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八百零九章血腥的雙手推開東洲之門 “我羅五桂比不了魯總領,可我們北洋怎么也不能落后于南洋!陛下說了,探到去東洲的新路,功名利祿,你們要什么有什么!”
即便是九月,在這極北的海面上,海風依舊刮得人臉上生痛。(下.載,樓ww.XaZAilOU.Cm)但艦隊統制羅五桂的話卻如暖陽一般,烘得官兵們心中火熱。
兩艘兩千書書屋最快更新料的巡航艦,一艘三千料的追風大船,載著六百多北洋艦隊的官兵,越過朝鮮、日本之北,朝更陌生的北面行去。
腳下的世界是圓的,這一點已成國人的常識。但這個大圓球上的海陸到底是怎么分布的,還有太多空白。按照國中地理學家的研究,以及從歐羅巴那邊所得的零碎信息,可以確認從本土中洲到東洲,并非向東橫渡大洋這一條路線。如果向北繞行再轉南下,按照“曲面定律”,路程說不定比從呂宋橫渡大洋要近。
之前雖有一些探險公司摸索過這條路線,但都無功而返,主要原因還是因南洋和南洲利大,沒多少人愿意“開發”極寒無利的北方。連北洋公司也無心經營,北洋艦隊只好親自上陣。
當然,從艦隊利益來說,這也是圈地的必然之舉。相對南洋、西洋和大洋艦隊來說,北洋艦隊的“地盤”格外地小。地盤小,就意味著艦隊規模受制,相應的待遇和上升空間也難跟其他三洋艦隊比,這可是上到白延鼎,下到普通官兵都難以接受的。
此時華夏也知在極北之地的北方也是海洋,盡管是片冰洋,那也是洋,如果能找到通向冰洋的路線,宣布那片海域是北洋艦隊的地盤,未來就一片光輝燦爛。
一是找到自北洋連接東洲的便利海路,一是找到通向冰洋的門戶,這支小艦隊就承載著這兩項任務。
而羅五桂從白延鼎那千辛萬苦地搶到探險艦隊的指揮權,也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盤。
羅五桂內心有愧,之前范四海在朝鮮搞鴉片生意,他不僅沒勸說,還暗中搭手幫忙。皇帝給范四海扣上一頂東洲伯的顯赫爵帽,再一腳踹去了東洲,在他看來也形同流遣。盡管大洋公司依靠西班牙的大帆船貿易,每年能跟東洲墾殖據點聯絡,可日子肯定苦。羅五桂就希望借著這次機會去東洲面見范四海,好好請罪,撫慰撫慰老龍頭。
現在艦隊已過日本北面大島蝦夷,按照之前探險公司所得的大概資料,正北方的海域是片內海,被一座大半島包裹著,因此就得從蝦夷東北島鏈的東面北上。
“火炮戒備,嘹望加強警戒…”
在望遠鏡里依稀能見的陸地不再是零零碎碎的島嶼,而是連綿無盡的大陸,羅五桂明白,西面肯定是羅剎人所占的堪察加半島。雖然探險公司從沒有遇到過羅剎人,但身為軍人,戒備之心絕不可失。
羅五桂一聲令下,炮手們都卸了炮衣,擦拭炮膛,整備炮彈引信。官兵都期望著能有羅剎的船出現,好試試手氣。
如今英華和羅剎兩國還處在戰爭狀態,如果能在這里撞上羅剎人,北洋艦隊以后可就有擴軍的理由了。
“我們必須盡快做好準備,及早出發。注意警戒,我可不想在最關鍵的時刻,忽然有韃靼人來搗亂,聽說他們的海軍在南面很活躍。”
在羅五桂的望遠鏡視野之外,三艘也就百噸出頭的海船正停靠在堪察加半島東南端的一處港灣里,港灣之上的陸地被一圈高山圍著,依稀還能看到山頂飄著異樣的氣霧。
港灣高處的山頭上,一個圓臉中年指示著部下,羅剎語還帶著濃濃的北歐腔。
“韃靼人…不就是那些黃皮猴子么?來多少咱們收拾多少!跟捕獵馴鹿沒什么區別…是,是的,警戒韃靼人,白令先生!”
部下不以為然地道,可被圓臉人盯住,趕緊恭謹地重復著命令。
維塔斯白令掃視東面的海域,心潮起伏不定。
東面應該就是美洲,只要越過這片海域,踏上美洲大地,昔日彼得大帝交托給他的任務就能圓滿完結。
白令本是丹麥人,在彼得大帝時代為俄羅斯效力,獲得大帝的賞識。彼得大帝將探查遠東和美洲航路的任務交給了白令,他以此為自己生涯中最崇高且最榮耀的使命。
兩年前,白令率領探險隊到達了分割亞洲和美洲的海峽,確認兩塊大陸之間沒有陸橋。但因為海上濃霧彌漫,探險隊沒能親眼目睹到美洲大地。
正準備返回彼得堡領功時,卻傳來了賽里斯進軍漠北,威脅貝加爾湖和阿穆拜爾商等西伯利亞要地的消息。安娜女皇派出的使者千辛萬苦找到白令,要其在堪察加建立據點,以便確保東西伯利亞不被賽里斯人滲透和侵吞。
俄羅斯的國家需求,以及白令第一次探索的缺憾合二為一,白令決定踏上美洲大地,徹底完成任務,而借作準備的功夫,在這處理想的港灣建起據點,正好也完成了女皇交托的任務。
推動白令再作沖擊的更重要原因,還在于賽里斯人的威脅。在白令看來,如果賽里斯人越來越活躍,說不定也會瞧上亞洲和美洲北方海路,從而奪走他的榮耀。
于是,跟李肆前世那個時空不同,白令沒有返回彼得堡,在第二年,也就是1733年,因官僚不承認他的功績,再度出發,1741年才完成他的發現。
至于這處港灣里正在建設的據點,白令命名為“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在比另一個位面的歷史提前了八年。
“圣保羅號還沒回來嗎?”
白令壓住心潮,舉起望遠鏡查探海面。此時俄羅斯還沒探索出北方航路,當初他帶著探險隊從圣彼得堡出發,足足花了兩年才到達鄂霍茨克,然后坐船穿越鄂霍茨克海,到達堪察加半島。
在這里都是白手起家,鄂霍茨克支援了兩艘船,為了保證補給,還得再造兩艘船。圣保羅號就是新造的一艘,主要用來捕魚,此時正在外海作業。
“還沒…回來了!咦,不對!怎么后面還有船!?”
圣保羅號的帆影出現了,可在后方還能見到船帆,那是誰?
“拿起槍,準備火炮,那一定是韃靼人!”
白令咆哮起來,他腦子里關于韃靼人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最緊,此時一有跡象,就做出了反應。
一百三十個人,八十支火槍,九十二柄馬刀,旗艦圣彼得號上有四門兩磅炮,兩門六磅炮,以及因早有預防而設立的岸上據點,應該能打退韃靼人。當年在雅克薩,不到百人的殘兵都能抵抗住幾千韃靼人的圍攻…
警鐘在港灣里響起,白令的盤算也急速在腦子里轉動。他是算得精細,而探險隊其他人卻沒太多想法,就一個念頭,韃靼人…而已。
當圣保羅號屁滾尿流地沖進港灣時,接著露面的戰艦身影之巨大,壓得白令和探險隊眾人幾乎窒息,都忘了開炮和遮掩身形。
“哇哈哈…這艘破漁船再沒價值了,轟掉!”
旗艦海河號上,羅五桂快意地大笑,居然還真遇到了羅剎人!當時在海面上見到這艘漁船,近到半里,對方才回過神來,慌忙逃竄,從望遠鏡里確認對方是羅剎人,整個艦隊都歡呼雀躍。
羅剎人真在這里露面了!北洋艦隊又多了一碗菜啊,羅五桂這探險隊,簡直就是開門紅!
部下請示開炮,羅五桂卻笑道:“既有漁民,肯定有漁村甚至城寨,讓它帶著咱們去它的老窩!”
巡航艦的速度是這破漁船的兩倍還多,玩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還格外痛苦,為了加強真實性,還不時地轟上一炮,催著那破漁船跑快了,瞧著漁船上那些羅剎人丟漁網拆船板,槳帆并用,官兵們就覺得像是在玩兔子一般,爽快得簡直有了罪惡感。
現在好了,漁船把戰艦引進了港灣,已經完成了使命。
在羅五桂猙獰的笑容中,兩門三寸炮咚咚同時轟鳴,還沒靠岸的漁船被兩發開花彈轟中,不到百噸的羸弱船體化作漫天碎片,像是在慶賀這座港灣的新生。
“轟!轟爛你們能見到的一切船、人和房子!我給你們下定額,五百炮!”
戰艦炮門大開,羅五桂的命令回蕩在每一個炮手耳邊。
大家早就嫌這次出航帶的彈藥太多,簡直是在準備一場生死決戰。眼下有了用武之地,炮手們格外快活。
巨大如山的戰艦,還不是一艘而是兩艘,橫在了港灣里,數十門火炮指住根本就是靶子的目標。
就在兩艘戰艦盡數入港時,白令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而戰艦炮門掀開后,眼前所見卻又超乎了他的預料。
地獄…
脆弱的船體崩裂瓦解,單薄的據點護墻也化作漫天塵土,巨大而沉重的彈丸將他辛辛苦苦建起的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瞬間夷平,甚至還有炸出橘黃焰火和猛烈沖擊波的開花彈,將趴在溝塹中以為能逃脫厄運的可憐蟲撕裂。
喪心病狂…
白令甚至看到,炮彈居然轟向正在逃竄的人群,就只為兩三個人,這些敵人都舍得耗費寶貴的炮彈,他們到底是什么人?是惡魔么?
就像是面對兩只史前猛獸,白令的探險隊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氣,朝著四處奔逃。可大半都被炮彈轟成碎肉,剩下的只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白令縮在了一處山坡后方,那炮聲一直響個不停,他不得不跟另外的幸存者一樣,抱頭拼命大喊著,才能讓自己還能保持清醒,不至于變成瘋子。
猛烈的炮火肆虐了港灣和據點整整一個小時,直到確認視線中再沒一個能站著的人,再沒一座完整的房子,而三艘船已經化作千萬碎木,戰艦才放下舢板,送藍衣士兵上岸。
眼見藍衣士兵搜索過來,一個探險隊員趕緊起身,高呼投降,蓬的一聲,胸前一朵,背后一朵,兩朵血花同時綻放。
“趴地不準動!”
對方的呼喊原本是聽不懂的,但剛才那一槍教會了他們,而白令也隱約聽明白了這腔調,果然是韃靼人,可這真是俄羅斯國中,借由雅克薩之戰而傳述的韃靼人嗎?
被士兵們押上了戰艦,面對他們的司令官時,白令的疑惑更濃了,沒錯,韃靼人,更野蠻,但更強大的韃靼人。
“我抗議,抗議你們濫殺無辜!這是對戰爭法則的粗暴踐踏!”
艦上有懂羅剎語的通事館官員,白令當然不忘第一時間譴責對方,好讓自己占住道義。
“無辜?你們是軍人吧,抱歉啊,羅剎跟我們英華又沒建交,等同于敵國,既是軍人,就別怪戰場無情了。”
羅五桂淡淡地道,說實話,他覺得自己還要辯解,真是蛋疼,可通事館的官員還在,他必須敷衍場面。
“老實交代,你們在我們的國土上作什么?”
接著羅五桂更耍起了無賴,嗯,沒錯,我們剛用戰艦大炮奪來的國土。
白令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你們的國土!?
可對方顯然不是爭辯說理的好對象,而問到目的,白令更是警惕。
他是閉口不言,無礙其他俘虜老實交代,聽到他們這支探險隊的目的時,羅五桂兩眼噌地就亮了,打量白令的目光頓時轉作如視珍寶。
“你知道怎么去東洲?不,你們歐洲人所說的美洲?”
白令要搖頭,可自尊心和榮耀感阻止住了他,于是,白令先生,就成了羅五桂的引航員。
“那是我的海峽!是我發現的!必須要用我的名字命名!”
“那好,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把你沉在這海峽里,這里就永遠屬于你了。”
“卑鄙!無恥!野蠻…”
“好了,別哭…我讓一步,就叫羅白海峽,咱們各分一半。”
艦隊繼續北行,駛近白令當初所發現的海峽時,海河號的舵臺上還有過這樣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