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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赤膊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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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承了呼延敏之這樣大的人情。自然要尋法子報答。而呼延敏之一行人的行程,王宣也說不清,只說如果不是大雪,他們只會在濟水留一天。如今雪停了,雖不至于馬上就走,但也不會在濟水久留。因此自從麒兒抓周儀式后,歐陽便忙碌起來。

  水幽寒也很忙,因為王宣給了她一張采買的單子,說是萊管家吩咐的。單子上面寫著要各種手工皂各多少塊、西瓜霜多少瓶,而且注明都要上好的。水幽寒接了單子心中歡喜,這不僅是筆豐厚的收入,更代表這些手工皂和西瓜霜的知名度進一步擴大,以后更加財源滾滾。

  因此水幽寒也顧不得外面積雪未融化,和歐第一百一十八章赤膊臥雪陽商量了一下,兩人就一起坐車出了門。兩人先是去了作坊,水幽寒按照單子,親自挑了手工皂,一塊塊包起來。然后兩人又去了濟生堂藥房。西瓜霜片劑的現貨不夠,歐陽又召集起人手,現制了些出來,都拿特制的瓷瓶分裝好。也一起裝到車上。另外歐陽還從柜上挑了兩只上好的人參并一些鹿茸等滋補藥品,這些都拿禮盒裝了,是預備給呼延敏之的。然后歐陽又陪著水幽寒到別的鋪子,雜七雜八的東西買了好些。

  等走出最后一家鋪子,天早過了下晌。歐陽吩咐人把東西都放到車上,兩人便坐了車往回返。沒想到馬車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前面有銅鑼開道的聲音。史管事跟在車旁,向歐陽稟報:“少爺,前面來的是王郡守家的車轎。咱們恐怕要讓道。”

  “自然要讓的。把車趕到路邊,等他們車隊過去后,咱們再走。”

  這條路直通濟水城外,路兩邊商鋪林立,是濟水城最熱鬧的街道之一。即便是大雪初晴,路上積雪未化,這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馬也都不少第一百一十八章赤膊臥雪。見有官家車隊路過,大家都避讓到道路兩側。水幽寒等車到路邊停穩,就xian開窗簾,向前面張望。

  遠遠地就見一隊車馬緩緩行來,當先的是四對清一色的棗紅馬,馬上坐著的是郡守的親兵。之后跟著兩騎,水幽寒仔細一看,竟然是王宣和歐陽敏之兩人。馬隊之后就是郡守的馬車,后面還跟著兩三輛稍小些的馬車。馬車四周都有親兵護衛。這個架勢在普通百姓看來,是郡守一家出行歸來。不過水幽寒了解內情,既然呼延敏之在前面開道,那后面大車里坐的十有是那位柴老爺,只不知他這是從哪回來的。

  車隊漸漸走近。突然一人從人群后面擠出來,跑到路中間跪下,高喊:“殺人償命,草民有天大的冤情,請青天大老爺為民洗冤啊。”

  水幽寒被嚇了一跳,那喊冤的人穿著怪異。這大冷的天,那人頭上戴了孝帽,穿著一條白麻褲子。上身打著赤膊,只批了件白麻孝衫,腳上更是連雙鞋子也沒穿。那人喊了冤枉后,就五體投地趴在雪地上不動了。

  有人攔路,那前面開路的親兵趕緊趕上前來。其中一個府兵拿馬鞭指著那人道:“大膽刁民。渤海郡在王大人治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衙門里明鏡高懸,憑你有多大的冤枉,只去衙門擊鼓鳴冤就是,不要在這里阻擋大人的車駕。”

  “草民的冤情不是衙門能管的了的。大人,各位鄉親,草民張三,是估衣巷縱火行兇案一百三十八戶苦主之一。草民要告的是縱火行兇背后主使蓬萊沈家沈二公子。誰不知道郡守大人的夫人便是沈家的姑奶奶,沈二的親姑母。就算王大人平日辦案公正。可那都是別人家的事。如今關系他自家人,又是人命關天的大案,難保我一張狀紙前頭進了衙門,后頭我張三這條人命也無聲無息就交代了。今個兒,我張三冒死攔車,誓要討個公道。就是討不到公道,丟了性命,大家伙也能明白我張三是怎么死的。”

  張三這番話說出來,圍觀眾人先是一陣靜默,接下來就交頭接耳議論開來。那出面的親兵本來想著好好地打發了這攔路的人,沒想到這攔路的人說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話來。就有兩個親兵跳下馬來,要將張三拖走。

  張三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可比的,只見他面對提著馬鞭、手握腰刀的親兵,面上好無懼色。親兵的踢打、推搡他都毫不反抗。只打定了主意,跪在地上不動,一邊依舊放開了嗓門喊冤。

  “請大人為草民伸冤。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戶人家,一夜之間便被一把大火燒的精光。可憐我的老娘,在大火中被燒傷,花光了家當醫治,還是命喪黃泉,我老娘活了七十幾歲,一輩子吃齋念佛,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可她死前那些日子卻受盡了折磨。這縱火的犯人被抓,可他背后的人還逍遙法外。蒼天有眼,我老娘在天有靈,讓我知道蓬萊沈家的沈二就是真兇。大家都知道,沈家是蓬萊霸主,權勢滔天。沈二是沈家下任家主。又是王大人夫人的內侄。我張三迫不得已攔車告狀。求大人嚴懲兇手,為我老娘,為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戶人家報仇。”

  張三的嗓門洪亮,四周又都靜悄悄的,他說的一字一句都能傳出老遠,自然也驚動了后邊的車馬。王宣哪里能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濟水城治安一直良好,王郡守一直都是以清官自居。攔轎喊冤,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事情。而且這人告的竟然是沈家,還明晃晃地表示對王郡守的不信任。王宣緊皺眉頭,催馬到了前面。

  “張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都像你這樣告狀,那衙門成了擺設嗎?郡守大人為官清正,有口皆碑,你無憑無據,口出妄言,你可知罪?依律本該將你抓進大牢,然而郡守大人仁愛,憐你有孝在身,免了你的罪過。你要告狀,便去衙門里告,你怕他們不敢管,我派人送你過去。不論你告的是誰。沈家也好,哪怕你是告我們王家。只要說的屬實,郡守大人自然會為你主持公道。估衣巷的事情,縱火犯已經押在牢里。郡守大人不忍見你們流離失所,可是拿出了他的俸祿來幫你們建房。你怎能恩將仇報,這樣污蔑大人的清名。”

  “王公子,您說郡守大人的話,草民不敢反駁。郡守大人的恩德草民和鄰里都記在心里。可是,這縱火背后兇犯至今逍遙,這也不是假的。我老娘被火燒傷,那是受了怎樣的折磨。我只恨自己無能,不能代我娘受罪。如今我們那里還有好些人,雖然留了條性命,可這燒爛了胳膊腿的,燒壞了眼睛、燒壞了臉的。王公子,他們都是善良的百姓,他們做了什么事,要受這樣的罪。因為兇犯是沈家公子,我張三不如此,只怕不能給我老娘報仇。王公子,您看我這一身,我張三不怕死,可我要留著這條爛命,為我老娘報仇。郡守大人不能主持公道,那我就去京城告御狀。我有得罪公子和大人的地方,等我老娘的仇報了,我這條命,便任你們拿去。”

  張三的話說完,四周人都紛紛議論,有人還擊節贊嘆。歐陽感嘆道:“這張三平時雖有些無賴,可也算得上一條漢子。這濟水城認得他的,沒人不知道他是個大孝子。張大娘,哎,任我用什么樣的藥,也還是無濟于事,真是可憐。只是,這估衣巷縱火的主使竟然是沈二,還真是匪夷所思。”

  那張三說完了話,跪趴在雪堆里,不住聲的哭嚎。路上的積雪足有膝蓋那么深,水幽寒穿著棉衣棉袍坐在車里,懷里抱著手爐還覺得不夠暖,可想而知張三打著赤膊臥在雪堆里是何感覺。水幽寒的心偏向張三那邊,這個世界看重孝道,周圍眾人更是被張三的行為打動了。

  “既是這樣,你把狀紙呈上來吧。我代你交給郡守大人。”

  “王公子,我有幾名人證。可以證明背后主使是沈家二公子。這幾個證人的姓名都在狀紙上,王公子要如何保證這些人的性命?”張三說這話的時候,兩手空空,并無狀紙。只見他不住拿眼瞄著后面那輛馬車,而且故意抬高音量,似乎這些話就是說給那車里的人聽的。

  遇到這樣的人,就是王宣也有些束手無策。他本來應該是顧忌身后馬車里的人物,只好言勸解,現在見勸解不了,便要叫人將張三拿下。這時,呼延敏之催馬從后面趕上來。

  “你把狀紙交給我吧。我們老爺發話,這件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那張三聽了這話,便從地上爬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張狀紙來,雙手遞給呼延敏之。然后又跪倒雪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響頭。趕巧那邊積雪融后又凍上了,張三幾個頭磕完,額頭已經見了血。

  呼延敏之又說,“你去后面跟著,我們老爺有話要問你。”

  張三這才從雪地里起來,讓出道路。王宣等人重又上馬,車隊繼續前行。張三則跟在車隊后面,一直往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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