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走到了臺階上。剛才那宮婢說話的聲音不小,她的同伙都聽到了。這會功夫,眾宮婢都轉過頭,似笑非笑,一臉輕蔑地看著玉紫。
而玉紫,此時此刻,身軀朝著門框一倚,她含笑迎上眾婢的目光,突然間,她呵呵一聲清笑,衣袖一甩間,她清聲吟道‘平生最喜煙云月,平生最恨屈膝事,安能一生蠅營狗茍?使我不得開心顏!’吟聲清越中,她施施然地向向孩子所在的房間走去。
一直到玉紫的身影消失了,眾女還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一個宮婢問道:“王后?”
趙王后青著臉,沒有回頭。她盯著玉紫的房門,半晌后才冷笑道:“她說不在意?哧——當真好笑!”
她也沒說為什么好笑,便這般整了整衣袍,傲慢地轉身,步履雍容地走了出去。
玉紫一進去,便看到孩子滿房的亂爬,有好幾次還扶著幾試圖站起。他一看到玉紫進來,便抬起頭來,雙眼笑成了彎月,奶聲奶氣地叫道:“母親,母親,抱抱,抱抱。”他伸出雙手,朝著玉紫撲來。
玉紫連忙上前一步,把她摟在懷中,對小心翼翼地守在一側的奶媽說道:“可矣,出去吧。”
“諾。”
孩子一入懷,便湊過嘴,在玉紫的臉上胡亂親著,直親了她一臉的口水。玉紫一邊忍笑,一邊哇哇叫道:“小子小子,你親得母親好臟呢。”
她說到這里,頭一歪,想道:要不,給這孩子就取個小名叫小子?或者叫傻娃?或者叫球球,或者叫愚娃?對,愚娃,魚蛙,就叫愚娃!這小子一看就精得很,以后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奶名叫愚娃,肯定很郁悶!
在這個時代,已流行貴子取賤名,玉紫這個愚娃奶名,也算是合了時代大流了。
想到這里,她低下頭,用自己的鼻子抵著孩子的鼻子,一邊摩挲一邊說道:“兒,母親便叫你愚娃哦?你看,愚娃愚娃,念起來多順溜多動聽?”
說罷,她朝著哇哇亂叫的孩子小嘴上重重一吸,重重地叭唧了一聲后,大聲叫道:“愚娃乖!”
這時,侍婢在外面叫道:“玉姬,大王有找。”
玉紫頭也沒回,清聲叫道:“急不急?若是不急,我得給孩兒沐浴了。”
外面一靜。
玉紫抱著孩子,推開了房門。
院落中,站著一個頎長高華的身影,一襲白袍的趙出,正靜靜地盯著她,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玉紫見到是他,盈盈一福,微笑的,清朗地喚道:“妾見過大王。”她笑眼彎彎地看著趙出,問道:“大王何事喚妾?”
她笑如春風!
趙出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右手一揮,喝道:“都退去!”
“諾。”
眾人一一退去后,趙出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目光微斂,徐徐問道:“聽聞王后來了,她可有難為你?”玉紫聞言,以袖掩嘴格格一笑,道:“大王言重了,王后對妾甚為有禮,怎會難為?”
她說到這時,眼波流轉,似睨非睨地瞟了他一眼,朝著他盈盈一福,道:“大王如果無事,妾要帶著愚娃沐浴去了。”
趙出深深地凝袖著她,半晌,他的目光移到了孩子身上,皺眉道:“愚娃?”
“然也,妾給孩子取的奶名便是愚娃。”玉紫想到這里,心中極樂,她低下頭在孩子的額頭上重重一吻,然后把他塞在嘴里的食指抽出來,含在自己的嘴里。孩子玩具被搶,當下哇哇的干哭起來。
玉紫鄙視地瞪著孩子,含糊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動不動哭泣呢?就算你是假哭,也是不可以的。”頗為語重聲長。
回答她的,是孩子更加響亮的哇哇聲。
玉紫搖了搖頭,吐出孩子的食指。到了這時,她這才記起趙出還在,當下轉頭看去。
站在陰影中的趙出,琉璃眼幽冷地盯著她,他頎長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的。
四目相對,玉紫朝他展顏一笑,道:“大王,你可有事?”
趙出盯著她,喝道:“來人。”
幾個侍婢應聲走出。
趙出淡淡地說道:“抱大子去沐浴。”
“諾。”
一個侍婢從玉紫的手中,把孩子抱起了。一直抱得到老遠,孩子還伏在那侍婢的肩膀上,朝著玉紫揮著小手歡叫,“母親,母親。”
玉紫望著孩子,不知不覺中,眸中滿是笑意,臉上盡是溫柔,那溫柔是如此醉人,如此的滿足,似乎只要有了這個孩子,她便已無比的滿足。
趙出向后退出一步。
這時,他聽到玉紫清脆地叫聲,“大王有何事吩咐?”
玉紫叫到這里,伸手撫上他的手臂,她輕輕地撫著,有點不安地問道:“大王可是身有不適?怎地臉色如此蒼白?叫巫前來吧。”
她剛轉頭要叫人,趙出已低低地說道:“不必。”
玉紫轉過頭來,關切地看著他。
她的目光是那么明亮,那么清澈,那抹關懷絲毫沒有掩飾。可是,僅只有關懷而已!
突然間,趙出只覺得胸口絞痛難當。
他嗖地伸出手去,緊緊地扣上了玉紫的手臂,然后把她往懷中重重一帶。
他把她窈窕的身軀重重按在懷中,頭一低,嘴唇覆向她的小嘴。
玉紫沒有掙扎。
她順從地偎在他的懷中,順從地張開嘴,與他的舌頭相嬉戲,在他的大手伸入自己衣襟時,她含糊地求道:“大王,回房罷。”
趙出沒有回答,他只是一把把她攔腰抱起,一腳踢開房門,撞過重重紗幔和珠簾,把她重重地扔到了床塌上。
他傾身向前,壓上了玉紫。大手熟悉地伸向她的玉帶,不一會,袍服大開,只著褻衣的玉紫,秀發散于床塌,晶眸明亮之極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趙出突然一停。
他慢慢支起上身,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玉紫。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從紗窗口透過來的暗淡光芒中,她嬌艷如花,眼波如水。她如最初相見那時一般,用一種極為清澈,極為無暇的目光看著他。
無悲無喜…
慢慢的,趙出低下了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伏在玉紫身上一動不動的趙出喃喃喚道:“玉姬,玉姬,玉姬…”
趙出低低的,呢喃地喚了幾聲后,聲音已是越來越啞,越來越啞。
突然間,他呼地一聲站起,把玉帶一系,轉身朝外沖去,轉眼間便沖出了老遠。
玉紫慢慢地坐起。
她低著頭,安靜地把衣袍系好,撫著紅腫的唇,喃喃說道:“咬得真重。”對著銅鏡,把自己整理得差不多了,她舉步朝著浴殿走去。
玉紫剛剛走出院落,一個劍客大步向她走來,遠遠便喚道:“玉姬!”
出現在林蔭道中,一臉笑容的,是圓臉劍客辟。他大步走到玉紫面前,又叫道:“玉姬?”
他對上的,是撫著額頭,一臉無奈的玉紫。
辟怔了怔,愕然地問道:“姬不欲見我?”
玉紫大點其頭,她果斷地說道:“如果辟此次前來,只是想與我父親一般勸說于我,那大可不必了。你們要說什么,我背都背得出來了。不過,如果辟只是想與我一醉,倒也可行。”
辟哈哈一笑。
他雙手一叉,道:“既如此,便休提他事,只與姬一醉吧。姬,請——”他風度翩翩地行了一禮。
玉紫還以一禮,“請——”
兩人并肩走在林蔭道上,朝著院門方向走去。玉紫走了幾步,一眼瞟到他那佩劍,突然笑道:“你那劍鞘怎是烏黑之色?”
辟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王繼位后,邯鄲城四周盜賊橫行,我一得閑,便伙同眾人扮成商戶,引來盜賊獵殺,特是痛快。無奈何,殺的人多了,血已無法洗凈。”
原來那是干涸的鮮血啊。辟這人,圓圓臉,性格長相極為陽光,沒有想到還有這個嗜好。
玉紫嘴角抽了抽,連忙移開了視線。
因為不打算出遠門,玉紫便只帶了兩個劍客,一個侍婢。
坐上馬車后,不到一刻鐘便出了府門。兩人走到府門左側的一處酒家中,找了間廂房坐下。
這些廂房,都是玉紫計劃中的一部份,她這次回來后,發現所有的酒家都隔出了廂房了。
辟一坐下,便啪啪地拍著幾面,叫道:“來酒,來酒——”
“好嘞——”
酒一上幾,辟便側頭看向玉紫,笑道:“姬一次可飲幾樽?”
玉紫抿著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三四斟都可。”
辟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驚道:“姬如此好酒量?”
玉紫有點慚愧地以袖掩臉,道:“然。”她心中想道:你們這酒根本就是后世甜酒那濃度嘛,這么淺的度數,怎么醒得了人?她以前在公司上班,時不時的與一些同事去喝兩杯,雖然都是啤酒,可不知不覺中,酒量還是練出來了。
這時,玉紫聽到辟嘟囔道:“我卻是不信!姬一婦人,難不成酒量能勝過我?”他說到這里,扯著嗓子大叫道:“店家,來大甕酒!”
“好嘞—”
辟抱起酒甕,給玉紫和自己的樽里都倒滿了,口里哼哼,“我卻不信!今日定要與姬一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