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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尋洞擒妖逢老壽 當朝正主救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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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九回尋洞擒妖逢老壽當朝正主救嬰兒卻說那錦衣官把假唐僧扯出館驛,與羽林軍圍圍繞繞,直至朝門外,對黃門官言:“我等已請唐僧到此,煩為轉奏。”黃門官急進朝,依言奏上昏君,遂請進去。眾官都在階下跪拜,惟假唐僧挺立階心,口中高叫:“比丘王,請我貧僧何說?”君王笑道:“朕得一疾,纏綿日久不愈。幸國丈賜得一方,藥餌俱已完  備,只少一味引子,特請長老求些藥引。若得病愈,與長老修建祠堂,四時奉祭,

永為傳國之香火。”假唐僧道:“我乃出家人,只身至此,不知陛下問國丈要甚東西作引。”昏君道:“特求長老的心肝。”假唐僧道:“不瞞陛下說,心便有  幾個兒,不知要的甚么色樣。”那國丈在旁指定道:“那和尚,要你的黑心。”

假唐僧道:“既如此,快取刀來。剖開胸腹,若有黑心,謹當奉命。”那昏君歡喜相謝,即著當駕官取一把牛耳短刀,遞與假僧。假僧接刀在手,解開衣服,忝起胸膛,將左手抹腹,右手持刀,唿喇的響一聲,把腹皮剖開,那里頭就骨都都的滾出一堆心來。唬得文官失色,武將身麻。國丈在殿上見了道:“這是個多心  的和尚!”

假僧將那些心,血淋淋的,一個個撿開與眾觀看,卻都是些紅心、白心、黃心、慳貪心、利名心、嫉妒心、計較心、好勝心、望高心、侮慢心、殺害心、狠  毒心、恐怖心、謹慎心、邪妄心、無名隱暗之心、種種不善之心,更無一個黑心。

那昏君唬得呆呆掙掙,口不能言,戰兢兢的教:“收了去,收了去!”那假唐僧忍耐不住,收了法,現出本相,對昏君道:“陛下全無眼力!我和尚家都是一片  好心,惟你這國丈是個黑心,好做藥引。你不信,等我替你取他的出來看看。”

那國丈聽見,急睜睛仔細觀看,見那和尚變了面皮,不是那般模樣。咦!認得當  年孫大圣,五百年前舊有名。卻抽身,騰云就起,被行者翻筋斗,跳在空中喝道:

  “那里走!吃吾一棒!”那國丈即使蟠龍拐杖來迎。他兩個在半空中這場好殺──

如意棒,蟠龍拐,虛空一片云叆叆。原來國丈是妖精,故將怪女稱嬌色。國主貪歡病染身,妖邪要把兒童宰。相逢大圣顯神通,捉怪救人將難解。鐵棒當頭著實兇,拐棍迎來堪喝采。殺得那滿天霧氣暗城池,城里人家都失色。文武多官魂魄飛,嬪妃繡女容顏改。唬得那比丘昏主亂身藏,戰戰兢兢沒布擺。棒起猶如  虎出山,拐輪卻似龍離海。今番大鬧比丘城,致令邪正分明白。

那妖精與行者苦戰二十余合,蟠龍拐抵不住金箍棒,虛幌了一拐,將身化作  一道寒光,落入皇宮內院,把進貢的妖后帶出宮門,并化寒光,不知去向。

大圣按落云頭,到了宮殿下,對多官道:“你們的好國丈啊!”多官一齊禮拜,感謝神僧,行者道:“且休拜,且去看你那昏主何在。”多官道:“我主見  爭戰時,驚恐潛藏,不知向那座宮中去也。”行者即命:“快尋!莫被美后拐去!”

  多官聽言,不分內外,同行者先奔美后宮,漠然無蹤,連美后也通不見了。正宮、

  東宮、西宮、六院,概眾后妃,都來拜謝大圣。大圣道:“且請起,不到謝處哩,

且去尋你主公。”少時,見四五個太監,攙著那昏君自謹身殿后面而來。眾臣俯伏在地,齊聲啟奏道:“主公,主公!感得神僧到此,辨明真假。那國丈乃是個妖邪,連美后亦不見矣。”國王聞言,即請行者出皇宮,到寶殿拜謝了道:“長老,你早間來的模樣,那般俊偉,這時如何就改了形容?”行者笑道:“不瞞陛下說,早間來者,是我師父,乃唐朝御弟三藏。我是他徒弟孫悟空,還有兩個師  弟,豬悟能、沙悟凈,見在金亭館驛。因知你信了妖言,要取我師父心肝做藥引,

是老孫變作師父模樣,特來此降妖也。”那國王聞說,即傳旨著閣下太宰快去驛  中請師眾來朝。

  那三藏聽見行者現了相,在空中降妖,嚇得魂飛魄散,幸有八戒沙僧護持,

他又臉上戴著一片子臊泥,正悶悶不快,只聽得人叫道:“法師,我等乃比丘國王差來的閣下太宰,特請入朝謝恩也。”八戒笑道:“師父。莫怕,莫怕!這不是又請你取心,想是師兄得勝,請你酬謝哩。”三藏道:“雖是得勝來請,但我  這個臊臉,怎么見人?”八戒道:“沒奈何,我們且去見了師兄,自有解釋。”

真個那長老無計,只得扶著八戒沙僧挑著擔,牽著馬,同去驛庭之上。那太宰見  了,害怕道:“爺爺呀!這都相似妖頭怪腦之類!”沙僧道:“朝士休怪丑陋,

  我等乃是生成的遺體。若我師父來見了我師兄,他就俊了。”他三人與眾來朝,

不待宣召,直至殿下。行者看見,即轉身下殿,迎著面把師父的泥臉子抓下,吹口仙氣,叫:“正!”那唐僧即時復了原身,精神愈覺爽利。國王下殿親迎,口稱:“法師老佛。”師徒們將馬拴住,都上殿來相見。行者道:“陛下可知那怪何方?等老孫去與你一并擒來,剪除后患。”三宮六院,諸嬪群妃,都在那翡翠屏后,聽見行者說剪除后患,也不避內外男女之嫌,一齊出來拜告道:“萬  望神僧老佛大施法力,斬草除根,把他剪除盡絕,誠為莫大之恩,自當重報!”

  行者忙忙答禮,只教國王說他住居。國王含羞告道:“三年前他到時,朕曾問他。

  他說離城不遠,只在向南去七十里路,有一座柳林坡清華莊上。國丈年老無兒,

止后妻生一女,年方十六,不曾配人,愿進與朕。朕因那女貌娉婷,遂納了,寵  幸在宮。不期得疾,太醫屢藥無功。他說:‘我有仙方,止用小兒心煎湯為引。’

  是朕不才,輕信其言,遂選民間小兒,選定今日午時開刀取心。不料神僧下降,

恰恰又遇籠兒都不見了。他就說神僧十世修真,元陽未泄,得其心,比小兒心更加萬倍。一時誤犯,不知神僧識透妖魔。敢望廣施大法,剪其后患,朕以傾國之資酬謝!”行者笑道:“實不相瞞,籠中小兒,是我師慈悲,著我藏了。你且休題甚么資財相謝,待我捉了妖怪,是我的功行。”叫:“八戒,跟我去來。”八戒道:“謹依兄命。但只是腹中空虛,不好著力。”國王即傳旨教:“光祿寺快辦齋供。”不一時齋到。八戒盡飽一餐,抖擻精神,隨行者駕云而起。唬得那國王、妃后,并文武多官,一個個朝空禮拜,都道:“是真仙真佛降臨凡也!”那  大圣攜著八戒,徑到南方七十里之地,住下風云,找尋妖處。但只見一股清溪,

兩邊夾岸,岸上有千千萬萬的楊柳,更不知清華莊在于何處。正是那:萬頃野田  觀不盡,千堤煙柳隱無蹤。

孫大圣尋覓不著,即捻訣,念一聲“唵”字真言,拘出一個當坊土地,戰兢  兢近前跪下叫道:“大圣,柳林坡土地叩頭。”行者道:“你休怕,我不打你。

我問你:柳林坡有個清華莊,在于何方?”土地道:“此間有個清華洞,不曾有個清華莊。小神知道了,大圣想是自比丘國來的?”行者道:“正是,正是。比丘國王被一個妖精哄了,是老孫到那廂,識得是妖怪,當時戰退那怪,化一道寒光,不知去向。及問比丘王,他說三年前進美女時,曾問其由,怪言居住城南七十里柳林坡清華莊。適尋到此,只見林坡,不見清華莊,是以問你。”土地叩頭  道:“望大圣恕罪。比丘王亦我地之主也,小神理當鑒察,奈何妖精神威法大,

如我泄漏他事,就來欺凌,故此未獲。大圣今來,只去那南岸九叉頭一顆楊樹根  下,左轉三轉,右轉三轉,用兩手齊撲樹上,連叫三聲開門,即現清華洞府。”

  大圣聞言,即令土地回去,與八戒跳過溪來,尋那顆楊樹。果然有九條叉枝,

總在一顆根上。行者吩咐八戒:“你且遠遠的站定,待我叫開門,尋著那怪,趕  將出來,你卻接應。”八戒聞命,即離樹有半里遠近立下。這大圣依土地之言,

  繞樹根,左轉三轉,右轉三轉,雙手齊撲其樹,叫:“開門,開門!”霎時間,

  一聲響亮,唿喇喇的門開兩扇,更不見樹的蹤跡。那里邊光明霞采,亦無人煙。

  行者趁神威,撞將進去,但見那里好個去處──

煙霞幌亮,日月偷明。白云常出洞,翠蘚亂漫庭。一徑奇花爭艷麗,遍階瑤  草斗芳榮。溫暖氣,景常春,渾如閬苑,不亞蓬瀛。滑凳攀長蔓,平橋掛亂藤。

  蜂銜紅蕊來巖窟,蝶戲幽蘭過石屏。

行者急拽步,行近前邊細看,見石屏上有四個大字:“清華仙府”。他忍不住,跳過石屏看處,只見那老怪懷中摟著個美女,喘噓噓的,正講比丘國事,齊聲叫道:“好機會來!三年事,今日得完,被那猴頭破了!”行者跑近身,掣棒高叫道:“我把你這伙毛團,甚么好機會!吃吾一棒!”那老怪丟放美人,輪起  蟠龍拐,急架相迎。他兩個在洞前,這場好殺,比前又甚不同──

棒舉迸金光,拐輪兇氣發。那怪道:“你無知敢進我門來!”行者道:“我有意降邪怪!”那怪道:“我戀國主你無干,怎的欺心來展抹?”行者道:“僧修政教本慈悲,不忍兒童活見殺。”語去言來各恨仇,棒迎拐架當心札。促損琪花為顧生,踢破翠苔因把滑。只殺得那洞中霞采欠光明,巖上芳菲俱掩壓。乒乓驚得鳥難飛,吆喝嚇得美人散。只存老怪與猴王,呼呼卷地狂風刮。看看殺出洞  門來,又撞悟能呆性發。

原來八戒在外邊,聽見他們里面嚷鬧,激得他心癢難撓,制釘把,把一棵九叉楊樹刨倒,使鈀筑了幾下,筑得那鮮血直冒,嚶嚶的似乎有聲。他道:“這棵樹成了精也,這棵樹成了精也!”接在地下,又正筑處,只見行者引怪出來。那呆子不打話,趕上前,舉鈀就筑。那老怪戰行者已是難敵,見八戒鈀來,愈覺心  慌,敗了陣,將身一幌,化道寒光,徑投東走。他兩個決不放松,向東趕來。

  正當喊殺之際,又聞得鸞鶴聲鳴,祥光縹緲。舉目視之,乃南極老人星也。

那老人把寒光罩住。叫道:“大圣慢來,天蓬休趕。老道在此施禮哩。”行者即答禮道:“壽星兄弟,那里來?”八戒笑道:“肉頭老兒,罩住寒光,必定捉住妖怪了。”壽星陪笑道:“在這里,在這里。望二公饒他命罷。”行者道:“老怪不與老弟相干,為何來說人情?”壽星笑道:“他是我的一副腳力,不意走將來,成此妖怪。”行者道:“即是老弟之物,只教他現出本相來看看。”壽星聞言,即把寒光放出,喝道:“孽畜!快現本相,饒你死罪!”那怪打個轉身,原來是只白鹿。壽星拿起拐杖道:“這孽畜!連我的拐棒也偷來也!”那只鹿俯伏  在地,口不能言,只管叩頭滴淚。但見他──

  一身如玉簡斑斑,兩角參差七汊灣。幾度饑時尋藥圃,有朝渴處飲云潺。

  年深學得飛騰法,日久修成變化顏。今見主人呼喚處,現身抿耳伏塵寰。

壽星謝了行者,就跨鹿而行。被行者一把扯住道:“老弟,且慢走,還有兩件事未完哩。”壽星道:“還有甚么未完之事?”行者道:“還有美人未獲,不知是個甚么怪物。還又要同到比丘城見那昏君,現相回旨也。”壽星道:“既這等說,我且寧耐。你與天蓬下洞擒捉那美人來,同去現相可也。”行者道:“老  弟略等等兒,我們去了就來。”

  那八戒抖擻精神,隨行者徑入清華仙府,吶聲喊,叫:“拿妖精,拿妖精!”

  那美人戰戰兢兢,正自難逃,又聽得喊聲大振,即轉石屏之內,又沒個后門出頭。

被八戒喝聲:“那里走!我把你這個哄漢子的臊精!看鈀!”那美人手中又無兵  器,不能迎敵,將身一閃,化道寒光,往外就走,被大圣抵住寒光,乒乓一棒,

那怪立不住腳,倒在塵埃,現了本相,原來是一個白面狐貍。呆子忍不住手,舉鈀照頭一筑,可憐把那個傾城傾國千般笑,化作毛團狐貍形!行者叫道:“莫打爛他,且留他此身去見昏君。”那呆子不嫌穢污,一把揪住尾子,拖拖扯扯,跟隨行者出得門來。只見那壽星老兒手摸著鹿頭罵道:“好孽畜啊!你怎么背主逃去,在此成精!若不是我來,孫大圣定打死你了。”行者跳出來道:“老弟說什  么?”壽星道:“我囑鹿哩,我囑鹿哩!”八戒將個死狐貍摜在鹿的面前道:

“這可是你的女兒么?”那鹿點頭幌腦,伸著嘴,聞他幾聞,呦呦發聲,似有眷戀不舍之意。被壽星劈頭撲了一掌道:“孽畜!你得命足矣,又聞他怎的?”即  解下勒袍腰帶,把鹿扣住頸項,牽將起來,道:“大圣,我和你比丘國相見去也。”

行者道:“且住!索性把這邊都掃個干凈,庶免他年復生妖孽。”八戒聞言,舉  鈀將柳樹亂筑。行者又念聲“唵”字真言,依然拘出當坊土地,叫:“尋些枯柴,

點起烈火,與你這方消除妖患,以免欺凌。”那土地即轉身,陰風颯颯,帥起陰兵,搬取了些迎霜草、秋青草、蓼節草、山蕊草、蔞蒿柴、龍骨柴、蘆荻柴,都是隔年干透的枯焦之物,見火如同油膩一般。行者叫:“八戒,不必筑樹。但得此物填塞洞里,放起火來,燒得個干凈。火一起,果然把一座清華妖怪宅,燒作  火池坑。

  這里才喝退土地,同壽星牽著鹿,拖著狐貍,一齊回到殿前,對國王道:

  “這是你的美后。與他耍子兒么?”那國王膽戰心驚。又只見孫大圣引著壽星,

  牽著白鹿,都到殿前,唬得那國里君臣妃后,一齊下拜。行者近前,攙住國王,

  笑道:“且休拜我。這鹿兒卻是國丈,你只拜他便是。”那國王羞愧無地,只道:

  “感謝神僧救我一國小兒,真天恩也!”即傳旨教光祿寺安排素宴,大開東閣,

  請南極老人與唐僧四眾,共坐謝恩。三藏拜見了壽星,沙僧亦以禮見。都問道:

“白鹿既是老壽星之物,如何得到此間為害?”壽星笑道:“前者,東華帝君過  我荒山,我留坐著棋,一局未終,這孽畜走了。及客去尋他不見,我因屈指詢算,

  知他走在此處,特來尋他,正遇著孫大圣施威。若果來遲,此畜休矣。”敘不了,

  只見報道:“宴已完備。”好素宴──

五彩盈門,異香滿座。桌掛繡緯生錦艷,地鋪紅毯幌霞光。寶鴨內,沉檀香  裊;御筵前,蔬品香馨。看盤高果砌樓臺,龍纏斗糖擺走獸。鴛鴦錠,獅仙糖,

似模似樣;鸚鵡杯,鷺鶿杓,如相如形。席前果品般般盛,案上齋肴件件精。魁  圓繭栗,鮮荔桃子。棗兒柿餅味甘甜,松子葡萄香膩酒。幾般蜜食,數品蒸酥。

油札糖澆,花團錦砌。金盤高壘大饃饃,銀碗滿盛香稻飯。辣湯水粉條  長,香噴噴相連添換美。說不盡蘑菇、木耳、嫩筍、黃精,十香素菜,百味珍饈。

  往來綽摸不曾停,進退諸般皆盛設。

  當時敘了坐次,壽星首席,長老次席,國王前席。行者、八戒、沙僧側席。

旁又有兩三個大師相陪左右。即命教坊司動樂。國王擎著紫霞杯,一一奉酒。惟唐僧不飲。八戒向行者道:“師兄,果子讓你,湯飯等須請讓我受用受用。”那呆子不分好歹,一齊亂上,但來的吃個精空。一席筵宴已畢,壽星告辭。那國王又近前跪拜壽星,求礻去病延年之法。壽星笑道:“我因尋鹿,未帶丹藥。欲傳你修養之方,你又筋衰神敗,不能還丹。我這衣袖中,只有三個棗兒,是與東華  帝君獻茶的,我未曾吃,今送你罷。”國王吞之,漸覺身輕病退。后得長生者,

  皆原于此。八戒看見,就叫道:“老壽,有火棗,送我幾個吃吃。”壽星道:

“未曾帶得。待改日我送你幾斤。”出了東閣,道了謝意,將白鹿一聲喝起,飛  跨背上,踏云而去。這朝中君王妃后,城中黎庶居民,各各焚香禮拜不題。

三藏叫:“徒弟,收拾辭王。”那國王又苦留求教。行者道:“陛下,從此色欲少貪,陰功多積,凡百事將長補短,自足以礻去病延年,就是教也。”遂拿出兩盤散金碎銀,奉為路費。唐僧堅辭,分文不受。國王無已,命擺鑾駕,請唐僧端坐鳳輦龍車,王與嬪后,俱推輪轉轂,方送出朝。六街三市,百姓群黎,亦皆盞添凈水,爐降真香,又送出城。忽聽得半空中一聲風響,路兩邊落下一千一百一十一個鵝籠,內有小兒啼哭,暗中有原護的城隍、土地、社令、真官、五方揭諦、四國功曹、六丁六甲、護教伽藍等眾,應聲高叫道:“大圣,我等前蒙吩  咐,攝去小兒鵝籠,今知大圣功成起行,一一送來也。”那國王妃后與一應臣民,

又俱下拜。行者望空道:“有勞列位,請各歸祠,我著民間祭祀謝你。”呼呼淅  淅,陰風又起而退。

行者叫城里人家認領小兒。當時傳播,俱來各認出籠中之兒,歡歡喜喜,抱出叫哥哥,叫肉兒,跳的跳,笑和笑,都叫:“扯住唐朝爺爺,到我家奉謝救兒  之恩!”無大無小,若男若女,都不怕他相貌之丑,抬著豬八戒,扛著沙和尚,

頂著孫大圣,撮著唐三藏,牽著馬,挑著擔,一擁回城。那國王也不能禁止。這  家也開宴,那家也設席。請不及的,或做僧帽、僧鞋、褊衫、布襪,里里外外,

大小衣裳,都來相送。如此盤桓,將有個月,才得離城。又有傳下影神,立起牌位,頂禮焚香供養。這才是:陰功高壘恩山重,救活千千萬萬人。畢竟不知向后  又有甚么事體,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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