍戰斗小組都是在進入打擊圈時遭到多個角度多處火力點同時狙擊，幾乎同時斃命！
來到了第一道戰壕的賀維珍觀察著戰后的遺跡，心里也不禁對自己的部隊感到驕傲：這支部隊單對單還真不怵任何一支等量級日軍！
和正在圍攻日軍那三個師團殘師的中隊一樣，日軍的十八師團和二十七師團也面臨著同樣問題：對手的部隊占盡地利，自己卻沒有足夠重火力可以支援（中隊是火炮太少加上山路崎嶇無法輸送上戰場，日軍則是忌憚中國空軍不敢把重炮暴露），每一場攻堅戰都死傷枕籍。四天時間在一七三師面前的陣地上二十七師團竟然戰死了超過一個聯隊的兵員！
“我看就這樣的對手，再來兩個師團你們也頂得住啊！”用望遠鏡掃視完戰場的賀維珍看到敵人遺尸眾多非常高興。
“沒什么，他們沒多少大炮咱們就不怵；這個二十七師團也就是警備部隊，要是連他們都收拾不了，咱們不把四十八軍面子也丟光了嗎？”身邊的一線基層指揮官自豪地答道。桂軍第七軍雖說是桂系第一鐵打主力，但是因為平時總是藏著掖著，打死仗的狠勁卻要輸給場場尸山血海打下來的桂系四十八軍和三十一軍主力。這兩軍的主力部隊也最愛和七軍較勁，仗仗都和他們比。
這時，北邊的陣地忽然槍炮齊鳴戰火紛騰起來…
在賀維珍的望遠鏡里可以看到在炮火掩護下，差不多一個中隊的日軍在正面強攻，而在煙幕和炮火掩護下兩個小隊的日軍卻偷偷在側翼往兩處陣地的夾縫里穿…很快，兩個小隊的鬼子消失在山坳里頭，他們滲透成功了！身后的鬼子出發陣地上指揮官見狀連忙派出更多鬼子壓上，一部分準備著正面強攻另一部分準備繼續滲透增援…
“滕騰騰、滕騰騰！”忽然在山坳的另一邊傳來劇烈的交火聲，特別是重機槍聽聲音竟然有四挺之多！
陣地上的鬼子沒看見山坳后的慘狀：和亂闖進湘軍一九九師陣地的那些鬼子一樣，兩個小隊的日軍完全沒有招架之功便在三面火力夾擊之下被打成了篩子！后續跟進的日軍前鋒一看戰場便知不妙匆匆退出。曹氏戰法陣地戰：在兩個陣地的結合部故意預設埋伏，在視障后改造地形讓穿插滲透的敵人部隊忽然變成自投羅網的肥肉！不過是規模最小的一種針對性打法罷了。為了這樣的戰術，陣地戰不惜犧牲了很多正面的重火力而把不便轉移的重機槍布置在敵人炮火無法支援的陷阱戰術中去！
正面強攻，用武士道精神撕毀敵人；一旦正面作戰失利就迂回攻擊堅決滲透！這就是日本人的陣地戰常規戰法。但是他們的陣地戰戰法在最近的戰場上卻頻頻失靈了！
行，按這樣打下去，日軍真的再來兩個師團都沒問題！賀維珍放心地離開了火線…
“嘶嗡！”令人窒息的空氣嘶鳴忽然響起，空氣似乎被千刀萬剮撕碎般發出割裂的聲音！
“重炮！重炮！…”驚呼聲忽然在陣地上響起來，為了避免被活埋，工事里的官兵紛紛向著自己一側的戰壕頂上跳去…“轟隆！轟隆隆隆！”伴隨著巨大爆炸聲，陣地升騰起半天高揚塵，下邊的火光閃電般不斷透出，被炮火掀起來的士兵軀體和武器不時被拋到塵浪尖上翻騰…一場炮襲，連續兩個小時的炮襲！
空軍呢！我們的空軍呢！？完全無法還手，只能縮在戰壕防炮工事里忍受著五內翻騰或者跳到戰壕頂上聽天由命的桂軍官兵們忍不住哭叫，但是空軍始終沒出現…
為了折騰桂系的部隊，曹小民授意中國空軍在今天完成了最后一次攻擊，把白崇禧所知剩下的炸彈全部扔了出去，現在，已經沒有可以威脅到日軍重炮部隊的利器了，日本人為所欲為！狂暴的重炮打擊，只能由中人的血肉之軀來扛！
早就得到情報中國空軍彈盡油絕的畑俊六已經不管真假了，隨時準備切腹的老鬼子竟一股腦把戰區司令部直屬的幾個炮兵聯隊全部推到了前線！
幾乎在每一個方向的戰線上，日軍的重炮火力都異常兇猛，重炮打擊后士氣大振的日軍開始發起一輪輪強攻；一七二師和一七三師的官兵再次以巨大傷亡和敵人對耗著，半步不退，因為他們答應過長官，無論如何扛下去，一定要堅持到全殲敵軍三個師團！
血與火的共燃，鐵與肉的對碰！忽然，皖東南外圍戰場全線告急！第十軍急退！一三三師一四五師急退！全線只剩下桂軍各部與日軍的坦克和重炮硬扛！悲壯的桂軍軍歌響起來了：
“誰能捍衛我國家，惟我廣西。誰能復興我民族？惟我廣西！
我們有強壯的身體，我們有熱烈的肝膽，我們要保護民眾四萬萬，我們要鞏固國防守邊關！
我們不會咬文嚼字，我們只會流血流汗。我們不會哀求討好，我們只會苦干硬干！
流血流汗才是英雄、苦干硬干才是好漢！
快奮起，同志們莫長吁短嘆，救亡救亂，任重如山。快努力，同志們莫偷閑茍安，強國強種，惟我廣西！”
平時因為官話講不好給人不善言辭不喜發聲的桂軍在這個時候幾乎每處戰線都在響起軍歌，只有含悲含憤唱響自己的本鄉本土強音才能讓這些被友軍出賣的部隊為了身邊的弟兄繼續玩命！（這里把桂軍軍歌全段歌詞錄下，表達的是一種心情，記得當自己看電視《我的團長我的團》看到主角唱那首所謂桂軍軍歌的時候，無名怒火馬上升起了：對歷史的鄙視、對烈士卑鄙的污蔑可以到這樣程度…一部原來還算拍得可以的電視劇就此在我心里完全成為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