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石橋上的紅光,依然沒有絲毫消散的跡象。
傭兵們幾次聯手攻擊,就連摩頓都已經出手了,但那紅光依然像銅墻鐵壁一般,橫在大家和白色山峰之間。
經過研究,有精通魔紋的魔法師宣布,這是一個極其強大的魔紋法陣。其運轉時間已經不知道幾千年了。可直到現在,依然堅固無比。而且,其中的能量非但沒有減弱,反倒越來越強。
這讓在場的眾人,都又驚又喜。
喜的是,魔紋法陣的存在,證實了遺跡的存在。不然的話,深淵之中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東西。而驚的是,就連大家聯手也沒辦法將其攻破,自己又怎么能夠進入到遺跡中去?
雖然有些煩惱,但這也讓大家對遺跡中的寶藏更加期待。
在這段時間里,陸陸續續又有好幾十人抵達。但大家并沒有看見那支殲滅了格納所部的傭兵聯合隊伍。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對這支隊伍的好奇心和期待感,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其強烈程度,甚至不遜于對進入深淵遺跡的渴盼。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
雖然大家分屬于不同的傭兵團,甚至彼此之間都不認識。可是,雷暴傭兵團的存在,讓他們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一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心態,把這支隊伍放在了自己一邊的陣營。
大家很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幫家伙,敢聯合起來跟雷暴傭兵團為敵。而且,他們居然還贏了。這可是在場許多人都想做。卻因為種種原因沒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這支隊伍的存在,使得整個格局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雷暴傭兵團被狠狠削弱,不再力壓群雄。各傭兵小隊無論強弱。在格局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也大大提升。
反應到現實中,就是大家發現雷暴傭兵囂張猙獰的眼神,已經收斂了很多。站在它們附近的傭兵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那種裸惡狠狠,如同隨時都可能撲上來的野獸一般的威脅目光了。
顯然,那支還未抵達的隊伍。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在解決這個敵人之前,不管他們愿不愿意,他們都必須保持低調,避免刺激其他人。不然的話,再出現這樣一個傭兵聯合。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當然,大家也沒有因此就得意忘形。更沒有人愿意主動挑頭去挑釁雷暴傭兵。
別的不說,就單單是一個摩頓,就足以讓大家保持冷靜。那個家伙,可是一個真正的瘋子。誰要是以為在遭遇了打擊之后他就會隱忍退讓,那就打錯算盤了。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撕成碎片,然后生吞下去。
況且,傭兵聯合也不是說聯合就能聯合起來的。大家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想法。如果沒有一個共同的紐帶,無法形成聯合的根基,人性的自私會讓大家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本能的保全自己。
而這,也就意味著聯合的崩潰因此大家現在特別期待那支隊伍的到來。只有當一個山頭擁有兩個對立的強者而不是一個強者控制一切的時候,他們才有更多的機會和選擇 人群聚集在石橋前的空地上,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而沒有人注意到,就在紅光之內。一雙紅色的眼睛正靜靜的注視著他們,就像一只猛虎。注視著自己的食物。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叫道。
“來了。來了”
人們紛紛扭頭看去。只見一支風塵仆仆的傭兵隊伍,出現在視野中。
他們自一個小山坡上走了下來。人數足有一百二三十人。而從服飾和徽記來看,這些人分別來自于七八個不同的傭兵團,甚至有些還是任務堂的臨時組合以及一些自由傭兵。
很快,人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走在最前方的幾個人身上。
“是朗德羅和亞爾維斯”
“果然是他們兩個。冰星傭兵團部署在盧利安的人當中,也就這兩位能挑大梁了。”
“看,那是高地人聯合傭兵團的奧麗維亞吧?”
“那是誰?哇喔,磐石傭兵團的伍德,還有拉斐爾傭兵團的雅各布,風雪傭兵團的夏佐,荊棘鳥傭兵團的桑切斯…”
人們熱烈的議論著,又是興奮,又是震驚。
興奮的是,這些傭兵小隊果然聯合了起來。而震驚的是,這些傭兵成分如此復雜,甚至其背后的傭兵團有些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更談不上什么交情。可偏偏,他們就聯合了起來。
而且還是和被雷暴傭兵團視為死敵的冰星傭兵聯合在一起。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而最讓大家感興趣的,就是走在隊長們中間的那個黑發小子了。
“就是他”
幾乎在看見羅伊的同時,不同方向的幾雙目光都同時光芒一閃。
斯嘉麗緊緊的盯著羅伊。腦海中,全是這家伙在慕尼城的暴雨中擊殺弗瑞德那一刻的畫面。
那時候,這張臉遠比現在看見的要猙獰許多。就像一只咬住獵物喉管的狼,讓人至今響起來都感到畏懼。而同時,斯嘉麗又有一種弄險的刺激感和征服欲。她想把這只野狼馴服成自己的獵犬。
她不確定自己會對這個人的興趣保持多久。或許真正馴服他之后,她會殺了他為弗瑞德報仇。可現在,她渴望著他在自己面前低下頭的那一刻。
無比渴望這個念頭在斯嘉麗的心理飛快的滋長著,就如同入魔一般 桑德拉也在打量著羅伊。和任務上的畫像比起來,眼前的這張臉顯得更加人畜無害。那雙藍色的眼睛很清澈,眼神卻有點迷糊,看起來和鄉村里常見的那種沒怎么見過世面的羞澀男孩沒什么區別。
當然。桑德拉不會因為外表就推翻自己從情報中建立的印象。
相反,如果把情報中所說的那些,和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青年結合起來的話,他的危險程度很更高。
有意思。
桑德拉一仰頭,喝干了杯中的酒。
同樣死死盯著羅伊的。自然還有雷暴傭兵團和黑暗行刑者。所有人看向羅伊的目光,都如同刀子一般。
遙遙的,摩頓和索爾斯特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確定的眼色。
隊伍,緩緩走進了人群。
目光從那一張張神情復雜的臉上掃過,眾人都下意識的握住了劍柄。
“是摩頓。”朗德羅看著雷暴傭兵所在的方向。凝重的道。
羅伊順著朗德羅的視線看過去。當目光和那對近乎野獸般兇殘冰冷的眸子一碰的時候,他感到眼睛一陣刺痛。
圣域強者 這四個字瞬間跳出了腦海。
“大家小心一點。”伍德沉聲道。
人群在隊伍前方分開。隨著腳步向前移動,羅伊目光轉動,當幾個人從自己視線前移開的時候,他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人。
斯嘉麗。
“這女人怎么跑這里來了?”羅伊心里暗自警惕起來。
在羅伊心目中。斯嘉麗是典型的面如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老天給了她高貴的出身,漂亮的臉蛋和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瘋狂的身材,卻沒給她溫柔的性格,寬容仁慈的品性和一顆善良的心。
她高傲,自負,任性且不講道理。
當初在第一訓練營,幾乎是毫無理由的,自己就成了她的敵人。若是換一個人只怕早就被她毀了前程。
對她來說。那不過是一個小游戲,她甚至不會記住這個人。可對別人來說,那卻是人生。
原本羅伊以為。繳納了贖金之后,這個又一次栽在自己手里的女人會回帝都去老實一段時間。可沒想到,她竟然到了深淵。以她的身份,顯然不適合為了深淵遺跡親自冒險。
那么,她出現在這里的目的就非常可疑。羅伊不確定她是不是為了殺自己而來。但他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和她既然碰上了。那就是冤家路窄。只要有機會,這個女人一定會干掉自己。
“他媽的。”羅伊暗暗磨牙,惡狠狠地想。“要不干脆找個機會宰了她”
隨著這支隊伍的到來,現場氣氛顯得有些緊張。不過,誰也沒有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相反,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深怕在這個火藥桶里摩擦出一顆火星。就連雷暴傭兵,也大多把視線轉開。
畢竟,當前的局面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出手就能致對方于死地。旁邊的其他勢力,到時候會站在哪邊,誰也說不清楚。更何況,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動手,就是破壞任務堂的規則,等同于直接向任務堂宣戰。
這種事情在外面可以做,在平常探索深淵的時候也可以做,偏偏就是此時此地做不得 即便是雷暴傭兵團,也沒有這樣的膽量。
因此,所有人都只能控制自己,暫時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當然,等到進了遺跡中,大伙兒自然分散開來,那時候就不會客氣了。
傭兵是一個互相之間聯系非常緊密的群體。尤其是在同一個任務堂混的知名傭兵,可謂朋友遍天下。在人群之中,朗德羅,奧麗維亞和伍德等隊長們,都分別找到了幾個相熟的朋友。
很快,這里的情況,大家就有了基本的了解。
“聽說是一個很強大的魔紋法陣,大家伙兒聯手也轟不開。”打探消息回來的伍德神情嚴肅的對眾人道。
“有幾位魔紋師正在研究,不過時間已經不短了,還沒有一點頭緒。”夏佐道。
其他人也是七嘴八舌說著自己得到的消息。但總的來說,情況都差不多。
“那現在怎么辦?”亞爾維斯問道。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羅伊。
羅伊沒有說話。他斜倚在一塊巖石上,凝視著那紅色光幕,皺著眉頭。
其實,關于這道魔法墻。羅伊早在捕獲小東西的時候就已經從它的口中知道了。正是這道魔法墻的存在,阻擋了惡魔對這座遺跡的入侵,據說,就連八級惡魔都無法攻破魔法墻。
這一點,傭兵們之前的努力。倒也證明了。他們聯手的攻擊力,不知道超過八級惡魔多少倍,可依舊拿這道魔法墻無可奈何。這充分的證明了這個遺跡的防御法陣的強大。
不過,羅伊現在考慮的,卻不是魔法墻的問題。
在在場的數百人當中,羅伊對深淵的了解和經驗。或許只能排在倒數幾位。但在融合了深淵之力之后,他對深淵環境的感知,卻是所有人當中最強的一個。
而且,他或許是唯一一個知道整個黑暗盆地都是一個巨大的守護陣法的人。
羅伊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強者有這么大的手筆。
數十萬年的艾瓦隆文明歷史,誕生了無數不同種族的超級強者。這些強者縱橫大陸。寫下傳說的同時,也留下了一處處遺跡。
在神賜大陸,許多遺跡都是各大種族獲取傳承的重要途徑。那時候,大陸的魔法和騎士學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學員前去歷練。而經過歷練之后,每一個人都會有極大的提升。
自從三百年前人類被趕到救贖大陸之后,這些傳承也同時失去了。救贖大陸是魔獸的樂園。環境惡劣人跡罕至。強者們雖然也來冒險,但很少有人把自己的傳承遺留在這里。
三百年來,人類能夠在救贖大陸找到的前人遺跡。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不過,即便是把神賜大陸的遺跡全都加上,羅伊也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夠把整整一個盆地都變成守護大陣的。
這個大陣不但龐大,而且精妙。建造者利用了深淵迷宮危險的地勢。并且將深淵的各種生物,氣候和環境融合了起來,使之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大陣的一部分。
想要接近遺跡。人們需要面對三個難關。
第一個難關,就是遍布深淵的惡魔和淵獸。
這些深淵原住民。就是天然的守衛者。它們成群結隊無所不在。在它們的威脅下,探索者幾乎無法享受片刻的安寧。這也是為什么當初發現深淵迷宮擁有讓任何人都為之瘋狂的礦脈。卻至今無法開采的原因。
而第二道難關,就是地形。
黑暗盆地的環境本就古怪危險,容易迷失。再加上守護大陣將整片地區切割成了四十九個不定時就會變幻位置的版塊,更使得這里成為了天底下最可怕,也最難破解的迷宮 行走其間,人類不過是沙漠中的一只螞蟻。不管實力有多強大,都毫無用武之地。
而第三道難關,是盆地中無所不在的陰云。
陰云的制造源頭,就是無數和小東西一樣的惡魔收割者。這些惡魔收割者,是小惡魔中的極小概率誕生的畸形生物。它們是惡魔中的一員,而其誕生的目的,卻是毀滅惡魔。
很讓人匪夷所思,卻是一個很完美的循環。
就像大自然的食物鏈。每當一片草原因為水草豐美而導致食草動物大量繁殖的時候,肉食動物的種群數量也會隨之增加。它們會獵殺食草動物,從而在不知不覺中實現生態平衡。
惡魔收割者起的就是平衡深淵生態的作用。
惡魔的數量越多,按一定比率誕生的收割者的數量也就越多。而它們所釋放的陰云,是所有惡魔的克星,可以大規模的導致惡魔的死亡。使得這些惡魔如同腐爛的果實一般,重歸大地。
尤其是當某個底層的強大存在死亡的時候,通過深淵之井輸送的精氣會吸引惡魔收割者本能的扎下根來,吸收精氣的同時并釋放出遠比平常更多上百倍的陰云,形成陰云風暴。
這就像是深淵的一次大掃除。
而自然,倒霉的除了惡魔和淵獸之外,還有身在其中的人類。能夠在陰云風暴中活下來的萬中無一。
這三道難關,組成了深淵遺跡最重要的防護,相較而言,眼前的魔法墻反倒不足為道了。
而讓羅伊困惑的,也正是這一點。
遺跡的主人如此大費周章,設計如此龐大恐怖的陣法,顯然就是為了守護遺跡的安寧,不讓其輕易被人發現。況且,三道難關之外,還有一個避不開的前提,那就是探索者得首先確定遺跡的存在才行 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遺跡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再精妙的陣法,也需要能量維持。像遺跡這樣的守護大陣,如果使用魔核驅動的話,那需要的魔核是一個恐怖的天文數字。別說如此數百上千年的運轉了。
因此,遺跡主人需要利用深淵底層的強大存在死亡時,從深淵之井輸送到深淵各層的深淵之力,來補充遺跡的能量。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深淵遺跡就是一只隱藏在海溝深處的巨獸。平常根本沒人能夠找到它。只有當它需要補充能量的時候,它才會從海底浮起來。吸收足夠的能量后,又繼續蟄伏。
表面看來,這是遺跡主人露出的破綻。但這個破綻,卻是建立在深淵關閉的前提下的。就像一個完美的死循環。從理論上來說,它被發現的可能性無限趨于零。再過幾千年幾萬年,也不一定能被人發現。
可偏偏,它就被人發現了 數百人在它出現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它的存在,并且憑借這座白色山峰順利的抵達了這里。而往前追溯,一切的源頭,都指向了那兩個偶然發現遺跡并且奇跡般生還回去的傭兵。
羅伊現在可以確定,所謂迷路并偶然發現深淵遺跡的說法,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幾天之前深淵還沒有關閉,深淵遺跡更沒有升出地面。他們就算在黑暗盆地迷路一千八百遍,也不可能發現遺跡。
這一點,羅伊已經通過小東西得到了證實。幾天之前,深淵遺跡的確沒有出現過。如今的這座白色山峰,是自上一次深淵關閉之后,第一次出現。
既然如此,那兩人又是從何得知的?
如果這是一個謊言的話,那么,羅伊從中嗅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可他并不知道,這種不詳的預感來自于何方。而且他也沒有辦法跟其他人商量。畢竟,這涉及到自己太多的秘密,他很難解釋清楚。
看著眾人詢問的目光,羅伊努力的把心頭的疑問拋開。
他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是一場巨大的呈環形分布的陰云風暴。它形成于黑暗盆地的外圍,就如同一根絞索般不斷向中央收攏。所過之處,不知道有多少惡魔和淵獸化為飛灰。
而這個被魔法墻封鎖的遺跡,就是在場這數百人唯一的生路。
一旦在陰云風暴抵達之前,不能進入遺跡內部,所有人都會死,沒有一個能逃掉。因此,現在考慮前面是不是陷阱已經沒有意義了。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也只能捏著鼻子往里跳。
當務之急,就是破開這道魔法墻。
想到這里,羅伊對眾人道,“走,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