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一卷 紫禁城,儲秀宮某講院午深處,低低呻吟剛剛從激烈節奏中消退,床榻上,兩具瑩白胴tǐ交纏,被汗水浸得泛起一層暈光。
“姐姐,我們不該這樣的,我們是罪人!”
“不,我們無罪,我們還是貞潔的,老天棄了我們,我們只能相互…”。
茹喜安慰著已跟她情同姐妹的侍女,話未盡,門外響起咳嗽聲,該是她的侍奉太監小李子。
“小李子,有話快說!”
她惱怒地叱喝著,小李子本不姓李,可出于某種心理,茹喜不僅讓他改姓李,還取了叮)“李五”的名字。
“主子,蘇總管那邊說,萬歲爺徑直派了人去南面…。”
小李子不過十五六歲,早早去了勢,嗓音就跟女人沒太大區別。
“什么!?”
茹喜赫然起身,姣奸身軀盡皆暴露在空氣里,也恍若未覺。
雍正歷來都通迂她跟李肆直接聯系,而現在不跟她通氣就另派人去南面,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雍正不愿跟李肆再有非正式的來往,而她茹喜的價值…。
震驚只持續了片刻,一半化作凄苦,隨著身上的汗水漸漸消去,一半卻化作透悟的堅毅。
“皇上在避我了,仙圈了十四,發落了老九,開始要自己親手掌握形勢了。呵呵,不錯,就是這樣,才是我茹喜看中的皇上…。”[草清]將夜草清479
她眼中轉著精光,低低自語道。
“不過皇上現在要跟李肆動手,你力量還差得太多。就靠你是不行的,你終究還得靠著我口我不能動,也沒必要動…。”
心念轉動,她隨口問著:“知道是派誰去了嗎?”
小李子在外面道:“聽說是一個翰林,叫孫什么洽的…。”
茹喜皺眉:“是上疏求罷西兵、停捐納、親骨肉的那個孫嘉洽?”
小李子道:“主子明察秋毫…”
雍正之前以數十條罪狀處置了十四剝去親王位,圈禁在家口而老九則一直磨磨蹭蹭,以各種理由推脫,就停在大同府,怎么也不愿去西寧護送桑結嘉措。由此也招來大禍,被一擼到底,連黃帶子都被剝了,拘押在大同府監牢里。
就在這個時候,翰林院的孫嘉隆跳出來上了這么一本自然惹得雍正大怒,本要殺了這家伙,雍正之前的師傅朱軾求情,才免了死罪。
茹喜笑了:“皇上也學會了人盡其用,禍水外推…”。
她懶懶揚聲道:“這些事,以后你少跟蘇總管打探了,之后咱們就乖乖縮著過日子。”
再抱住了軟癱如泥的茹安茹喜道:“咱們姐妹,就坐看風云起吧,皇上總是還需要我的,他沒直接對我出手,只是這般冷著,就說明他還不敢完全丟開我…。”[草清]將夜草清479
刑部大牢鄧小田在牢房角落里痛哭流涕,翼鳴老道發出釋然的長嘆,悄然離去口一出牢房,迎面就撞上李肆,正抱著胳膊,捏著下巴,一臉深沉地看著老道。
另一處靜室里老道說:“不必擔心了,那小田悔過,自認犯有深重罪孽,只求速死,早早投胎待著再世為人。”
李肆皺眉:“是被你那天國地獄,上天之氣祖宗之靈給嚇住才被迫悔過的吧。他悔不悔過,有什么打緊法司自然會拿到他的悔過書。而你這天國地獄…,我沒記錯的話,最早我們說起天主教,可并沒這東西。”
翼鳴老道嘆氣:“英華國政格局,雖然也照碩窮苦人,但只求一個底限。相對而言,富貴人更有機會,三十年后,這格局會如何演化,你該是想過。”
李肆點頭:“若是照著現在的情形,三十年后,窮人不過脫貧,富人握一國財富,貧富相差更為懸殊,變亂的苗子十倍于今口可時勢在變,這是個器物領勢的時代…。”
社會生產力一直就是這個水平的話,資本不能開辟新的疆土,窮人大多還是被按在土地上,這格局自然很危險。但如果蒸汽機以及其他工業時代的要素成熟后,時勢就變了,窮人漸漸被吸聚到工業社會里,他們的力量就比分散在土地里要強得太多。同時市民階層更為壯大,將替代農民成為社會根基,那時將是另一番格局。
翼鳴雖然不是很明白這番時勢,卻有他的堅持:“不管格局轉好還是轉壞,動蕩總會越來越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動蕩中安然口像鄧小田這種人,不論事理根底,只想著富人不仁,窮人有理,滿腦子均平”這種人滿天下皆是。不管你愿不愿,日后這種人必然會越來越跳騰。”
“時勢激蕩,一般民人多是難以承受的,對他們而言,生死事不變,他們需要從生死事里尋得安慰。老道敢言,我天主教不起,未來信道信佛之人也會更多。可道佛間夾雜著多少密門詭道,你能分清?英華跟西洋人來往越來越密,公教一類的洋人教派,你又能禁多久?”
“與其如此,不如我天主教來擔起這一職。而要握住生死事,要敬天,就得畏天。無論道佛,無論中外,終究有天國,終究有地獄。
翼鳴老道這一通解釋,李肆臉色漸漸緩和,也想起了前世那些歷史。沒錯,社會越是動蕩,民人越是要尋求心理慰籍。就說清末之時,義和團為何能興起,不也是社會變化猛烈,中外文化直接交鋒,民人才紛紛轉向迷信,求得心中安穩么。
他一直不愿讓天主教成為一個正式的教門,但事實證明,一旦有了需求,一旦有了方向,天主教就迅猛成長起來,還因為他的點撥,不斷吸取外教精粹,開始有了自己的生命。現在它正踏出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獲得宗教的終極力量:靈魂裁決。以天國為利,以地獄為懼。[草清]將夜草清479
李肆的擔憂,翼鳴老道很清楚,他接著道:“我跟徐靈胎等人閉關研究過西洋人諸教,特別深究過歐羅巴的教廷史口你放心,那種事在我天主教絕不會出現口因為羅馬公教提的是人有原罪,贖罪權在塵世,在他人,在教會手中。我們天主教提的是人本無罪,凡塵為罪,贖罪權在自己。教會之人,不過是接引人認清此罪,這有根本的區別。由此也不會讓教會握有羅馬教廷之權,更不會與世俗帝王之權抵觸。”
“除此之外,我天主教還將華夏祖宗之靈融入教義,天國其實是心之族譜,脫于現實宗族譜系,而地獄不過是無根之靈的聚所。鄧門、田贖罪,只是所有華夏之人心底深處所愿,那就是回歸血脈懷抱,不愿靈魂成為無根飄萍,最終泯然虛無,這跟歐人教會的威逼利誘可非一路貨色。”
聽到這,李肆低低嘆氣:“老道,洋人之教,開始也是受難者面目,后來才成為猙獰妖魔。”
翼鳴老道怪異地一笑:“所以就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唔,不止是你活著的時候…”。
靜室里再一番低語,李肆出門時,格桑頓珠等侍衛訝異不已,他們在李肆臉上看到了絕少能見的迷惑和忐忑。[草清]將夜草清479
李肆心中正在感嘆:“這到底是我自找的,還是老天注定的?”
來刑部大牢看看鄧小田案的進展,本是無心之舉,卻在這里撞見了拿鄧小田當試驗品的翼鳴老道,李肆的視線也轉向已經脫胎換骨的天主教。鄧小田案再不值得關心,法司定的是斬立決。他與鐘上位的田租糾紛只是民事,但以火器殺人就是刑事,之后在東莞更鼓動工人燒屋傷人,斬立決還算是寬仁的處置。在朝野正為火器管制大議而喧囂不已的時候,將鄧小田處決,再掀不起什么風浪。
這時李肆腦子里轉的就是一件事,天主教到底會成什么樣子?
翼鳴老道說,勿論中外,不管古今,人們總是對冥冥上天有一分敬畏,從而將自己不可知的生死事寄托在上天之處口華夏之人雖沒有像歐人那般,有一個終極神明全盤代言上天,但所謂上天有眼,所謂報應不爽,也都在從各個側面勾勒這個神明的輪廊。
因此將華夏的歷史,華夏的血脈延續,華夏的祖宗之信融進去,吸取各教追索這位神明的智慧,凝結出華夏的天國和地獄,也并非是生創一門教會,這是有根有源的。區別只在于,天主教終究沒有“肉冇身成圣”的歷史,沒有耶穌基督。[草清]將夜草清479
想得多了,李肆開始擔心盤金鈴,這番神棍事業,可不能讓她繼續再鼓搗下去了。
李肆再起決斷,夜長夢多,直接去湖南抓人!
正要交代出巡事宜,禁衛署報說,北面有了異動,還不止一個。
“孫嘉涂”這個名字,沒有引起李肆太大注意,陳萬策和左未生這兩人從年羹堯處,一明一暗而來,似乎蘊著某種變局。
暫時猜不透這變局,李肆聳肩,就先讓下面人跟他們周旋一番吧,先解決自己的“后患”要緊。
情報部門并非無所不能,盡管探知到了這三人的動向,卻漏掉了另外三個人。耶穌紀元1718年,圣道和雍正紀元的元年,十一月初,六位滿清大員,抱著各色心思,進到了英華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