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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七日破東京

熊貓書庫    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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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您  眼見大江之南,升龍府的北衛城清晰入眼,已經累得兩眼發虛的莫高極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當他確認這就是東京時,心中那股震撼從腳尖一直蕩到頭發絲。

  渡三江,越十多城,紅衣軍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一邊行軍一邊打,四百里地,七日就到。紅衣兵個個閑庭信步,似乎還沒盡全力。而他們這些高平兵只是行軍就已到了極限,根本沒力氣打仗。

  莫高極自然不知道,英華諸軍里,以戰績論,羽林軍不敢自居第一,但以行軍論,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去年從廣東到廣西,過云貴入湖南,什么險峻地方沒走過?安南這地方,過了諒山,就是坦途,雖然路窄點,河多點,林子密點,卻總比那坑坑洼洼,見不到三尺平地的廣西貴州,還有那綿綿不絕的湘西山地舒服得多。

  至于一路所遇阻擊,因為大軍來得太快,鄭兵根本就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今日凌晨,羽林軍強渡富良江(紅河),給莫高極等安南人帶來的沖擊最為強烈。負責開路架橋的工兵麻利地在兩岸拉起攬索,牽引木筏,對岸數百鄭兵沖擊,工兵不忙不慌地列陣阻擊,過江的紅衣兵也一隊隊聚好了才參加戰斗,視鄭兵如無物。僅僅不過百人,就將鄭兵打垮。

  當時高莫極暗道,之前不顧族老的勸阻,毅然以莫登庸后裔身份聚起莫家兵,跟隨英華大軍反鄭,自己這決定真是無比英明。

  此刻見自己跟著英華大軍七日攻抵升龍府,莫高極這感覺更加強烈,一定要跟緊了英華,莫家就靠這從天而降的機遇,翻身再作主人。

  這一路急行軍,莫高極聚起的三千高平莫家兵丟掉了四五百人,好歹主力還在。他覺得自己身為仆兵,就該盡仆兵的義務,必須沖殺在前,為英華大軍省血汗,因此找到英華軍先鋒官,羽林軍副統制彭世涵,自告奮勇馬上攻城。當然,先打進去了,就能先搶到財貨。

  “攻城!?封西面去!不得漏走一個人!”

  彭世涵沒給他好臉,莫高極打千叩拜,如得甘霖般地高興而去。頭湯當然不會是自己的,夢想雖然破滅,但英華軍也終于肯用他莫家兵了,還是獨當一面,他自然喜不自禁。

  看著莫高極手舞足蹈的背影,劉澄一臉不解地道:“老實說,我都不明白為什么非要把這莫家扯出來,據說鬧三藩時,高平莫家就因為支持吳三桂,被鄭家討滅了,還有什么用?”

  蒼梧營指揮使孟松江嗯咳一聲,開始講古:“此事說來話長,話說…好吧,不從秦滅百越說起…”

  實際還是得從那時說起,秦滅百越設桂林、南海、象三郡,這就包括了現在交趾之地。之后趙佗立南越國,百年后被漢武帝吞滅,此處千年都是華夏之地,史稱“郡縣時代”。

  宋時丁朝建國,宋太祖趙大那時還沒平定江南,出于安撫,丟了個安南郡王給丁朝,由此確立了日后安南朝貢中國的體制。但丁朝接著就陷于內亂,宋太宗趙二覺得有便宜可占,出兵攻丁,結果不僅大敗,還讓越人打出了一個前黎朝,就此安南不再歸于華夏版圖。

  經歷了前黎、李、陳幾朝后,明宣德三年(1428),后黎朝建立。當然,這個后黎朝也是中國送出去的。

  陳朝末年,外戚權臣胡一元篡位,明成祖朱棣興兵討伐。為啥要討伐呢?因為中國所建立的朝貢外藩體系里,也講求君君臣臣。只要國力強大,就要依照這番原則,處置周邊外藩事務。但凡朝貢屬國有篡位奪國之舉,中國都要干涉。

  永歷大帝朱棣討伐胡朝,名將張輔馬到功成。接著朱棣就改了扶持陳朝的心思,讓陳朝帶著安南內附,于是安南回歸中國。但這回歸僅僅只持續了二十一年,黎利帶著越人反亂成功,后黎朝建立。

  在越人心中,黎利是位民族英雄,盡管只在位五年,其后的國政紛亂迷離,宮闈難穩,但開創的黎朝卻是一面圣潔旗幟。其間還有在位三十七年的“圣宗”黎思誠,對內大興理學,對外不斷擴張,逼迫占城和南掌(瀾滄,老撾古國)向安南朝貢,儼然以“小天朝”自居。

  到了明嘉靖六年,權臣莫登庸篡位,嘉靖皇帝準備興兵討伐,莫登庸自縛請罪,嘉靖封其為安南都統使。但此時后黎朝余孽興起,將莫登庸驅趕到了高平老家。

  此時后黎朝再起,皇帝不過是阮、鄭這兩家后黎世家反抗莫登庸而抬出來的傀儡。阮鄭兩家的恩怨是另一篇文章,而莫氏退到高平后,嘉靖皇帝玩了個平衡術,改封莫登庸為登庸都統使,封后黎朝的皇帝為安南國王,鄭主為安南都統使,希望以莫制黎鄭,這個政策滿清也繼承下來了。

  直到康熙十六年,后黎鄭主以助清滅三藩臂膀的名義,將莫家攻滅,占據越北山地的高平莫氏才終于消亡。

  可政權沒了,莫氏人卻還在,鄭主一直在高平附近駐扎重兵,防范莫氏,歷史上莫氏就此泯然。可英華一起,莫氏又有了利用價值,這就是莫登庸后人莫高極在這里的原因。而從天地會聯絡上了此人,到大軍入越,短短半年時間里,莫高極就拉出了數千人馬,由此可見,莫氏在民間依舊留有很深的根基。

  聽得腦子發暈的劉澄問:“那么,四哥兒是要以高制黎?”

  彭世涵在一邊翻白眼:“這不歸咱們管,咱們就只管打敗所有敢于反抗我們的越人!”

  劉澄也很俐落地轉換了話題:“那現在就攻城!?”

  孟松江又教育他了:“雖說咱們三路進逼,可保不住鄭主還要朝西邊跑,先穩穩圍住了再說。”

  劉澄不服地道:“韓再興他們一路早就該到了吧,怎么還沒見動…”

  話音剛落,就聽到東面響起隱約的隆隆轟鳴聲,眾將官不約而同地舉起望遠鏡朝東面看去,依稀能看到極遠處有煙柱升騰。

  彭世涵當機立斷:“孟松江,你帶蒼梧營向東急援,劉澄,攻城!”

  這肯定是韓再興一路正跟鄭兵激戰,雖說韓再興一路有三營萬人,但其中兩營都是神武軍那些新丁,戰力肯定不如羽林軍,外加地形不熟,總是有風險。

  彭世涵當機立斷時,安都王鄭正在自己的主府里猶豫不決。看著滿殿穿著青吉衣的府堂官員吵個不停,他像是滿嘴牙都爛了似的,痛苦得臉肉都全變了位置。

  “請王上速離東京,回西京避禍!”

  這是主戰派的觀點,即便是最死硬的主戰派,都不覺得能守住升龍府。歷次中國大軍入安南,升龍府都是要被破上一破的。

  “王上該效莫氏,自縛請罪,求其寬大!英華大軍突來,不過是圣道皇帝惱我大越與清國交通,或者是不容我大越犯邊,只要求請贖罪,求封朝貢,奉英華為天朝上國,此禍必解!”

  這是主和派的觀點,歷代中國皇帝,為的都是面子,只要向其恭順稱臣,大越就能安然無恙。有宋明兩朝的教訓,相信那圣道皇帝腦子沒發昏到覺得可以將安南納入他英華治下。

  兩派相爭不下,鄭看向自己的兒子,十七歲的鄭杠。身為主府世子,鄭杠十六歲就任節制,接觸軍隊,雖然年輕,想必也該有自己的看法了吧。

  鄭杠一身甲胄,把住腰間刀柄,高聲道:“我大越精兵百萬,戰將如云,又怎能怕那北蠻偽國!?只要擋得十數天,待西京子弟兵到來,還有戰象大軍,蠻軍必敗!”

  鄭嘆氣,心說再擋十數天,即便是子弟兵來了,那黎皇的兵馬也聚齊了。可恨那黎維禟,鄭家待他不薄,他那黎家,一開始就是傀儡,這一百多年過去,卻真把自己當黎利的子孫了,真是狂妄!

  可鄭家又有什么辦法呢,真要廢了這傀儡,先不說天朝必定要打過來,南面的阮家,也能再舉一個黎皇,這樣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這傀儡還真不是能隨便丟掉的臉面。

  現在那圣道皇帝捏住了臉面,形勢可就太危險了。鄭可不是蠢人,連起碼的是非判斷力都沒有,可他真不敢隨意南撤。把升龍府丟給黎維禟,自家就成了反賊逆臣,即便回了清化老家,南面阮家也必定要趁火打劫,到時候南北夾擊,更是一個死字。

  所以,這升龍府守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主和派的建議,又太過冒險,誰知道那圣道皇帝腦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鄭越想越憋屈,那圣道皇帝根本就是個…瘋癲!跟清國人聯絡,去挪挪界石,制造點沖突,這都只是小節,具體要哪樣大家可以談嘛!你怎么就能這么直愣愣地打過來呢?你好歹也是皇帝,還要不要臉啊你!?

  想得深了,鄭確定,這圣道皇帝絕對是個瘋子,歷代中國攻大越,都是從北面而下,哪有聚起船隊,徑直沖入海港,連船撞爛了都不理會,就這般從海上撲下來了,離升龍府不過二百里地。不是東京一直有兩萬大軍守著,京城外圍還有幾營優兵,兩天前這里就能被那股大軍攻破。

  聽說對方只有萬人不到,希望我的兩萬大軍能將他們再擋一陣,擋到…我做出決定為止。

  如此念頭剛從鄭腦子里冒出來,一群軍將就渾身帶血地沖上了殿。

  “王上!中國大軍!中國大軍從北面來了!”

  凄厲的呼號剛剛落下,一陣陣脆亮雷鳴就在北面響起,那是炮聲,雖然有些變調,但鄭聽得出來,那一瞬間,他就覺得有一股凜冽寒風從天靈蓋直透腦內,所有念頭都被凍住了。

  “王上!西面出現莫家人馬!中國大軍已經攻破北衛城,正在聚木筏船只,準備渡江!”

  又有軍將沖來稟報,殿堂里的官員已經轟然大亂,誰也沒料到中國人來得如此之快。即便大越以小天朝自居,可天朝有一樣東西終究沒學去,那就是驛站體系,他們的軍情遞報速度根本就追不上英華軍的推進速度。

  “炮…炮…”

  殿堂上官員轟然大亂,鄭無意識地念叨著,兒子鄭杠聽明白了,這是在說“跑!”

  即便剛才膽氣十足,可現在鄭杠也明白,升龍府已經丟定了。現在看來,自海防港而來的英華軍,不過是偏師,最有威脅的一擊還是來自北面。現在主力都在東面對陣那支偏師,升龍府只有不到萬人的軍隊,而且還沒有作好戰斗準備。

  鄭杠有力地下達了命令:“護送王上離京!”

  升龍府的地形救了鄭,一條大江從西北向東南蜿蜒而下,隔開了本城與北衛城。羽林軍兩營渡江后,以四斤小炮、飛天炮掩護,擲彈兵借著用木筏臨時改造的云梯突擊上城時,鄭已經跑了。只是跑得太匆忙,或者是說嫌女人累贅,壓根就沒想著帶上,鄭家女人全都丟在了主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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