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舉著燈籠,說話的人在水幽寒身前的椅子上坐下。借著昏黃的燈光。水幽寒這才看清來的人是個半老的嬤嬤,看上去應該有四五十歲,穿戴打扮都十分體面,想來是有身份的。
水幽寒看著眼前這個嬤嬤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歐陽夫人,您今天可是闖了大禍了。您害誰不好,怎么就去害楚夫人?您可知道楚夫人是誰,那可是楚侯爺的長媳,楚夫人肚子里的是楚家的骨肉。楚侯爺和楚將軍父子為大周江山,在戰場上搏命,結果自己的骨肉,讓歐陽夫人您一推,就給推沒了。楚夫人現在還是明白一會,糊涂一會的。歐陽夫人第二百二十五章長夜,你想過沒有,明天皇上和太后回來,您會有個什么結果?”
“我又沒做什么,會有什么結果?”
“歐陽夫人,這人證物證都有了。呼延夫人都說不出什么來,您再辯解也沒用。您難道還以為您自個能摘干凈嗎?”
“請問嬤嬤您怎么稱呼?”水幽寒問。
“嘎嘎嘎,我一個沒品級的老婆子,哪有什么名字。不過既然歐陽夫人問起,就叫我勞嬤嬤吧。”勞嬤嬤干笑兩聲,答道。
“嬤嬤是奉了誰的命令來的,要和我說什么?”
“嘎嘎嘎,奉了誰的命,老奴沒法回答,夫人得自己去想。夫人只需要知道,老奴來,是來救夫人的。”
“哦?”水幽寒疑惑地看著勞嬤嬤。
“夫人可是覺得有人撐腰,不過弄死個孩子,沒有大罪?那夫人可就想錯了。楚侯爺父子,用萬歲爺的話說,是大周朝的石柱子。動了他們,就是動萬歲爺的江山。您動的可是楚家的嫡孫啊…”
“請教勞嬤嬤,這會是什么刑罰。”
“嘎嘎嘎,”勞嬤嬤笑的更加快意,湊近水第二百二十五章長夜幽寒道:“千刀萬剮之刑。”
水幽寒身體往后縮了縮,這勞嬤嬤似乎周身環繞著一股陰森的冷氣,直讓人毛骨悚然。水幽寒兩世經歷,其實并沒有見識過什么大jian大惡之人。
“害怕了?老奴還沒說完那。夫人以為您抵了命,就完事了,那可就想差了。”
水幽寒說話有些哆嗦,“難道不是這樣?”
“嘎嘎嘎。夫人您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勞嬤嬤一言擲地有聲。
“我夫君在大理寺任職,可沒聽說過本朝有滅九族的。”
“那是皇上仁慈。不過。你一家大小卻是逃不了的。”
“我不相信。”
“嘎嘎嘎。夫人看著聰明,其實是個糊涂人。這里沒有別人,我給夫人提個醒。夫人您不怕楚侯爺一家,那夫人不會忘了,楚夫人是誰家的女兒,修容娘娘是誰,當今的太后是誰吧。皇上為了讓這些人消氣,會怎么處置你們一家,夫人只要想想,就明白了。”
水幽寒沉默半晌,手帕都揉碎了。勞嬤嬤在一邊看得似乎很開懷。
“勞嬤嬤,您方才說是來救我,您不說是誰派來的,我也能猜個大概。我就知道她不會不管我。請勞嬤嬤方才說救我,請勞嬤嬤教我如何做?”
“歐陽夫人那么聰明,還用老奴教?”
“嬤嬤在宮里,見多識廣,哪是我們能比的。請嬤嬤教我,怎樣才能救我的家人?”水幽寒悄悄從腕上褪下只翡翠鐲子,在拉住勞嬤嬤的衣袖時,順手放在勞嬤嬤手里。
勞嬤嬤感覺到手中的東西。面色微變,等水幽寒收回手,那鐲子已經被勞嬤嬤攏在衣袖里了。
“女人啊,這輩子為什么活著?還不就是為了兒子活著。就是飛鳥走獸,都懂得為了自己的孩子,情愿自己餓死的。”
“勞嬤嬤的意思是…讓我明天認罪,求皇上和太后饒了我家人?”
勞嬤嬤有些不屑,又有些不耐地看了看水幽寒,“你害楚家沒了孫子,害得楚夫人半死不活。明天皇上和太后回來,卻看見你水靈靈活生生地。圣上和太后會怎么想,侯府會怎么想?”
“那,那我就弄的可憐些…”
“夫人是真不明白,還是舍不得自己個啊?”勞嬤嬤陰陽怪氣道。
“勞嬤嬤是想讓我…”
“唉呦,老奴哪敢。是夫人要老奴教你如何能救你一家子,老奴只打了個比方。夫人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夫人自己的事。”
水幽寒咬了咬牙,“勞嬤嬤,我這么做了,真的能救我家人嗎?我,我想要個保證。嫣…打發嬤嬤來的人,她,她是不是能保我家人平安?”
勞嬤嬤似乎對水幽寒的猶豫很不耐煩,打算好好開解開解她,“夫人自己想想,明天皇上和太后回來,楚夫人那邊沒了個孩子,夫人您也賠上了性命。就是侯府、丞相也能消消氣。皇上更是會憐惜夫人。再加上夫人的好友求情,皇上和太后素來心慈,也就不忍心加罪您的家人了。”
“多謝嬤嬤,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請嬤嬤回去轉告…,請她幫忙保住我家人。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會感激不盡。”
“夫人要不要我幫忙送您一程?”
“不必了,這又不是什么好事,宮里人多眼雜,別連累了嬤嬤和…。…不過,如果嬤嬤身邊帶了什么東西,能讓我不太受罪,那…”
水幽寒如此上道,勞嬤嬤頗為滿意,招手讓人送進個托盤來,上面有一杯酒,還有一條白綾。生死關頭,水幽寒無厘頭地覺得喜感,看來從古至今這兩樣真是殺人滅口、自盡自絕的萬能道具啊。
“夫人任選一個吧。”
水幽寒猶豫著,她并不想死,她想拖延時間,但又不能做的太過,激怒勞嬤嬤,或者讓勞嬤嬤明白她的意圖。她只會馬上吃虧。只希望這個勞嬤嬤不是一定要看著她死才放心。
“嬤嬤,這酒喝過之后會怎樣?…我不想…太難看。”
勞嬤嬤哼了一聲,臨死還要臭美。不過都是女人,她也沒有起疑心。
“這可是好東西,會讓你漂漂亮亮的上路。也不受罪,喝下去,從頭到腳,從外到里,都什么感覺也沒有。”
水幽寒哦了一聲,原來是神經麻痹類毒藥。
“嬤嬤,把這兩樣都留給我吧。保險些。我也少受些苦。”
勞嬤嬤看了眼水幽寒,點了點頭。是有這樣比較膽小的,生怕受苦,幾樣一起用,她也是見過的。
勞嬤嬤讓人將兩樣東西都放在桌子上。
“嬤嬤不用等在這里,我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些,…不想被人看著…”水幽寒又拔下只玉簪來,偷偷塞到勞嬤嬤懷里。她見勞嬤嬤身上少有金銀,都是翡翠和玉的配飾,心中猜測這勞嬤嬤是喜歡玉的。
勞嬤嬤咧了咧嘴角,大大方方地收了簪子。
“老奴便先退下了。夫人也莫要讓人操心才好。”
勞嬤嬤又吩咐看守,“老辛啊,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會,事情完了,你來找我。”
那辛嬤嬤忙不迭地應了。
勞嬤嬤只留了兩個人看守水幽寒。辛嬤嬤比勞嬤嬤略年輕些,應該四十左右歲,長的膀大腰圓。另一個是個瘦小的宮女,跟在辛嬤嬤身邊,聽辛嬤嬤的使喚。水幽寒仔細打量兩人,小宮女似乎很怕辛嬤嬤的樣子。辛嬤嬤則是貪婪地盯著水幽寒。
“歐陽夫人,要老奴伺候您嗎?”送了勞嬤嬤走,辛嬤嬤帶著個宮人進來。
“辛嬤嬤,我自己來就好。請辛嬤嬤行個方便,容我些時候,讓我走的從容些。我自不會讓辛嬤嬤難做。”
水幽寒說著,從頭上取下只金釵,遞在辛嬤嬤手中。辛嬤嬤也不避諱旁邊的小宮女,接了釵子,拿在燈下看了看,還張嘴咬了一口,確認是真金,還吧唧了兩下嘴,才將釵子收起來。
水幽寒見辛嬤嬤已經有些松動,不過眼神還是黏在她的首飾上。
“辛嬤嬤容我自在些,我就以這一頭的首飾相贈。只是,容我先戴著。一會自然收拾好了給嬤嬤。”
辛嬤嬤看了看水幽寒,嘟囔道:“你給不給,這還不都是我的。”雖這樣說,卻沒有繼續為難水幽寒,而是帶著拿小宮女退了出去。畢竟別人心甘情愿給,又何必自己搶奪或偷。這樣就算有人問起,她還能說是因為照顧的好,這女人臨死前送給她的,也理直氣壯些不是。
今天有大進項,辛嬤嬤也難得闊綽一下。給了小丫頭幾個錢,讓她弄了些好酒飯來享用。屋里的人倒不用她操心,這是冷宮,幾道大門鎖著,外面有看守,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等她吃喝好了,就去屋里,那人如果識相,大家省事,如果不識相,少不得她出力送她一程。不過,這畢竟是手上沾血,能不沾最好。況且人家還承諾送她一頭的首飾。
酒足飯飽,辛嬤嬤抹抹嘴,打算開始干活。打開屋門,里面漆黑一片,蠟燭不知什么時候熄滅了。辛嬤嬤舉著燈籠,一眼就瞧見桌上金燦燦的一堆。辛嬤嬤奔過去,將東西都摟到懷里,又一件件細看,習慣性地放在嘴里咬一下。這金子成色真好,辛嬤嬤心里贊道,并決定好好對待那人的尸身。這么想著,才想到沒看到尸身,不知是選擇了哪種死法,忙舉燈籠去找。
高高的房梁下,一個身子晃晃悠悠地吊著。饒是辛嬤嬤見識的多了,還是忍不住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