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三女齊齊回過頭去,見一白衣少女,體態風流,一雙剪水明眸,欲語還休,齊腰秀發只用一金環束起,別有一番動人韻味。
只聽見文菊應道:“原來是韓妹妹。”倆人自是手挽手坐到一邊親熱去了。
文曉梅湊到文竹耳邊,掩嘴輕笑道:“解語姑娘是徐府遠親,自幼寄養在徐夫人膝下。那徐家表哥,卻是四姐姐的未婚夫婿。”
文竹恍然大悟,這是與未來的小姑聯絡感情去了。
坐得片刻,人漸漸多了起來,卻不見有男賓。文竹正納罕時,聞得屋外三聲鼓響,眾女齊齊起身,行到欄邊,見對面高臺人影憧憧,聲音渺渺,聽不大真切。
中間吊橋上站著個紅衣女子,面如皎月,唇若紅梅,端的是艷光四射,正手持鼓槌,雙槌互擊,腳步隨鼓點舞動,邊擊邊唱道:“明月皎皎,我心遙遙,迢迢銀河,織女牽牛…”歌聲婉轉悠揚,頗有動人處。
那女子迎風而立,裙飛帶舞,恍若仙人,唱到興起時,雙手揚起,鼓槌飛向天空,凌空打了個轉又落回了她手中。
一曲唱罷,眾女齊齊鼓掌,文菊不知何時回到了文竹和曉梅之間,低低道:“不愧是首牌花娘,果真長袖善舞。”
文竹不假思索,問道:“何謂花娘?”
文菊瞥了她一眼,道:“花娘便是花娘,哪來的何謂。”
文竹臉一沉,文曉梅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小聲地道:“花娘是藝樓里的教習嬤嬤。”
這時聽見對面傳來男子們的叫好聲,文竹頓時明了,男賓們想必在另一座高臺上了。
紅衣女子對著男賓的高樓拱了拱手,扭頭向這邊款款行來,眾女三三倆倆回到了自己的矮幾,那紅衣女子自去占了主位。
她輕舉酒盞,笑道:“眉娘代表我家主人多謝諸位捧場,今年的七夕宴正式開始!”
話音剛落,傳來一陣稀落的掌聲,在這異常安靜的大廳中分外醒耳。文竹尷尬的放下了雙掌,摸了摸鼻子,習慣性的鼓掌了。
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那就是文家的小姐嗎?”
“莫不是被孫家換親的那個吧?”
“聽說和人私奔被抓了回來哦。”
“怎還敢出門呢?”
文曉梅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文菊氣的渾身發抖,文竹眉頭一皺,隨即松開,口中低低語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頓了頓,又道:“謠言止于智者。”感受到身邊倆個妹妹的氣息漸漸平穩,文竹唇角微揚。
忽覺一道視線從側后方灼灼燒來,文竹正欲回頭一窺究竟,恰在此時,見局面逐漸失控的眉娘無奈三擊掌。
文竹只覺一團烈火從身側跑了過去,定睛看去,中間的空地站了一個紅衫少女,與眉娘的艷紅不同,這少女的紅仿若一把火在熊熊燃燒,再仔細看她的眉目,文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世上,這世上竟真的有所謂的傾城傾國!
膚若凝脂,吹彈可破,仿若上等漢白玉般白的透明,文竹見過的女子中只有文梅可相媲美,卻不若文梅般隱隱透著一股青。
眉眼唇鼻無一不精致,組合起來又如夢似幻,眼神到處,傳來陣陣低呼聲,不笑不語,猶如一塊冰川極地里屹立了千秋萬載的寒冰,偏偏和那一身火紅的長裙極端詭異的和諧無比,從頭到腳,蕩著一股動人心魄的美。
只可惜年紀略幼,身量尚未長成,文竹暗忖,假以時日,此女之色,必當禍國殃民。
這少女的美已跨越了性別,堂上眾女皆癡迷地望著中間那少女,眉娘滿意地看著場中間的少女,笑道:“這是我家主人特意請來為大家助興的洛大家。”話音剛落,四下響起紛紛議論聲:
“就是她?那個在三月三觀音法會上技壓全場的洛大家?”
“果真傾城傾國。”
“聽聞她歌舞雙絕,有歌動九天,舞帶銀河之說。”
站在中間的洛大家對眾人的話恍若未聞,舉步向外走去。她一動,四下的議論聲漸小了,待她行至門口,便又回復了鴉雀無聲。
洛舉頭看向天上明月,長長的水袖迎空一揚,一腳踏出,一絲恍若呻吟的低語從她喉中逸出:“明月皎皎,我心遙遙,迢迢銀河,織女牽牛…”
隨著洛聲音的漸漸增大,洛的舞開始激烈起來,與文竹想象的不同,洛大家踏的并不是柔美的洋溢女子氣息的輕盈舞步,相反,那是剛硬堅定的巫之舞,一伸手,一抬足,充滿了鬼魅迫人的張力。
洛的嗓子漸漸放開,她的聲音也非文竹以為的清爽脆朗,而是低沉略帶沙啞,歌聲蒼茫而悲涼,傾訴著遠古諸神的寂寞。
洛大家仿佛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眼前只有一團火焰在燒,那火由開始的星星點點,漸漸燎原,似乎要焚盡八荒。
在火焰之中,文竹看到了一雙野獸的眼,緊緊地盯著自己,就如一頭洪荒猛獸,急欲噬人而食。
文竹一陣心悸,登時便想奪路而逃,恍惚間,洛已停下腳步,依然冷冷地站在中間。
此舞實在震撼,片刻后方傳來眾人的吐氣聲,竟皆因太過專注以至屏住了呼吸。
眉娘玉手端著酒杯,緩緩走下主位,并不因洛大家選擇與自己一樣的曲目而惱怒,淺笑道:“洛大家歌動九天,舞帶銀河,果然不凡,請飲此酒。”話罷,微低下頭,舉杯過頂。
洛大家伸手接過,以袖遮面,仰首一干而凈,還回杯子之際,淺淺一笑,她本就國色天香,這一笑,端的是傾城傾國,縱身為女子,也恨不能把她揉入身體狠狠愛撫一番,眾人又是一怔。
似是習慣了眾人的反應,洛隨即斂起了笑容,低首道:
“洛有一不情之請,還望諸位答應。”
不待眉娘詢問,接著道:“今日眾佳麗云集一堂,實乃洛生平僅見,若能一窺眾位小姐芳姿,以便洛效法一二,則實乃洛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