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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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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卿染回過神,抬起頭一看,原來她剛才和荀淑芳分手,紅綃卻不知哪里去了,她就一個人往回走,因為邊走邊想心事,沒看路,正和鄭元朗走了個面對面。

  鄭元朗身后跟著來喜,還有兩個婆子。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些綾羅綢緞、大大小小的盒子,還有帳冊等物。方氏四十壽宴,準備大辦,因此托了鄭元朗在幫忙料理。鄭元朗也不辭辛苦,出出進進地忙碌,每天都會和方氏稟報籌辦情況。

  “為了太太的事,讓朗哥哥受累了。”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

  鄭元朗忙躬身還禮,轉身就打發那兩個婆子,讓她們先把東西送給內院的管事婆子。

  “染妹身邊怎么也沒帶個丫頭?我看染妹你臉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請郎中來看看?”鄭元朗關切道。

  荀卿染忙搖頭,說自己沒什么事,又想起上次手被燙傷,多虧了鄭元朗在場,救治的及時,后來那藥膏也頗有神效,她還沒有機會當面向鄭元朗道謝。

  “上次受傷的事,多謝朗哥哥幫忙,還沒謝過表哥。”

  鄭元朗擺手,“些微小事,不值得一提。染妹的手怎么樣了?我已經捎信回去,讓人再尋一瓶那藥膏來。這幾天也該送來了。”

  荀卿染伸出手,給鄭元朗看了看。燙傷已經完全好了,并沒有落下疤痕。只是燙傷的對方皮膚,比旁邊的皮膚顏色粉嫩一些。

  “已經好了,多謝朗哥哥惦記著。那些老嬤嬤們說,這留下的一點痕跡,過完這個夏天,也就沒了。”

  鄭元朗四下看了看,“染妹坐下歇一會,我讓來喜去找妹妹的丫頭來。”說著就吩咐了來喜,請荀卿染到旁邊石凳上坐。

  那石凳每天有人擦洗,十分潔凈,鄭元朗還是用衣袖掃了掃,又將方才來喜手中捧著的尺頭鋪在上面,才請荀卿染坐下。

  荀卿染遲疑了一下,“朗哥哥不趕著去做事嗎?”

  “并不在這一時。昨天在城里,見了暉弟,還要我捎話給染妹。”

  荀君暉只帶了一個貼身小廝,雖然有同族兄弟作伴,荀卿染心里還是有些掛念,聽鄭元朗這樣說,便在石凳上坐下。

  鄭元朗也在旁邊坐了,“暉弟讓我捎話給染妹,說他一切都好,讓染妹盡管放心。”又細細說了荀君暉都和誰在一起,在何處住宿,飯食是如何安排的等。鄭元朗說的十分詳細,顯然不是只和君暉路遇,而是費心去探詢的。

  “多謝朗哥哥這般照應他。”荀卿染道謝。

  “暉弟很懂事,同行的兄弟們也都老成持重,我去時,他們已經安排好了,我并沒幫上什么忙,不敢當染妹一個謝字。”

  “朗哥哥有心去看他,已是十分盡心了。”

  “染妹,你為暉弟操勞,我都看在眼里,只覺得又是敬你又是羨慕。染妹的心情我很了解,我家父親早亡,母親后來也過世,只有我和幼妹相依為命。好在有伯娘照看,她和大妹妹一起作伴,我在外面才能安心些。”

  鄭元朗的身世,自然沒人和荀卿染細說。今天是第一次聽鄭元朗自己說出來,原來他是自幼失估,和妹妹相依為命,荀卿染不覺生出一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雖然也曾讀書,不過只能考取個秀才,還是末等,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仗著父親留下的一份小小家業,過上一兩輩子也過得,然而卻不愿如此,…幫著料理商鋪買賣,做的倒十分順手。依著伯娘比鄰而居…,金陵城外田莊、土地,…打算再買一座茶園…,不敢說大富大貴,總是衣食無憂,順心暢意…”

  荀卿染覺得鄭元朗說的有些謙虛。他家是比不得鄭元朔,不過在江南一帶也是一二等富足的人家了。

  “朗哥哥過謙了,聽老爺說你小小年紀,就肯跟著伙計在外面吃苦,比起只靠祖業,不知世道的紈绔,強上許多倍。”…等等,怎地鄭元朗像在跟她交代家底似地。

  鄭元朗聽的面露喜色,“染妹真是這么想的?男兒當自強,我所做,不過是本份罷了。”

  “染妹,你每天要按時辰給姨母請安,晚上還做活計,屋里卻無時辰鐘。這個染妹你收著看時辰正好。”

  鄭元朗遞過一個精巧的盒子,眼睛亮亮地示意荀卿染打開。荀卿染伸出手,打開來看,盒子里是一塊懷表,純金的表殼,里面沒有表蒙子,只有鏤刻羅馬數字,可以看到里面的表針。

  鐘表在這里還是個稀罕物,都是從西洋進的。荀府上下,只有方氏屋內和荀大老爺待客的正廳才有大座鐘。荀大老爺和方氏每人有一塊這樣的懷表。荀淑蘭兩年前也得了一塊,是侯府捎來的。

  鄭元朗拿出來的這塊,比荀家人的都要好,在潁川這個地方是買不到的。

  “染妹也許不記得了。兩年前姨丈做生日,我來過一次的。那次京里大表哥處送了一塊懷表,最后是給了四表妹。我當時見了染妹,覺得染妹也該有一塊,這次來時,就特意尋了一只,早就打算送給染妹的。”

  兩年前,荀大老爺做生日時的事,荀卿染確實記不太清了。她只記得侯府里送了好些小東西,方氏拿出來分給她們姐妹幾個。那懷表,自然沒人敢碰,荀卿染當時只揀了一盒絹花。

  后來她們和二房的淑妍、淑娟在穿堂里玩,看著荀淑蘭顯擺那塊懷表。淑妍問她得了什么,央著要看,她就拿了絹花出來。淑妍便十分艷羨,說是宮里的最新樣式。荀淑蘭還沒顯擺夠懷表,見二房的姐妹倆圍著荀卿染,就有些不高興。荀淑芳故意撞過來,撞翻了盒子,還踩臟了絹花。

  然后,幾個女孩跟著荀淑蘭去看其它的東西,只留下荀卿染一個人,蹲下身去拾那幾只絹花。

  那時候是有個男孩,也不知從哪跑來的,幫著荀卿染撿起絹花,還用袖子擦干凈了才遞給她。

  荀卿染記得那個男孩還勸她不要不高興,說什么“你不用戴這些,都比她們好看。”

  說的荀卿染當時就笑了,原來那個就是鄭元朗,明明當時矮矮胖胖的,想不到現在長高了,瘦了,人還蠻帥的。

  想起往事,荀卿染忍不住嘴角帶笑。鄭元朗見荀卿染如此神情,知道她是想起來了,也跟著笑。

  “這東西,太貴重了。”荀卿染合上盒蓋。

  “染妹,你值得最好的東西。”

  荀卿染低下頭,鄭元朗早就帶著這個東西,直到現在才送給她,也是明白東西“貴重”,不好輕易送嗎?

  荀卿染將懷表遞還給鄭元朗。

  “家中姐妹,只有四妹妹有一塊,還不如這個。朗哥哥的心意我心領了,東西卻不能收,朗哥哥還是快點收起來。”

  宅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沒有事還要編出些事來,荀卿染知道,她絕不能行差踏錯半步。不遠處已經有腳步聲傳來,那邊矮墻后,已經有個不知哪個院子的婆子在探頭探腦了。

  正好寶珠尋了過來,荀卿染便站起身,向鄭元朗告辭走開了。

  鄭元朗在原地呆站了一會,低頭看見石凳下有只不起眼的木頭鐲子。鄭元朗彎腰拾起,這石凳是方才荀卿染坐過的,他打掃這石凳的時候,還沒見這鐲子,一定是荀卿染落下的。鄭元朗忙寶貝似地將鐲子藏在懷里,才邁步向方氏院中走去。

  荀大老爺在梨香院用完晚飯,辛姨娘親自端上茶水,荀大老爺接過,漱了口。

  “你現在是雙身子,這些事就讓下人們來做。”

  “妾知道小心,不過,哪里就什么都不能拿不能動了。”

  打發了屋里伺候的下人,辛姨娘覷著荀大老爺的臉色,開口道:“老爺是有福氣的,妾看著家里四位姑娘,都出落的如花似玉。這都到了能做親的時候,妾看著太太也在打算。…鄭家這個時候送了朔大爺來,是不是有和咱們家做親的打算?”

  “你聽到了什么風聲?”荀大老爺本來閉目養神,聽了這話就睜開眼。

  “那倒沒有,是妾自己閑著琢磨。”辛姨娘陪笑道。

  “那是沒有的事。鄭家是豪富,祖上也因皇家恩典,得了幅冠帶。不過,…咱們荀家世代書香,并不般配。等日后進京,自然給她們姐妹找那門當戶對的人家。”

  “雖是如此,也有個嫡出庶出。鄭姨媽若有這個心意,來求老爺太太,那老爺也不答應?”

  “荀家的規矩,你太太是知道的。不過,若是鄭家真的開口,還當真不好拒絕…”荀大老爺微微皺眉。

  辛姨娘見了,忙聊起別的,將話頭岔開去。

  荀卿染自然很快知道了這段談話內容,一時間覺得五味雜陳,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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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兩更,謝謝蘭花結同學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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