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那個人 衛洛的手被殷允握著,他的手依然那么暖和,他握著她的力道,也依然沉穩有力。
可是,衛洛的手心在冒汗。
如果只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她不會這么不安。她現在最后悔的是,不應該把殷允牽連進來,不應該讓殷允受自己的連累。
衛洛抿緊唇,倔強地盯著漸漸漂近的眾舟。
她櫻唇動了動,喃喃地說道:“殷大哥,我誤了你。”
這句話,她沒有吐出音來。她只是嘴唇蠕動。
殷允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他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不過,他現在正在急速地想著對策,也沒有心思去安慰她。
他劍眉鎖得緊緊的,雙眼沉沉地盯著前方,低聲問道:“衛洛,你可會潛水?”
潛水?
衛洛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殷允見狀,也露出一抹苦笑來。他是會潛水,可是,就算衛洛也會潛水,怕也是插翅難飛,楚人布置如此周密,又特地選在河水中圍困兩人,又怎么沒有預料到他們會潛水而逃呢?
河水中,楚人肯定也做了相應的安排的。
楚人的舟排,越蕩越近。
不一會功夫,眾舟便已把衛洛兩人的舟排團團圍住。
那布置這場戰事的銀甲將軍,顯然是個高手。眾舟排圍住了兩人,可距離他們,足有百步遠的距離。這個距離,是在箭的射程之內,又足夠遠,使得兩人無法輕松地飛躍到他們的舟排中。
然后,每一方向的舟排中,還站著兩三個宗師。這些宗師,自是處理應急情況的。一旦衛洛兩人的輕身功夫出眾,真能躍舟而出,這些宗師便會出手了。
這是一次真正的絕境封殺!
衛洛心思電轉,卻絕望地發現,對方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她實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應對之策。
難不成,這一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她轉頭看向殷允。
她的墨玉眼中波光楚楚,那眼神中,有不舍,有歉意。
殷允看懂了她的眼神。
他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藍袍飄拂。他對上衛洛這樣的眼神,微微一笑。微笑中,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撫上她的面頰。
他溫熱的手指,游移過她的額頭,鼻尖,輕輕觸及了她的嘴唇。
半晌后,他輕輕說道:“生死本是尋常事。”
衛洛點了點頭。
她抿緊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她眨著長長的睫毛,喃喃地說道:“殷大哥,我,”她說到這里,使勁地搖著頭,聲音已有哽咽。
見狀,殷允皺緊眉頭,低聲喝道:“衛洛,死便死了,此時不可做小女兒態!”
衛洛一凜,馬上咬牙應道:“諾!”
殷允見她如此,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他抬起頭來,目光如常,氣度從容地看向四面八方森森相對的寒箭。
那銀甲將軍沉著臉,一瞬不瞬地盯著兩人。這時刻,他的眼神出現了一點恍惚。
眼前這兩人,男的是俊美的公孫,女的是絕代佳人,兩人長袍飄拂,并肩而立的身影宛如神仙佳客。明明落入了這種絕境,他們的臉上還不見半絲慌亂。
這樣的兩人,還真是讓人心生欽佩啊。
他想到這里,手一揮,旗幟刷地一劃!
瞬間,五六百寒箭同時上指,直直地釘上了兩人!
箭已經弓上,隨時可發!
殷允冷哼一聲,低聲說道:“這些箭手皆是大劍師,箭上力道一定很強。衛洛,呆會亂箭射來時,我們只需要躲過了第一波,便可以趁他們取箭再射的功夫爭得先機。然后,我們同進用力鼓舟向南面沖去!”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們只需要沖入楚人的舟陣中,他們的箭便不能發揮作用了。到時,只需要應對幾個宗師而已。”
只要出了這湖,他們便有一線生機。他在郢城中的一些安排,便能用上。
衛洛點頭。
不過,不管是她,還是開口的殷允,都深刻的知道,話雖然說得簡單。可是五六百個大劍師同時射出來的箭,只怕是天神降世,也難以躲過!
劍拔弩張中。
那銀甲將軍右手向下一砍,沉喝道:“舉弓!”
嗖嗖嗖!
眾箭同時抬起。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圍觀的宗師們都停止了議論,夜空中,只有騰騰的火光,以及沉沉地呼吸聲響起!
已有一些宗師閉上了雙眼。他們暗中嘆息不已:如殷允這樣的人物,居然為了一個婦人,便要屈死在這澧河當中了!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寒箭森森相指!
這一刻,衛洛的雙眼睜得老大,令得自己心如止水。
這一刻,她身邊的殷允衣帶當風,手輕輕地按上了劍柄!
這一刻,風也是凝而不發的!整個夜空中,一股沉凝籠罩著。
那銀甲將軍右手高高舉起。
他手中的旗幟,也高高舉起!
一切,一觸即發!一瞬,生死轉眼!
突然間,一個清朗的,威嚴的聲音沉沉地傳來,“這個婦人是我的妻子,她的生死,還輪不到你們楚人來決定!”
這個聲音很響,洪亮悠長,沉凝有力!威煞十足!
眾人大驚!
這真的是大驚!
就在那聲音落地的一瞬間,楚軍身后的島嶼方向,瞬時燃起了無數的火把!
那銀甲將軍猛然回頭,他恨恨地想道:哼,真是好大的口氣,這婦人已是我箭下之物,難不成,你還能救去不成?
因此,他回頭時,手依然高高舉起,手中的旗幟依然高高的抬著!
他回頭了。
在他的身后,數十只漆成了黑色,如幽靈一樣漂在湖水中的舟排上,不知從何時起,竟站滿了黑衣人!這些黑衣人,同樣是彎弓搭箭!而他們箭尖所指的,自然是自己這些楚人了。
這些黑衣人的衣服還濕淋淋的,顯然他們才從水中爬出!
看到這情景,遠遠地散在衛洛兩人身后的宗師們,以及舟排攔在眾宗師兩側的晉國宗師們,同時睜大了雙眼。
殷允不由張大雙眼,驚喜地叫道:“是公子涇陵!河下的楚人,已被他的人解決了!”這是常理,如果不是河下的楚人已被他無聲無息的解決了,他的人不可能潛到楚人身后了,楚人還沒有知覺。
當然,這個道理相當淺顯,不止是他,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那銀甲將軍回過頭來,恨恨的,殺氣騰騰地盯著衛洛。
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卻無計可施。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就算自己下令楚軍不管不顧地射箭,這婦人也可以跳下河水,逃得生路。
絕境已破!此時再對殷允這樣的高手放箭,已是多余。
這銀甲將軍含著恨意的目光,衛洛沒有注意到。
她什么都沒有注意到。
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屏著呼吸,睜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的舟排中,緩緩靠近的那個男人。他依然是一襲黑袍,玉冠巍峨。他的身周左右,都圍著宗師,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大劍師。
他的舟排所到之處,眾晉人紛紛讓開道路。不一會,他便來到了彎弓搭箭,寒光指向楚軍的眾箭手中間!
公子涇陵負著雙手,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屹立千年的山峰般沉凝。
他靜靜地盯著口瞪口呆的楚人,盯著那個銀甲將軍。他薄唇一揚,淡淡地說道:“木央,為了殺我這婦人,你們可是煞費苦心了。不過,她是我的人。她的生死,你還不配做決定。”
他的聲音很平穩,很沉凝,很淡,他在訴說著一個天經地義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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