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七百九十一章為了蒙古,請你去死!
第一卷第七百九十一章為了蒙古,請你去死!
紅白煙云拉出的塵浪像是一把巨尺生生截成,正面不到一里寬,迎向三四里外正在小跑的蒙古馬隊稍有經驗的騎手都能看出,這股煙云之下的騎士已經提到了中,人馬卻無一分雜亂對比起來,那四五千蒙古騎兵不僅隊形稀疏,還因戰意動搖而顯雜亂 看著那道紅白煙云,多倫扎布失聲道:“那個傳說是真的?”
策棱苦笑,以前只當傳說,現在親眼目睹,才知千真萬確兩年前,青海蒙古諸部歸順英華后,在漠北就有傳言,說漢人已有勝于蒙古的騎兵那時候漠北喀爾喀蒙古諸部都當是笑話,包括策棱自己之后英華進肅州,兵分兩路,一路西進到瓜州,一路北上到居延,同時騎兵深入到漠北,開始跟蒙古諸部頻繁交戰那時蒙古諸部已經開始認真對待這個傳言,但依舊不認為是漢人騎兵強大,而是漢人用上了準噶爾和青海和碩特蒙古人附從即便這些人被漢人武裝,但終究還是蒙古人,不可能強到哪里去但接著多的傳說源源不斷地傳開,譬如除非兩三倍于敵,否則遇上漢人騎兵,絕無取勝的可能譬如漢人騎兵幾乎不用火器,就靠長矛和軍刀而戰,而用上了火槍的蒙古騎兵反而勝少敗多隨著時間的推移,另一個傳說又逐漸深入人心,說有一支披著純白羽翼的漢人鐵騎戰無不勝,他們在哪片牧原出現,就意味著那里的蒙古部族迎來滅亡之日喀爾喀蒙古諸部最終能走到一起,多是被這些傳說背后牧原和部眾急喪失的巨大壓力給推到這一步的,那支白翼鐵騎就是讓人感覺最喘不過氣來的一股壓力血云之威,血云鐵騎,蒙古諸部是這么稱呼漢人的騎兵之前讓他們稍感欣慰的是,漢人的騎兵總數不多,加上附從也不到萬人,而那白翼鐵騎是稀少當巴勒扎布決定南進時,兩部汗王和其他小部族的首領之所以沒怎么猶豫也有漢人騎兵去了漠北的原因但現在,漢人騎兵主力雖不在,白翼鐵騎卻出現了之前自家萬騎沖擊,卻被炮火揚起的塵暴吞噬根本看不清戰場景象,蒙古人正心中沒底,這支傳說中戰無不勝的白翼鐵騎猛然現身,揚起的煙塵排面平平整整,絕非蒙古人千百年來熟悉的對手士氣直線滑落塵浪分流了,可以清晰看到,一撥人馬脫離了喀爾喀蒙古大隊,朝東面的戰場外拐去 多倫扎布趕緊舉起吳敬梓送的東莞造軍用雙筒望遠鏡仔細觀察依稀看到那撥人馬的大旄,再叫道:“那是阿魯達穆他居然跑了”
策棱搖頭道:“額濟納土爾扈特部被趕到了漠北,自然很熟悉漢人…天朝騎軍的威武阿魯達穆還想坐穩扎薩克的位置,當然得保住自己那點人馬,他不跑怎么行?”
旁邊吳敬梓卻悠悠道:“阿魯達穆啊,那也是個人物龍騎軍的陳將軍說起過,一年前,阿魯達穆率軍突襲補給車隊,不是驍騎營及時趕到,那支車隊就要被阿魯達穆全吃了當然,那一戰,驍騎營以四百對兩千,結果是阿魯達穆帶著幾十騎落荒而逃,此時阿魯達穆的表現很正常…”
是很正常,那一戰估計敗得很慘,讓阿魯達穆對這支白翼鐵騎畏懼到了骨髓里雙方相距還有兩三里,蒙古人就有上千騎落荒而逃,剩下不到四千騎亂了陣腳一些放慢了度,一些卻還埋頭在沖,這股側擊大軍踩踏出的塵云拉得顯寬廣 連策棱都舉起了望遠鏡,想要將雙方接戰的細節看清楚,他心中依舊還揣著絕大的疑問,漢人怎么可能訓出比蒙古人還精銳的騎兵?這樣的騎兵到底又藏著什么秘密,以至于蒙古鐵騎在他們面前都不堪一擊,甚至素來都以勇悍聞名的土爾扈特人都望風而逃?
可惜,策棱他們是在西面,雙方騎兵交戰是在東面,之間隔著的戰場正是剛才蒙古萬騎沖擊的混沌塵暴之域當雙方距離不到兩里時,身影也盡數被那混沌煙云遮蔽策棱失望地嘆氣,正要放下望遠鏡,可鏡筒里的景象卻猛然拽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伸著脖子,恨不得兩眼陷到鏡筒里混沌消散了,戈壁上一直刮著西北風,此時已將濃濃塵霧吹淡原本萬馬奔騰之地,正漸漸顯露出來在這一刻,不僅是策棱等人呼吸艱澀,后方巴勒扎布以及汗王和各部扎薩克們是血液凝固馬匹、人體,一片片鋪開,延展三四里,一直抵達遠處那道紅線戰陣前,正面寬達四五里本只點綴著稀疏草木的戈壁,此刻卻斑駁雜陳,有一股暗紅的血色浸在眼中,給眼前的景象鋪上一層厚厚的色暈如果說這景象只是一副圖畫,也許還沒那么驚心動魄,可這絕不是毫無生氣的畫面戰馬在低低哀鳴著,艱難地仰著脖子翹著蹄,人體在緩緩蠕動,朝天伸手,祈求著長生天的護佑還有眾多安然無恙的人馬,他們正背對著敵軍,倉皇地奔逃而回 這倉皇僅僅只顯露在他們的呼喊上,潰退者被倒仆的人馬阻住,他們的度慢得像是被死神的無形繩索拖住,不斷還有零星的槍炮聲在追趕他們,讓他們有如在跟死神拔河,那喊聲傳到后方,連切爾雷赫都在不停吞著唾沫,而巴勒達爾是兩眼發直,嘴里就嘀咕著“怎么可能,這不是真的…”
混沌之域的謎底終于揭開,而景象之殘酷不管是蒙古人還是俄羅斯人,這輩子都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當大多數人的心神被正面戰場的慘狀牽走時,遠處那股紅白血云已全急進,平舉的長矛連成一線就像是橫刀的鋒面,直直切上了側擊的蒙古騎兵如果將時間拆分成以秒計算的無數小段,那么每一秒里,都有十多二十多蒙古騎兵落到了這抹鋒面上,而組成鋒面之刃的是足足上百英華騎兵盡管蒙古騎兵總數過四千,而英華騎兵不過八百人,但在這種方式的對決下,卻軟弱得如刀俎下的肉餡驍騎營中上到龍騎軍副統制陳松躍,下到每一個士官,注意力都沒在肉餡上,而是在自己所組成的刀鋒上 一身紅衣背后白翼已拉得直直的小策凌輕轉韁繩,坐騎輕盈地在疾馳中讓開一步,閃過迎頭撞來,已經失去了主人的戰馬離戰友近到僅僅只有一個馬身,可兩騎絲毫未亂他高聲招呼著自己的部下:“注意左右你不是你,加上左右的戰友,你才是你”
鋒面另一側,青海羅卜藏察罕的兒子格日爾木滿面漲紅喉嚨里悶著如野獸般的呼嚕,卻始終沒喊出口他不敢喊,這有違龍騎軍作戰不得無故喧嘩的條令他們需要的是冷靜,是縝密,不是狂莽血勇一個敵人正猶豫著是該調轉馬頭,還是該揮刀抵抗正面如連環馬一般逼來的數倍之敵,長矛擦過馬脖子,狠狠貫入那人的胸腔巨大的反震之力自槍桿傳入手臂,格日爾木靠著已訓練得成了直覺的反應,感覺出了這股反震之力難以消解,上好白蠟桿的柔韌度給了他足夠時間撒手,瞬間那人那馬就矮了下去坐騎反應神地一個騰躍,跨過倒仆的人馬,繼續守住了鋒面的位置,就在這騰躍間,一股血水潑了他一臉 “自找死路…”
腥熱的感覺壓下了格日爾木的呼嚕,他拔出軍刀,嘀咕著瞄向下一個目標,同時也感覺血液冷了下來,粉碎這種程度的抵抗還要大呼大叫,實在丟臉驍騎營如刀鋒般深深切入蒙古騎兵之中,貫入了近一里,刃口依舊未損,敵軍大恐正面戰場的慘狀加劇了恐慌,不過短短幾分鐘后,這股側擊的騎兵就以部族為單位,崩裂成十數塊,朝著各個方向散裂而開他們再沒膽量跟這道刀鋒正面相撞,那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吳衛郎…”
正面戰況已明,側面敵軍也已崩潰,不僅策棱,連多倫扎布都滿面漲紅,看向吳敬梓,請戰之意不言而明喀爾喀各部剩下六七千本部人馬,肯定是要逃了,此時三音諾顏部若是過河側擊,定會收到奇功 吳敬梓卻搖頭道:“不必了,既然一開始都沒用你們,后面自然也不必你們出力臺吉別多心,大都督對你們三音諾顏部的期望可不在這一戰上至于剩下的敵軍…”
父子倆還在擔心此戰不能盡殲敵軍,日后還不知會有什么麻煩,吳敬梓展眉笑道:“以我所知的歷史,以及多寶善人下的功夫,我相信,漠北已定”
策棱和多倫扎布對視一眼,心緒也平定下來,不止是被吳敬梓的自信感染了,提到的“多寶善人”讓他們明白了許多 從青海到甘肅,從內蒙到漠北,一個人的名字為各族所共知,同時也一同尊敬,那就是“羅善人”他的綽號很多,什么“百寶善人”、“千寶商人”,而在漠北,蒙古各部都稱他為“多寶善人”
當然,誰都知道這位真名為羅堂遠的“商人”,其實就是英華的諜探總頭目,而活動的目的是直截了當,但卻無人敢為難他,甚至都樂于結交價碼談不攏,或者另有顧慮,那是一回事,是人都要給自己一條后路,何況是一個部族,千萬人的生死連巴勒達爾都曾跟羅堂遠會談過,策棱是收過羅堂遠的盟約書,但那時俄羅斯的力量看起來似乎強大直接,許下的前景也現實 聽吳敬梓這么一說,策棱點頭道:“沒錯,說不定喀爾喀三部都已經各有了心思”
槍炮還在轟鳴,騎兵還在拼殺但仗打到這里,其實已經結束了,戰場已經轉移到了人心上策棱的預測已早一步變成了現實,后方喀爾喀會盟大旄下土謝圖汗王敦丹多爾濟和車臣汗王垂扎布的兵丁圍住了巴勒達爾 巴勒達爾怒聲問道:“你們這是干什么?
敦丹多爾濟的語調深沉而悲哀:“我們敗了,敗得很慘,即便我們退回漠北,族人也已死傷慘重,再頂不住漢人的逼壓”
垂扎布顯得為激動:“這都是你的錯還有那個羅剎督軍他人呢?見機不妙,早就跑了?”
巴勒達爾高聲道:“你們想做什么,我很清楚,可就算你們把我綁給漢人也阻止不了漢人侵吞漠北”
敦丹多爾濟搖頭:“那都是以后的事,之前我們真是蠢啊,多寶善人給我們發過盟約,我們居然還嫌苛刻再有你這樣的人勾結羅剎人,我們才豬油蒙了心,想要打痛漢人,讓他們不敢再伸手漠北…”
垂扎布道:“我們車臣本來跟這事就關系不大,是你跟那個羅剎人威脅說要驅策哥薩克人從東面入漠北我才跟著來的現在看起來,你跟羅剎人想的就是讓我們一族損了元氣”
巴勒達爾卻低低笑了:“這一戰讓你們變了心思,讓你們覺得漢人很強,所以要讓我來替整個喀爾喀蒙古背罪換得你們兩部的安寧?”
他咬牙道:“那是…做夢”
臉上浮起猙獰,巴勒達爾咆哮道:“我早給留守居延堡外的部下留了密令到時間就把兩位汗王,還有其他部族的家眷全都抓為人質此戰不管勝敗喀爾喀蒙古三部都要合一,都要一張嘴巴說話你們想要家人安全,想要繼續當汗王,就別動鬼心思”
此時巴勒達爾的大批部下也涌了過來,三部分成兩方,虎視眈眈地對峙著可就在前方遠處,槍炮和廝殺聲還響個不停 聽巴勒達爾道出底牌和真正用心,敦丹多爾濟也笑了:“就知道你這家伙是個瘋子,敢殺了你父親,就敢說出三部合一的瘋話你要部下拿我們的家人,又怎么知道,我們兩部,也早有準備,要拿住你們部族的人?”
垂扎布也點點頭:“不管勝敗,你巴勒達爾殺父奪位,就是罪人,喀爾喀蒙古絕不容你”
巴勒達爾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恨聲道:“你們會后悔的你們才是喀爾喀蒙古,甚至整個蒙古的罪人”
兵丁們護著三人退開,接著刀槍交鳴聲響起,土謝圖汗部與車臣汗部驟然倒戈,巴勒達爾所領的扎薩克圖汗部倉皇而退退了不過十來里路,巴勒達爾正要整理人馬,想趁另兩部跟漢人還未澄清關系,局勢仍紛亂之際,聚兵殺回居延堡,護住自己的族人,乃至奪了另兩族的部眾此戰他們南下,只來了兩萬五千精銳,還有六七萬人老弱圍住居延堡,如果奪得這些部眾,未來還大有希望 “我是汗王你們為什么不聽從我的命令?切爾雷赫督軍是回俄羅斯去搬救兵的漢人算什么,俄羅斯大軍一到,百萬漢人也要灰飛煙滅,你們要對我,對督軍有信心”
不少部下卻反對就這么北退,這么作就意味著徹底跟喀爾喀另兩部決裂,要同時與漢人和喀爾喀諸部為敵,光靠自己可撐不住,而那個俄羅斯督軍,不可能依靠他巴勒達爾惱怒地呼喝著,還在為切爾雷赫遮掩,心中卻對此人也無比憤恨,早知此戰是如此結局,為什么不早點提醒他?看來那個羅剎人也是包藏禍心,可惡 “你不是汗王”
“汗王被你殺了,你是罪人”
“為汗王報仇”
卻沒想到,部下們卻爆發了,或者說是他們意識到這才是正確的出路幾十名親信根本阻擋不住數百人的圍攻,片刻之間,巴勒達爾就孤身一人,置于憤怒的人潮中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族人,為了我們扎薩克圖汗部——”
巴勒達爾渾身是血,揮刀悲愴地喊著 “那就死”
“為了我們一族,去死”
部下呼喊著,揮刀砍下,片刻間,巴勒達爾就被剁成了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