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再說秦 衛洛與公子及立下盟約后,公子及馬上稱病不起,由他的親信屬下,送著他回楚醫治。
而與此同時,趙城下的公子吾,在得知晉君涇陵宣布攻秦時,心中松了一口氣,他下令眾軍備戰,并向趙城守將致詞,雙方約定,三日后正式一戰。
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三日便過去了。
公子吾一聲令下,二十萬楚軍擺開車陣,向著趙城方向緩緩推進。
趙城城墻上,五萬趙人看著漸漸逼近的楚軍,臉現慌亂之色。
楚人看到了趙城人的慌亂不安,隊伍中,暴發出一陣陣哄笑聲。
這種哄笑,令得趙城人更加不安,而楚卒則是更是熱血沸騰。他們嗷嗷大叫著,漸漸的,有數輛戰車已駛出車陣,率先撲向趙城城墻。
就在這時,一陣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馬蹄聲從楚人身后傳來。
公子吾大驚,他急急地轉頭看去,這一看,卻對上了相距不過二里,黑壓壓的,如螞蟻般重重逼來的大軍!
公子吾身側的一個賢士指著那繡著鷹,插著鷹羽的旗幟,驚叫道:“這,這是涇陵的私軍!”
公子吾不敢置信地看著如層層黑浪,滾滾壓來的晉軍,不知不覺中,已是臉色一白。
他右手一揮,急喝道:“來人,我欲上前問話!”
公子吾的聲音一落,楚軍旗幟劃動。隨著旗幟一揮,原來向趙城下層層壓進的大楚軍,同時停下了動作。
緩慢的,楚人前軍轉后軍,掉轉車頭,正面對向那如巨浪般重重壓來的黑色大軍。
接著,楚人旗幟再次一揮。
如波浪翻滾,楚軍一分而開,煙塵滾滾中,一條道路從中而出。
公子吾的戰車緩緩駛出,來到了陣列前。
當楚軍完成這些動作時,黑壓壓,如巨浪推來的晉軍,已離他們不足三百步了。
公子吾站在戰車上,他瞪視著眾晉軍,聲音一提,怒喝道:“涇陵!此次不宣而至,莫非你又是在私軍報復?”
公子吾這句話,含著嘲諷。他在指責涇陵的不宣而戰的卑鄙行為。
公子吾的聲音一落,戰車緩緩止住,沖天煙塵漸漸止息的晉軍中,傳來了一聲清朗的大笑聲。
大笑聲中,一個高瘦的五十來歲的將軍,駕著戰車出現在公子吾的面前。
這將軍沖著公子吾雙手一叉,朗笑道:“公子誤會了。我家孤君,此刻還在新田整軍布陣,只待與秦人一戰!此番與公子作戰的,是我禾亟!”
禾亟這話一出,公子吾便是一怔。
原本,他怒而上前,是因為據他所得的消息,晉君涇陵宣戰的是秦人,而不是他公子吾。現在涇陵的私軍突然攻至,這說明他是在撒謊啊。堂堂晉君,怎么能使出如此不宣而至的下作手段?
現在禾亟這么一解釋,敢情還是自己誤會了?
在公子吾錯愕不語中,楚軍身后的趙城里,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那些歡呼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夾在其中的,還隱有嗚咽。
公子吾臉色大變,他沉聲下令,“晉人不可敵,速速召公子及前來助陣!”
“諾!”
據公子吾估計,公子及率領的那三十萬雜軍,不出七日便可趕至。有了五十萬軍卒在手中,縱使不能馬上打敗公子涇陵的私軍,以及趙氏的那些草包。但這一仗打上了三個月半年的,還是完全有可能。
自己雖然深入晉地,糧草不便。但是晉人正是大敗之時,士氣低少,唯一可用的只有晉君涇陵的這十萬私軍。楚軍在這里拖住他們,秦人再在晉地攻掠一番,哼,就算他涇陵再強,只怕也是不敵。
若配合得好,把晉君涇陵的私軍滅掉個五萬八萬的,從此后,晉國便不足為慮。
所以,現在的公子吾,還是信心十足。
可是公子吾沒有想到,派出求助的使者帶回的消息卻是,公子及突然重病,已被親信運回國內,因兵符在公子及的手中,那三十萬軍,他們根本指揮不動。
公子吾大怒,只能連連派使去追趕公子及。
而這時,公子吾憑著手中的二十萬大軍,與涇陵的私軍,已經對抗了十天了!這十天中,公子吾的軍隊,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在傷亡。
當衛洛來到秦軍所在的魏城時,公子吾的二十萬大軍,已經被涇陵的私軍,和趙軍聯手攻沒。
這一戰可謂慘烈,公子吾戰死城下,二十萬楚人精銳,只有十萬逃脫。另有十萬,一半傷亡一半成為晉人的奴隸。
重病返回,堪堪進入蔡境的公子及,在得知公子吾的求助后,抱著重病之軀,怒起返回。可他堪堪步入晉地,便聽到了公子吾全軍覆滅的消息。
自忖不敵的公子及,無可奈何之下,收攏了逃回的楚軍逃回國內。
與此同時,晉軍乘勢壓進,轉眼間便逼進了空無一人的韓城,范城,把它們一一收回。
這時,衛洛已來到了秦將駐扎的魏城。
這一次,秦將為首的,是秦太子衍。
秦人素重血性,他們每逢大戰,都是不戴頭盔,割下敵人的頭顱直接掛在腰間,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可怕之極,讓人見之膽寒。
這樣重血性的秦人,一直是看不起文弱仁懦的太子衍的。因此,這幾年來,為了在國人心目中樹立自己英武的形像,太子衍是每戰便會參加。
應楚人合擊公子涇陵的事,是秦君所同意的,與太子衍無關。不過,在公子涇陵宣布他不再返回新田后,太子衍便變得很積極了,他主動接下了攻晉的重任,成為秦將的統帥。
衛洛來到魏城時,太子衍剛剛與眾臣商議完。
他一回到所住的院落,便聽到了衛洛求見的消息。
那個傾城婦人?
太子衍只是略一尋思,便令人把衛洛叫進來。
這一次,衛洛依然是一身白袍。
她身材修長,線條美好,一襲白袍穿在身上,一頂紗帽掩著她那傾國傾城的小臉。
太子衍坐在塌上,瞇著一雙杏眼,靜靜地盯著曼步走入,如風吹楊柳般的衛洛。
衛洛在跨門而入時,第一個動作是摘下了手中的紗帽。畢竟遮遮掩掩的與人相見,是不尊重對方的行為。
衛洛取下紗帽,在太子衍地打量中盈盈一福,脆聲喚道:“妾見過秦太子殿下。”
太子衍聞言笑了笑,問道:“你這次是來相投的么?”
他睜大一雙滾圓的杏眼,朝著衛洛上上下下地打量后,笑了笑,聲音有點冷地繼續說道:“你若是想相投于我,我自當留一妻位,盛情相待。若無此意,請勿開口。”
他說得很直接。
非常直接。
是了,那時被公子涇陵換回離齊時,他和齊公子秩都向衛洛表示過的,愿意收留她的。
不過,與那一次太子衍的脈脈含情相比,這一次他的表現就陰冷得多,無禮得多。
太子衍的這種無禮,令得衛洛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了。
不過轉眼,她便一臉從容地看向太子衍,聲音微提,淡淡地說道:“太子錯矣。”
在太子衍的盯視中,衛洛自顧自地轉身,來到他身前的塌幾上跪坐下。
坐好后,她挺直著美好的腰線,在太子衍情不自禁地上下掃視中,衛洛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太子衍,聲音一提,清脆有力地說道:“妾此次前來,是代夫主問君一句:楚人已敗,晉地只有君在。敢問君子,君欲以一已之力,抗我強晉乎?”
這句問話中,含著晉君涇陵慣有的張狂,自信,不可一世!
性格懦弱陰沉的太子衍頓時一怔。
如他這樣的人,謹小慎微慣了。衛洛這種毫不客氣,開山見山地詢問,令得他的心突突一跳,一時之間,竟是躊躇不能言。
衛洛悠然一笑。
她的身子向后一仰,墨玉眼明凈無比地看著太子衍,聲音清脆而溫和地說道:“妾真不知,君子所求何也?”
太子衍當下冷笑一聲,暗暗想道:我求的,自然是權利兩字。
衛洛的聲音還在傳來,清脆而動聽,“此次秦人應楚所求出兵,情理皆存。現在楚人已退,君子若隨楚退去,仍不負仁信之名。”
楚人已退?
太子衍臉色瞬時一變。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衛洛,盯著她一臉的從容。
衛洛看到他這模樣,淡淡一笑,氣定神閑地說道:“楚主帥公子吾已被我夫主斬殺于陣前,公子及倉促逃回。此事過不了幾天,便應傳入君之耳目。”
太子衍緊盯著衛洛。他見衛洛表情如此從容,不由暗暗忖道:莫非,楚人真的敗退了?這,這怎么可能?
太子衍尋思了一陣后,見衛洛一臉自在地持酒慢飲,便把心中的憂慮拋開,輕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夫人前來,為說客乎?”
他的聲音一落,便看到衛洛憐憫地盯著他。
被衛洛這樣的美人,用這樣的目光盯著,太子衍心中大怒。
不過他忍辱負重慣了,當下吞下了怒火,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衛洛。隱約間,太子衍在憤怒之余,也有著強烈的不安:看來,楚人是真敗了。不然她一個婦人,怎敢用如此眼神看我?
衛洛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愉,兀自目光清亮,一派悠閑地看著太子衍,說道:“君子曾參加齊晉聯軍攻楚一戰。想來,公子對我夫主涇陵的私軍之威,之強橫,應是心中有數吧?現在君子手中有精兵二十萬,這二十萬精兵,或可與我夫主之私軍一戰。只是這一戰之后,二十萬秦人,還有幾人可以歸國?”
衛洛說到這里時,秦太子衍臉上的郁怒少去,目露沉思之色。
這時,衛洛清脆的聲音如流泉般響起,“太子已是秦之太子,此戰若敗,卻不知公子已,公子堤,以及良,蘇諸臣,該當如何?”
公子已,公子堤,良,蘇,正是秦國內,與太子衍作對,與他斗得不亦樂乎的老對手。
衛洛見太子衍眉頭緊皺,不由一嘆。
嘆息聲中,她持起幾上的酒樽抿了一口,慨然說道:“妾真不知公子所求者何!就算此戰公子僥幸得勝,也不過依然是一個秦太子,若有所得,不過是魏地一城之利。然,太子若敗,公子已,公子堤等人,必會以太子損兵折將,得罪強鄰為借口,對太子大力攻擊。到得那時,太子之位難保。”
衛洛清澈有力地說到這里,再來一聲長嘆,“妾真不知,公子所求者何也!”
這一次,太子衍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緊皺眉頭久久不語。
是啊,自己雖然有精兵二十萬,可這二十萬精兵,與晉君涇陵的十萬私兵相比,最多也只是堪為匹敵而已。可他的身后還有整個晉國,還有源源不斷的軍卒補充。這一戰,自己打他不過!
眼前這婦人說得不錯,自己打又打不過,可敗是絕對敗不起的。
不錯,楚人若真敗了,我就趁勢而退,此時隨楚退去,還可以博得重信重義的美名!
太子衍想到這里,哈哈一笑,朗聲說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轉眼,他又笑呵呵地補充:“夫人千里而來,何在少住以洗去風塵?你我故人相逢,正可煮酒相晤。”
此時此刻,太子衍的圓圓臉上,含著真誠的笑容,那滾圓的杏眼中,滿是熱情。這一刻的他,渾然是衛洛以前見過的模樣,似乎衛洛剛才所見的陰冷的太子衍,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衛洛知道,太子衍這個態度,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話半信半疑。他在等楚人戰敗的消息傳到。
衛洛連忙站起還以一禮,笑吟吟地說道:“太子盛情,敢不從命?”
當天,衛洛果然在魏城住下了。這一晚,衛洛居住的地方,里三層外三層都是太子衍的私軍,這陣容之勢,直是把她那小小的住房,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侍侯她的侍婢中,也夾了兩個修練了刺客之道的女子。
這種情形,直到第三日中午。這一天,太子衍匆匆趕來,恭敬地請她赴宴后,異常客氣地向她表達了善意。
看來,楚人敗退的消息已經傳到他耳中了。
當既,衛洛提出告辭離去。太子衍幾次相留后,見她離去的心意異常堅決,便秘密送給了她三車珠寶錦鍛。
衛洛望著這個又笑得異常真誠的男人,心中明白他這是亡羊補牢,想通過自己修復與涇陵的關系。以衛洛所料,涇陵初初登位,必有一番動作,還真抽不出時間來對秦楚兩國展開報復行動。
因此,她欣然領受了太子衍的美意后,才在太子衍的笑逐顏開中轉身離開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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