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一聲令下。就有宮人上去想要去拖趙欣雅。吳氏因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趙欣雅會有身孕,因而方才見趙欣雅流血,也只以為是摔的,等那太醫說出趙欣雅是落了胎,她呆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是朝廷命婦,這其中的歷害也是知道的,因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坐實了女兒的欺君之罪。趙太后趕回來,她以為是救星來了,卻沒想到,趙太后不僅不應她所求,反而冷冰冰地發出那樣的命令。
親生的女兒倒在那里,吳氏一個做母親的,聽得一個拖字,一個關字,心早就揪了起來。所謂人急失智,吳氏認為太后是沒弄明白地上的是誰,才胡亂下令。
“太后娘娘,您瞧瞧,這可是欣雅。您的親侄女啊。您要為欣雅做主啊。請太后嚴懲這個庸醫,另請太醫來給欣雅診治。”
吳氏張開手護住趙欣雅,不讓宮人上前。那幾個宮人知道吳氏的身份,也不敢造次,都停了下來。
水幽寒心里贊嘆,姜還是老的辣。眾目睽睽,有眼睛的人都看到發生了什么事。吳氏要的是當場翻案,所依仗的就是太后的勢力。可太后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就是當眾在打皇帝的臉。皇帝對太后孝順,不等于太后就能凌駕于皇權之上。吳氏這樣做,無異于讓太后和皇帝對上,而且她們完全不占理。
太后的一聲吩咐,聽起來毫無章法,可內里自有乾坤。一來,雖然大家都知道太后指的是誰,但是太后卻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說清是要把人關在哪里。趙欣雅的身份,是她的侄女,趙丞相的女兒,楚侯爺府的長媳,還是丹鳳縣主。按照規矩,應該揀最尊貴的那個身份或者最親近的那個身份稱呼,可是如果稱她丹鳳縣主,那就是再次提醒眾人,趙欣雅犯的是什么樣的罪,更不能稱呼侄女,那無異是將太后自己拉進泥潭。那么楚夫人那。稱楚夫人,倒可以把太后自己和趙家摘出來。但是這樣明顯的禍水東引,會讓在場眾人認為太后涼薄,嫁禍于人,而且侯爺夫人,趙欣雅的婆婆也在場,誰知道她是真暈假暈那,如果侯爺夫人反駁起來,兩家可就當場反目,那樣場面就太難看了。
而且趙太后也沒有指明把人關到哪里。她在后宮多年,手下怎么會沒有人。這樣模糊的吩咐,這人關到哪里去,會是什么個待遇,自然有她貼心的手下人去安排。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現把趙欣雅帶走,留下緩沖的時間和無盡的余地。
只是,吳氏,顯然和太后之間心無靈犀。吳氏護女兒心切,當場就要個說法,洗拖女兒的罪名。可太后在這種場合下,就算真的被逼給出說法,那絕不會是吳氏想要的說法。
趙太后吳氏冥頑不靈。手下人也不利落,頓時氣的兩手發抖。
“哀家的話,你們都沒聽見嗎”趙太后沖那幾個宮人發火,宮人見趙太后動了真怒,趕忙上前拉開吳氏。
“太后娘娘,看在這是您親侄女的份上,求您救救她啊。”吳氏死活不放開趙欣雅。
“那就一起拉下去。”趙太后吩咐。那些宮人也不管吳氏如何哭嚎,徑自將趙欣雅拖了下去。
趙太后的手依舊抖個不停,身子一歪,被長公主在旁扶住,“母后別動氣,保重身子要緊。”
“還是妍兒貼心。哀家老了,耳聾眼花,什么也管不了。妍兒,這里的事,你多費點心。一定把事情查清楚,莫讓她們糊弄了咱們。”趙太后kao在長公主手臂上,嘆氣道。
長公主答應一聲,吩咐人清掃地面,又請太醫來看王夫人,派人通知楚家的人。另一邊又打發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去救治趙欣雅。
“母后,陛下還在御花園,等母后去了才開戲,母后您…?”長公主詢問趙太后。
“自然要去,難得陛下放下政務,給哀家辦這個壽宴。沒得為了外人的事,枉費咱們自家人的心意。”趙太后臉色已經恢復平靜,一副有子女若此,夫復何求的姿態。
趙太后又重新坐上步攆。往御花園而去,眾命婦在后面跟隨。
齊芳珠kao在水幽寒身上,方才她站在前排,發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這和上次梅林里擺設的布景不同,是血淋淋的現場版,齊芳珠哪里受的了。水幽寒忙著讓人拿來痰盂讓齊芳珠吐在里面,又讓人送來清水,給齊芳珠漱口。又讓人去給長公主傳信,說齊芳珠身體不適。長公主已經到了御花園,抽不開身來照看。剛巧一位相熟的太妃體弱,不耐久坐,就辭了太后,過來接了水幽寒和齊芳珠到她的宮中小憩。
永安宮處在皇宮一角,環境十分安靜。老太妃給水幽寒和齊芳珠安排了屋子,讓她們自在休息。躺了一會,又吃了些鮮果,齊芳珠緩了過來,不免感嘆一番。
“…當初我還只不信是你害了她,并沒想到她連懷孕都是作假。她這膽子也太大了些。今天眼瞅著她一腳踩空,真真像她自己做的圈套那樣失了胎兒,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果真不假。”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水幽寒只想到這句話。
如果趙欣雅沒有屢次加害她,就不會看到她從容無恙就心虛。如果趙欣雅不是謊稱有孕,就不會懷孕三個月卻沒人發現。也就不會有今天摔下臺階而流產這件事了。
兩人在永安宮中歇了半晌,長公主就派素心和素芬兩個丫頭過來接她們。原來趙太后到了御花園后,只聽了兩折戲,就退席了。方才太后宮里人又去稟報皇帝,說太后身體不適。皇帝和長公主就帶了太醫去了慈寧宮。御花園的戲自然是散了。
水幽寒和齊芳珠等人幾乎散盡,才出了宮來,就見歐陽、呼延敏之正站在宮門口,和一人說話,正是楚熙。
呼延敏之見了齊芳珠。就向歐陽和楚熙拱手告辭,帶了齊芳珠離去。歐陽叫了馬車過來,要扶水幽寒上車回家。
“歐陽大人,歐陽夫人。”楚熙卻一臉焦急地走過來,攔在兩人身前。
“楚將軍有什么事?”
歐陽擋在水幽寒身前,態度彬彬有禮,卻也明顯十分疏離。
“歐陽夫人,欣雅得罪了夫人,因此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更是落了胎。她如今已經受了懲罰,她心里也后悔,請歐陽夫人原諒她。我替欣雅向夫人請罪。”
楚熙單膝跪地向水幽寒拜道。
水幽寒一愣,方想起方才素心說,王夫人暈倒,長公主通知了楚家兄弟,楚熙讓弟弟楚征送王夫人回府,楚熙則去看了趙欣雅。然后王夫人以急病為由叫了楚熙回去。看來楚熙這是剛從侯府來,又回來想見趙欣雅,卻沒有令牌,沒有傳召,不能進宮。
看來楚熙已經知道事情經過,才向她道歉。水幽寒雖然對楚熙的道歉不感冒,但是卻不能讓他那么跪著。
歐陽扶了楚熙起來,正有一個小太監從宮門探出頭來,沖楚熙招了招手。楚熙忙趕過去,一會又垂頭喪氣地走回來。
水幽寒本想上車離開,又被楚熙攔住了。歐陽沉下臉。
“楚將軍怎么不進宮去,攔我們夫妻做什么?”
“方才我向歐陽夫人請罪,還不知歐陽夫人肯不肯原諒欣雅,放過欣雅?”
“楚將軍怎么不問問你的欣雅,是否肯放過我們夫妻?”歐陽怒道。
楚熙一滯,“是楚某的錯。如果這次救的欣雅出來,楚某保證,她絕不會再傷害你們。”
“希望楚將軍言出必行。”歐陽顯然對楚熙的保證不屑,“小寒,我們走。”
水幽寒沒有動。
“楚將軍,你可是進不了宮?那宮內可有人照顧尊夫人?”
楚熙沒想到水幽寒有此一問。愣怔一下方答道:“岳母大人在宮內照看,楚某沒有圣旨,不能進宮。”
“楚將軍,你問我們原不原諒尊夫人。我們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
“歐陽夫人,欣雅她意圖不利于夫人,但她絕不會有意欺君。如今,她受的教訓也夠了,如果歐陽夫人不計較她…對夫人,那欣雅就還有一線生機。”
“楚將軍,尊夫人的生死榮辱,從來就不是我能夠左右的。”水幽寒緩緩說道,楚熙自然知道她所說不假,唯有默然。
“要說她的一線生機,全在楚將軍一人身上。楚將軍真心想救她,她就能活,楚將軍不想救,那她就死。”
“請教夫人這話怎么講?”楚熙熱切問道。
夕陽的一縷余光灑在楚熙臉上,即使一天經歷的了太多的事情,痛失骨肉,妻子犯下欺君大罪,陷在冷宮,一面是母親以命相脅不讓救,一面是岳母和妻子含淚相求一定要救,這還是一張英俊的讓人心動的臉。
水幽寒自然不會給他分析當前局勢,只是柔聲說道:“楚將軍對尊夫人一往情深,不離不棄,很是讓人嘆服。陛下也是重情重義的人,法理外還有人情,楚將軍只要讓陛下知道您對尊夫人的深情,有同生共死的心意,陛下就會心軟。而且,尊夫人身份貴重,陛下看在很多人面上,未必真想將她如何。只是,尊夫人罪重,陛下需要臺階,才能放人,不然無法服眾。”
“那楚某該怎么做?”
水幽寒垂下眼簾,“楚將軍見笑了,我一時忘形,說了些婦人之見。將軍只當沒聽見吧,將軍在戰場上能殺伐決斷,這點小事,自然自有主意。我們夫妻告辭了。”
水幽寒轉過身,扶著歐陽的手臂上了馬車,歐陽也跟著坐進車里。馬車并未立即啟動,楚熙離馬車甚近,聽得里面水幽寒笑語。
“大哥,想當初小刀拜師學藝,他師傅怕他吃不了苦,不肯收他。小刀就在他師傅門外整整跪了一夜,他師傅感他心誠,才收下了他。說起來,這真是笨招,但卻十足有效…”
歐陽似乎回了一句什么,不過馬車已經走遠,楚熙并未聽清。
第二天,歐陽從大理寺回來,帶來消息。楚熙從昨天傍晚開始,就到金殿前長跪不起,求皇帝饒恕趙欣雅的欺君之罪。今天早朝,楚熙依舊跪在金殿外。也多虧他是武將,身體素質好,跪了一夜,還是身板直挺挺地。散了朝,楚熙還在那跪著。最后皇帝招楚熙進宮,然后,楚熙進宮領了趙欣雅回府。
水幽寒聽的目瞪口呆,她只是猜到了皇帝不會將趙欣雅的生死放在眼里,甚至不愿意趙欣雅在這個時候死,又對楚熙的所謂道歉從心里膩歪,因而說了那番話,沒想到楚熙竟然真的…,讓人說他什么好,情癡?情種?不愛江山愛美人?
水幽寒還在暗自詫異,就有人稟報,說是楚熙在外面求見。水幽寒自然沒有出去見他的道理,歐陽也不喜楚熙,卻不得不出去應酬。
歐陽回來的很快。
“大哥,楚熙來是什么事?”
“就是那些舊話。為趙欣雅的事向咱們道歉,說趙欣雅已經悔過,這樣的事情以后再也不會發生。他還送來兩個田莊的地契,說是給咱們賠禮的,我沒有收,就請他回去了。”
歐陽府門外,楚熙正要上馬回府。就聽后面有人喊他等一等。冬兒從門里追出來,將一個籃子遞給楚熙。
“這是我們夫人送給楚將軍的。我們夫人說:她謝謝您。”
楚熙打開籃子一看,卻是滿滿一籃子雞蛋。楚熙不明所以,想要問問水幽寒為什么送他雞蛋,還給他道謝,冬兒早就轉身回了院子。
想了一路,楚熙都沒想明白水幽寒送他一籃子雞蛋的緣故。這籃子雞蛋,成了楚熙不大不小的一個煩惱。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其中的含義,之后,他倒寧愿他不明白。
早就想送楚熙雞蛋了,今天終于送出去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