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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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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來年關將近,二來傷勢剛好,因而陳瀾重新去上學的事暫時就免了。陳家小姐們和少爺們不同,不是在外頭的學堂,而是家中專請了一位學問扎實作風嚴謹的夫子為西席,最初學的自是女誡女德那一套,四書五經不過是隨便講講。而她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也就樂得自己在屋子里看書寫字,反而更逍遙自在。慶幸的是,她從前小時候學過書法,繁體字認得齊全,如今一天臨幾張字帖,寫字也漸漸流暢了起來。

  這天早上,她正在書桌后頭饒有興致地翻著那本陳衍不知從哪里給她淘澄來的建炎筆錄,突然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緊跟著,沁芳就匆匆忙忙地打起簾子進來。

  見屋子里伺候的只有三等丫頭胡椒,她就快步走上前來,施禮之后開口說:“小姐,晉王妃來了。因為不曾擺王妃儀仗,府里也沒有大開中門,這會兒人已經到了蓼香院,還說要見見幾位小姐。老太太派了人過來傳話,讓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快些過去。”

  乍一聽這話,陳瀾立刻丟下了手里的書卷,沉思片刻就問道:“晉王妃從前也這樣時常來?每次都是不驚動別人?”

  “王妃身在王府,哪里能常來,但卻極其顧念老太太這個外祖母,逢年過節的禮都極其豐厚。今年端午節時,王妃倒是和晉王一道來過一次,那一回自然是大開中門的。只不過如今這也不奇怪,從前齊王妃端王妃偶爾回娘家看看,也不太樂意前呼后擁的。”

  沁芳說著就打發胡椒到西屋里去準備,又扶著陳瀾站起來,低聲解說道:“只不過,王妃過門幾年了,只生了一個女兒,所以今年王府又多了兩位夫人,出身不過略低些,都是淑妃娘娘挑中的人,好在晉王對王妃還一直敬重有加。”

  陳瀾一面走一面沉吟,出了東邊書屋,從正屋到了西屋妝臺前坐下,紅螺就帶著蘇木胡椒圍了上來。紅螺開了那個烏木首飾匣子,隨手就從里頭挑出之前那一對西番蓮金簪來:“小姐,今兒王妃來了,還用這對金簪?”

  “用那對蟲草珍珠的,都是王妃送的,簡單些,見人正好。”

  陳瀾見紅螺微微一愣,隨即就點點頭捧了那一對纖巧單薄的蟲草珍珠簪來,又尋了一對白玉耳墜和一串香木珠,她便知道這丫頭是明白人,于是贊許地點了點頭。一番梳妝過后,又換了今年新做的一套冬裝,披上此前朱氏給的那件鶴氅,她就帶著沁芳和紅螺出了門。

  到了蓼香院,只見院子里比平常早晚問安時熱鬧了許多,除了小丫頭之外,門前臺階下還站著好幾個面貌陌生的丫頭,一色身穿玉色水田小夾襖,藕荷色的緞子比甲,頭上手上干干凈凈,不見半件首飾,只腳下的繡花鞋卻是花樣百出。陳瀾進門時,所有人都矮下了身子去行禮,她微微頷首就過去了。

  進了正房,自有丫頭在前頭引著陳瀾入暖閣。只見正中朱氏的左手邊坐著一個大約雙十年華的華服麗人,只見她梳著高髻,身穿大紅纻絲織金五彩通袖,下頭是曳地百鳥翟紋鏤金裙,臉龐和朱氏很有些相像,但更像的則是那種一種如出一轍的端莊,只眸子是宛若流波,唇角也更多幾分笑意。陳瀾上前行禮之后,她連忙下來一把攙扶了,拉著手端詳許久,這才親自把人送到了下頭右手第一張椅子上坐下。

  “這才半年不見,又聽說三妹妹受傷,今天一瞧氣色倒是好得很,我總算放心了。”

  晉王妃笑吟吟地說了這話,又問陳瀾送來的燕窩可吃了,如今飲食睡覺如何,卻是無比的關切。陳瀾一一答了,自然少不得說起頭上的金簪和身上的鶴氅,又是好一番感激道謝。及至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陳冰陳滟和陳汐方才一塊到了,見陳瀾竟到得這么早,她們三個都有些驚訝,但隨即就忙著上前給朱氏和晉王妃行禮磕頭。

  行禮過后,姐妹四個彼此廝見,陳瀾見她們一個個都是珠玉輝煌織金錦繡,當是仔細妝扮過的,心里自是有數,等重新坐下來的時候,果然就聽上頭的朱氏笑道:“你們一個個都住得近,誰知竟是比瀾兒還慢,讓我們好等,這該怎么罰?”

  “大表姐這么久沒來了,咱們當然得好好打扮打扮!”陳冰一邊說一邊有意橫了陳瀾一眼,這才笑嘻嘻地說,“想不到三妹妹這么快就趕了過來,從錦繡閣那邊到這里遠著呢,三妹妹的腳程倒快!對了,大表姐,這是你之前賞的簪子,我天天戴著,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晉王妃見陳冰說著就上來轉了個圈,癡纏著要品評,自是笑著贊說好東西也要人來襯,隨即又夸了陳滟和陳汐幾句。陳汐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以對,陳滟卻笑道:“大表姐別凈夸咱們,要我說,這天底下能把大紅穿出顏色的人少得很,也就只有您配穿這大紅色呢,襯著精神臉色都好。要說端莊雍容,誰比得上您?”

  此話一出,別說朱氏笑了,就連晉王妃亦是容光煥發,當即褪下手上一只水色極其純凈的翡翠鐲子給了陳滟。陳瀾冷眼旁觀,見陳冰雖笑得歡,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只鐲子,仿佛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便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直到晉王妃問起幾個表兄弟,最后問起陳衍時,她才笑了笑。

  “四弟如今比從前更懂事了,每日練字也好功課也罷,都用心得很。”見晉王妃聽得極其認真,朱氏亦是如此,她又黯然嘆了一口氣,“只是用功歸用功,我卻擔心他的身體。聽說因為今年冬天太冷,學堂里好些學生都病了,上學時咳嗽聲一片,我倒是想求老太太恩準,橫豎就要過年了,不如讓他在家里多休息幾天,免得熬壞了身子,或者是過了病氣。”

  朱氏聞言頗有些詫異,隨即就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是,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些,聽說還有位身體不好的老大人竟是在上朝時凍死在轎子里…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就先在家休息幾天吧。他還小,讀書也不急在一時。”

  “是,多謝老太太體恤!”

  陳瀾忙站起身謝過,又拿眼睛去看鄭媽媽。這些天鄭媽媽常到她那錦繡閣來,她每次都是當正經長輩一般敬著,但凡鄭媽媽的話都沒有半分違逆,沁芳還攬下了幾件繡活,昨天才剛剛親自送了過去,自然也少不了撂幾句擔憂陳衍搬到外院去的話。若不是知道珍瓏到如今還沒有撥到陳冰那邊使喚,而朱氏這幾天仿佛額外垂顧自己,她也不敢這么冒險。

  果然,鄭媽媽先是笑說老太太疼愛孫兒,隨即就嘆道:“前些天二夫人三夫人還說要把幾位年長少爺挪到外院去,可如今看下來,家里的孩子們都是三災八難的,每年吃藥請大夫就不曾少過,在內院這么多人伺候著都如此,到了外院還不知如何。”

  此話一出,屋內眾人頓時神情各異,就連一貫冷若冰霜的陳汐也異常留心。朱氏看了一眼鄭媽媽,見晉王妃開口詢問,她就解釋說:“這是你兩位舅母提出的,我原本忖度倒在理,可之前瀾兒這么說,倒是提醒了我。索性再延一延吧,過一年再說。”

  一旁的晉王妃和幾位媽媽自是笑說老太太疼愛孫兒,而一直冷冰冰的陳汐卻如釋重負的輕輕吁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陳瀾,臉色很有些復雜。又說笑了一會,須臾便有媳婦上來詢問在哪里擺飯,這一次,陳瀾自然不得不留了下來,和其余姐妹一塊陪著晉王妃和朱氏吃了飯。

  一頓飯吃完,桌子和飯食都撤下去,又有人奉上茶來時,晉王妃用右手二指拿著那鈞窯小茶盅的蓋子,似乎要喝茶,可最后還是把茶遞給一旁的一個丫頭,隨即看著朱氏說:“外祖母,其實今天我來,除了探視您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相求。”

  一聽這話,屋子里的眾人全都是愣了。陳瀾立時站起身來打算退避,而其他三人也慌忙起身,晉王妃見朱氏點頭,卻擺手示意她們不用走,等一個個人重新坐下,這才說道:“妹妹們也大了,這原不是什么大事,只怪不好意思的。上回王爺隨我一塊來這兒的時候,對您這兒的丫頭們贊不絕口。我原以為王爺不過是隨口一提,可前些天才知道,原來他是瞧中了您面前的珍瓏。我也知道,珍瓏是您面前心愛的人,可是…”

  又是珍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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