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戰衡州:你沒法不在乎我 document.writeln('我是陳.....嗚嗚.....
陳萬策抓了一地泥巴,痛苦地叫著,沒喊出名字,就被扯起,牽著辮子綁進一群人里。就在這時,大群黑衣兵丁又涌進書院,槍口森冷,刺刀明亮,唬得數百讀書人再不敢有半分呱噪。
“殉道之時已到!我等引頸而迎!”[搜索盡在]
跟陳萬策的辮子綁在一處的猥瑣老頭卻叫了起來。
“一腔熱血灑湘江,石鼓留名萬世芳!”
“辮子堆”里,另一個白胡子老頭也漲紅著臉喊道。
這兩老者的呼號引發了讀書人的情緒,推著他們克服了恐懼,綿延不絕的呼喊直沖云霄,可沒過多久,這呼喊像是被無形巨手從中掐斷,書院里一片靜寂。
鼓樂喧天,長長一大列人穿著大紅冠服,一臉凝然地進了書院,朝書院正堂行去,那里供奉著孔子畫像。在這列明顯是明時官員裝扮的人群之后,又是戴著“一統四合”方巾,儒衫飄飄的士子。往日瞧著這般形樣就是唱戲的,可現在一看,卻像是古人自畫中走下來一般,那般凝重肅穆。那些呼號的讀書人自慚形穢,再不敢吱聲。
行在前方的是翰林院檢討,此次進士科殿試狀元唐孫鎬。他抱著一幅畫像,恭恭敬敬行到正堂,先將原本那副孔子像撤了下來。這個動作引得辮子讀書人目呲欲裂,可接著又平復下來,唐孫鎬放上去的還是副孔子像。
“孔圣蒙塵,今日我英華士子是來滌清夷秋之氣的!”
接著唐孫鎬轉身,朝著這數百辮子讀書人高聲喊道。
“瞧瞧孔圣之相!爾輩有何資格供奉孔圣于此!?爾輩有何資格以孔圣傳人自詡!?”
他的逼問終于激怒了辮子讀書人,數百聲“呸!”匯作一處。
“瞧瞧!我們才有資格!”
唐孫鎬一揮手,冠服官員和士子們轉身,衣發和孔子儼然一體。這一對比,那數百被“編織”而起的讀書人,辮子加直筒長褂,頓時顯得鄙陋不堪。
“我英華非毀儒!我英華所尊孔孟道,首重華夷之辨!”
唐孫鎬這話如鐵槌一般砸在辮子讀書人心中,就連剛用清水洗了眼睛,正要扯嗓子亮身份搶回發言權的陳萬策也閉了嘴。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爾輩剃夷狄發,著夷秋宋,拜夷狄之君,奉夷秋之國,還大言不慚衛孔孟的”,…”
唐孫鎬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唐孫鎬這口唾沫還沒干,薛雪又來了,高舉《真理學》,論新三綱。
“蒙元郝經說,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園之道,則中冇國之主也,此惑人之言也!人分四等,夷語充塞于耳,蒙元之中冇國道如何立?剃發易服,帝王獨權,滿清之中冇國道如何立!?”
薛雪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這口唾沫還冒著熱氣,書院一陣轟動,穿著明黃雙身團龍袍,頭戴五粱冠,英華天王李肆悠悠來到石鼓書院,朝孔圣人畫像跪下,瀟灑俐落地叩了三個響頭。
“我英華敬天法祖,執中冇國道統,君臣犬義之上,還有華夷之辨!爾等只知君臣大義,就如那只知主奴之分的夷秋一般,安敢占我華夏道統!?”
李肆環視眾人,有力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石鼓書院三呸”就此誕生,辮子讀書人們垂頭喪氣,難以分辨。連陳萬策都將臉面埋了下去,生怕被別人認出來。
先不說剃發這樁滿清致命軟肋,就說滿清為辯護剃發而舉起的理由是“君臣大義。”這跟華夷之辨一同為儒家道統兩樁命脈。而著落到滿清身上,這兩樁是沖突的,犬儒自然要選擇“君臣大義。”李肆卻說,沒有華夷之辨的君臣大義,就如夷狄的主人奴冇隸一般。
李肆身為英華君主,自己高叫華夷之辨高于君臣大義,比誰都喊得明正言順,除了康熙。在陳萬策看來這李肆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有哪個君王愿意這么喊?沒有,而李肆之所以能喊,那是他耍無賴。但就是這般無賴,卻將滿清朝廷的根底揭穿了,即便只是讀圣賢書,都能隨便舉出說這番道理的圣賢言,稍微有點良知的讀書人,都已是心里有數。
“我是覺得沒錯,華夷之辨是該在君臣大義至上。”
“吾師也講過,竟然都已淡漠了,慚嗯”,…”
“這《真理學》實在驚世駭俗,不知尊師是如何說的?哦,晚輩永興曾靜,請教”,…”
“不敢當,在下湖州嚴鴻遣,吾師晚村先生。”
之前那兩個梗脖子呼號的老頭低聲談論著,陳萬策一把清淚吞進肚子,這兩個悖逆之徒!
禎謀劃的石鼓書院悼儒行動,還在胎中就天折了,反而被李肆有樣學樣,拿來攪合了一番湖南十子的人心。以君王正尊,高喊華夷之辨在君臣大義之上,殺傷力比一萬個士子合唱還大。
李肆都親自跑來拜孔了,還怎么可能燒書院,之前那些言語自是謠言,聚在石鼓書院的讀書人帶著各色紛雜心思,大多都散去了。陳萬策逃回延信大營,咬牙切齒地要延信抓捕那些讀書人,免得他們將李肆這番言冇論播傳開。一番變亂后,這幫湖南讀書人大多逃進了衡州城,開始有了異樣心思。
“下巴別掉了,我就是這心思,好生轉告你那王爺,既然我跟他之前能合作,現在再聯手也未嘗不可嘛。”
衡州城里,李肆對五花大綁的李衛這么說著。被關了半年多,李衛這個原本渾身充盈著迫人氣勢的大漢,現在也如萎靡的死魚,尤其是聽了李肆那番話之后。
“你…,你好狠毒,你這是把我和王爺都要逼上絕路!”
李衛很聰明,對李肆的建議有自己的猜想。
“我是給了你一條活路,而你那王爺,本就在絕路上走著了。”
李肆呵呵低笑道,他已決定將這家伙放走。初想是挺可惜的,這家伙深知李肆的底細,腦子靈活,手段狠辣,還手握江湖力量。但細想卻是不然,現在的英華已經邁過了生死門檻,以李肆現在的本錢,區區一個李衛,已經構不成什么威脅。將這家伙放回去,既是跟旗搭起一條線,也是給李衛乃至慎挖一個大坑。
北面早就傳言李肆跟慎有密謀,為此旗還在宜章之戰里扯自家十四弟的后腿。旗一直擺著清者自清的姿態,這傳言眼見也漸漸散了,可旗的心腹李衛驟然北歸,這傳言恐怕馬上就要朝鐵板釘釘的事實演進。
夾何況,李衛還真是幫李肆牽線的,這是事實。
“你家王爺現在已是閑散王爺,別說對付我,自保都成問題。不管是想對付我,還是想做其他什么事,都得捏住權力。以你家王爺的身份,不會沒想過那位置吧?有了那位置,什么事不能辦?”
李肆循循善誘,耐心地重復著自己的意圖:“我再說一次,我可以配合你家王爺,助他登上大位,條件就是我跟他劃江而治。
李衛的腦子終于清醒過來,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他鄙夷道:“劃江而至!?你也想得真美!”
李肆哈哈一笑,肯回應就好,漫天起價,坐地還錢嘛,“再等下去,那就是劃河而治了。”
李衛面頰著,他從廣州押到衡州時,已經大致清楚現在的戰局。英華軍占了貴陽、昆明,眼下正跟朝廷爭奪湖南,東面也打到了漳州。這才多久?一年半啊!一年半就占了快五省之地,雖不如當年吳三桂那般兵鋒凌厲,卻完全是另一套路數。只要英華軍占住的地盤,朝廷基本就別再想奪回去,照這速度,劃江而治不定還真是今年的事,明年恐怕就依黃河而治了…。
李肆要放他回去,他自然滿心歡喜,不管李肆說什么,只要他恢復自冇由就好。可聽李肆說,同時還會給旗去信,告知他李衛被放了出來,一股惡寒就從心底里冒了出來。這是逼著他去見旗,他要置身事外的話,旗絕對會拼上所有力氣將他滅口。
“我就只能去當這牽線人了。”
李衛眼神渙散地說著。
“可我不明白,你要怎么助王爺登頂。”
李肆嗤笑:“如果我解決了八皇子,十四皇子,你家王爺都還沒辦法爬上去,那就只怪他比廢太冇子還廢了。”
李衛眼中漸漸聚起精芒,沒錯,李肆是有這能耐。禎現在是旗奪嫡的大敵,八皇子俱雖說圣眷已淡,可賢名猶在,難保翻身而上。禎跟李肆正面對戰,有的是機會。而俱該是有個大把柄捏在李肆手里,李肆沒辦法用這個把柄直接換到好處,卻能從旗那換到好處。
但李衛還是搖頭,他總覺得李肆在他身上栽了看不見的坑,還是不敢接下這樁不知是福是禍的差事:“以你之能,還能相信王爺的保證?”
李衛畢竟是李衛,李肆也沒必要瞞他:“你家王爺上位之后,肯定需要喘氣,他喘氣時,也是我喘氣時。喘完這一口氣,之后的事情,就走著瞧嘍!”
李衛沉默了好一陣,咬牙昂首道:“我干!可你別后悔!王爺更在乎的是那位置,而我更在乎的是你!我會讓你一無所有!我會的!”
李肆聳肩:“我再一無所有,也是位君王,你沒法不在乎我,而我卻不在乎你。”
這話拗口,李衛腦子轉了一圈才明白,剛剛凝聚起來的精芒驟然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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