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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衛洛后退一步,又重新跪倒在地,以頭點地,怯聲求道:“公子,小人識得字,舞得木劍,”
這‘舞得木劍’四個字一出,涇陵公子的嘴角便猛然抽了一下。衛洛低著頭繼續說道:“小人也算得帳。公子大才,知人而善用,任賢又任能,小人斗膽求公子賜為三等食客!”
沉默!
涇陵公子顯然沒有想到,衛洛會在這種情況下,要求加賞。以衛洛之才,成為府中的一個三等食客確實足夠。
涇陵公子盯著她烏黑的小腦袋,幽黑的雙眸中隱有怒火在燃燒,他自是知道衛洛為何會突出此言。
他緊緊地盯著衛洛,直到衛洛的小腦袋越伏越低,越伏越低,只差整張臉都趴在地板上了,他才冷冷地說道:“相師之言,不信了?”
衛洛的聲音中有些許苦澀,“小人為了自救,多番獻拙。雖不入尊者眼,也已違相師言。如此亂世,朝不保夕,小人不敢肖想保身長全之時,又得流芳于世。”
她說到這里,再次重重一叩,聲音略啞,“小人曾再三避于公子,實不安于心,面見公子時難免惶惶,舉止失措,實不能為公子貼身廝。求公子賜小人一席安身之所,小人愿效犬馬之勞!”
衛洛侃侃而談后,伏在地上再也一動不動。她在涇陵公子單獨留下時,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涇陵公子明顯是不耐煩跟她再裝糊涂了。要敗中求勝,只有以進為退,自揭其短,點出自己是易過容的。
可是,她說來說去,涇陵公子還是不相信她,還是對她很是懷疑,這個時候,衛洛便想到了離開,當然,離開是下下之策,她還得試試。
對衛洛來說,此時此刻她最大的危機不是別的,而是她不能露出真容來。可她已經說出自己是易過容的了,如涇陵公子要求她露出面容,可怎么辦?
這半年來,她抽了條,也曬黑了,又是少年裝。可這身體曾是涇陵公子的末婚妻,焉知他不是印象深刻之極,一眼便能識穿?就算他識不穿,他身邊的人呢?
因此,她接下來便是求食客之位。也許沒用,可說不定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呢?說不定他覺得自己還有些才能,同意不再糾纏于她的面容呢?或覺得這是小事一樁,不值得在意呢?
而且,她接下來還有兩手亂他心思的招。她已只求能出這房門,出了房門,自己便可得到充足周旋的時間。
沉默。
無比的沉默。
涇陵公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大殿中的空氣變得沉凝無比,仿佛呼吸都已變得不容易。
半晌后,涇陵公子開了口,他聲音一提,沉沉喝道:“進來!”
喝聲一止,兩隊十個侍婢迤邐而入。這些侍婢手捧衣袍,毛巾等物,絡繹走到涇陵公子身前,在離他五步處站定后,眾美貌侍婢齊齊躬身行禮。
涇陵公子緩緩直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去露澤宮!”
咦,露澤宮是什么地方?他怎么突然要去那里?
衛洛怔怔地看著涇陵公子的背影,心中大惑不解。涇陵公子這一起身,她準備好的兩手自己也使不出了。
涇陵公子走了幾步,正當衛洛心中忽上忽下,無比期待他就此離去時,那冷冷的聲音傳來,“衛洛隨侍。”
“然。”
衛洛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跟在眾侍婢之后低著頭向前走去。
他好似動怒了!
漢陵公子出了寢宮,轉身向左側走去,并沒有出院落。
走過一道回廓,一行人來到了林蔭道下。
一直低著頭的衛洛眼珠子轉了轉,咬了咬牙。她吸了一口氣,快速走出幾步,來到涇陵公子身后。
衛洛走到離他只有三米處,雙手一叉,低頭說道:“公子,敢問此往何處?”
涇陵公子腳步一定,緩緩回頭。
他靜靜地看著衛洛,子夜般的雙眸閃過一抹異常的光亮。然后,他施施然地說道:“去露澤宮,自然是洗浴。”
洗浴?
洗浴!
衛洛的小臉不受控制地連跳了幾下,她瞪大雙眼,暗中咽了一下口水,擠出一個笑容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子洗浴,何必叫上衛洛?”
她這是垂死掙扎!她很渴望能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因此,她望向涇陵公子的雙眼中,已盡是期待,全是眼巴巴的渴望。
涇陵公子望著這樣的衛洛,嘴角不由一揚。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你乃我貼身之廝,自然相隨!”他說到這里,提步向前走去,衛洛連忙小步跟上。她還在苦苦尋思著怎么措詞勸說時,涇陵公子似乎嫌衛洛的小臉還不夠白,頭也不回地說道:“衛洛與她們一并侍浴可也!”
侍浴?
宛如晴天一個驚雷!
衛洛當既左腳踩上一右腳,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來了一個標準的狗吃屎。當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時,黑糊糊的鼻尖上已沾了一片樹葉屑子,煞是顯眼。
這個時候,衛洛已顧不得對他恐懼了。前所末有的緊張,不安,惶恐,擔憂,還有恨不得馬上轉身就逃地沖動,同時襲上她的心頭,令她臉白如紙,渾身顫抖不已。
饒是如此,衛洛看向涇陵公子的雙眸中,也依然透著沉穩。衛洛再上前一步,雙手一叉,直視著涇陵公子朗聲喝道:“公子,有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公子明知我衛洛懼怕此等事,為何有侍浴之說?”
她說到這里,嘴角一揚,冷笑兩聲,斜眼瞟向涇陵,“以公子之地位,何等少年不是唾手可得?何必為難我小小的衛洛?”
她說到這里,退后幾步,深深一揖,聲音清朗而堅定地說道:“公子之命,恕衛洛不敢受!”
一言說罷,她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