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長天嚇了一跳。
他受的是正統的教育,盡管貴為王儲,是可以稱孤的人,仍然覺得深夜面見一位大家閨秀是不妥當的,是極為失禮的行為。若非母妃心血來潮的硬要他來,他肯定做不出這樣的事。可人都來了,怎么能不等人家的下仆通報一下就闖進去呢?地位有高低,但畢竟男女有別的呀。
“七皇叔”他喚了一聲。
但慕容恪根本不理,于是他躊躇了片刻,也快步追了上去。七皇叔慣會亂來,他應該陪在一邊看著點,免得有點什么,影響了金小姐的閨譽。
那邊廂,阿忘進了內院后,嚇了一大跳。只見除了幾個婆子,滿院的年輕后生,只有一個姑娘混在其中。那姑娘…那姑娘的眉眼極為熟悉,細看之下卻是小玉。正目瞪口呆,金旖晨等人也正覺得阿忘的吃驚樣子好笑,兩位皇子皇孫卻也先后已經進了內院。
只一眼,慕容恪就認出了石中玉。盡管她改頭換面,盡管她混在一群女扮男裝的姑娘們之間,他的目光還是瞬間落在了她的身上,并再也挪不開。如果換現代的話說,簡直跟裝了制導系統似的。而他的心,就像被燒紅的鐵釬子穿透了似的,也不知是熱是涼,還是疼痛。
很少有事情讓他失態,這么多年來風風雨雨,他經過太多的殘酷磨礪,完全可以做到寵辱不驚,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可這一刻,他的手居然情不自禁的松開,作為禮物的錦雞掉在了地上。
此時的他,屏住呼吸。
喜歡,真摯的愛,這些感情他不熟悉,因而他弄不懂自己的心意。但是他知道,他心里放不下石中玉,日夜惦念來著。只是因為石中玉是男人,他像勒住暴烈的野馬一樣,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免得一沖之下,墜落懸崖,萬劫不復。
可現在是怎么回事,石中玉的女裝扮相讓他恍然涌出一個荒唐極了的念頭:這小子會不會是女人?為什么…為什么…那么美麗可愛,好像他本來就該是那個樣子。
他有如雪雕,與那個石中玉雕出的魔鬼遙遙而立。同樣的一動不動,同樣的滿身寒氣。旁邊的慕容長天覺察出他的不對,本來沒什么感覺的,但當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手中的請柬也一樣飄落在雪地上。
慕容長天知道石中玉是女孩子家,這么多天來一直朝思暮想。他很奇怪,石中玉也不是頂頂美麗,并不比母妃幫他挑的,用來引導他人事的宮女們更迷人。可是,石中玉就像一枚無敵的暗器,死死釘在他的心上,拔之不去。
只是盡管知道實情,他也從沒見過女裝的她,所以這一刻,他同樣的震驚和意外,胸口像被重物猛擊似的,連氣也喘不過來。
一對皇子皇孫,在即將大燕永隆二十六年的冬天,年前的時光,皇莊的雪夜,同時被一個穿越而來的姑娘震住,半晌不能言語。
其實,石中玉也嚇了一跳。她怎么也沒料到,只是想當一天的女孩兒,卻怎么居然被三個與她有瓜葛的男人看到這一幕。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哥哥那邊好解釋,皇長孫殿下那邊不用解釋,但裕王殿下這邊呢?他會不會揭穿她的真實身份?然后直接杖斃了事?他是容不得人隱瞞他的,那在他看來,等同于背叛 最最重要的是,她見到他就慌了,因為她的秘密絕不能被他知道知道了,她就必須要離開。可是離不離得開,怎么離開,她還根本沒有想好還有,她舍得離開嗎?
“裕王殿下,皇長孫殿下,您們怎么來了?”金旖晨先前也是嚇著了,但隨即也就坦然。
這是在她的院子里,她關起門和丫頭們反串著玩,雖然是有點胡鬧了,可與各種禮儀規矩并沒有沖突。理論上,旁人是管不著的。
“阿忘,怎么也沒有回稟一聲。”轉頭,她責怪了聲。
阿忘張了張口,但沒有出聲。心中卻道:我想稟報來著,不是被里面的情景嚇著了嗎?再說,你們玩得這樣高興,半天沒有理我啊。
“不知兩位殿下有何吩咐?”金旖晨又問,姿態瀟灑,確有幾分英氣。
而在金旖晨問話的期間,某位膽小如鼠的同學蹭呀蹭的,本能地站到了阿忘身后,遮擋另外某位仁兄的奇怪到令她渾身發抖的目光。不是害怕,她幾乎從不怕他,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總之,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及其末梢都在發顫。
“我…呃…孤…那個…孤代母妃前來下貼。”慕容長天見慕容恪不說話,不得已地開口,說到貼子時,突然發現手中空了,低頭一看,見那大紅燙金,有如喜貼的請柬就落在地面上,格外刺目,連忙撿了起來。
“明天母妃要辦一個賞雪詩會。”慕容恪的目光有些散亂,下意識的尋找那個身影,卻突然發現不見了,不禁愣了一下,嘴里還得繼續說,“因為后面的碧空園頗大,母妃希望金小姐這邊的人都出席,留兩個人看院子就好。”
“一起熱鬧熱鬧嗎?那敢情是好。謝太子妃殿下恩典。”金旖晨客套著,也感覺氣氛有點莫名其妙的尷尬。眼光略略一掃,正見到慕容恪眼睛中寒光四射,驚得心中突突亂跳。
一邊的慕容長天訥訥著把請柬遞給跑上來的香玉,眼神卻在搜尋,好不容易看到藏在阿忘身后的石中玉探出小腦袋偷瞄,心頭不禁喜悅。可還沒等他決定要怎么辦,行動力超強的某人已經率先動作,大步走到院中,直接來到石中玉面前,伸手扯住她的手腕。
“彩衣娛人,你做得很好啊,本王有賞。”他笑瞇瞇的,可目光殘雪還冰涼。
“只是…只是開個玩笑,大家反串玩嘛。”石中玉心虛地往后縮,自由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拉緊阿忘。
“是嗎?”慕容恪咬著牙冷笑,“你扮女人還怪好看的,不如,以后在府里就這么打扮吧。”
“殿下我錯了”慕容恪一用力,石中玉情不自禁尖叫出聲。
她從來不怎么怕這位裕王殿下,可他一扮兇,她就總是表現得很挫,下意識地避他鋒芒。
阿忘實在看不過眼,就算明知道身份地位的關系,沒有他說話的份兒,卻仍然忍不住轉過身,有意無意地把石中玉擋在身后,垂首道,“裕王殿下息怒,小玉玩得有些過了,但是…不過一笑而已。”
慕容恪目光移動,平視著阿忘,心口的怒火狂熾,特別是看到石中玉瑟縮在阿忘身后,十足的信賴,“本王教訓自個兒的家丁,你又是誰,也配來插嘴。找死”
所謂殺氣,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感覺到的。但這一刻,石中玉明顯感到慕容恪殺氣騰騰,如果手中有刀,阿忘必被立斃于刀下。這讓她非常緊張,可沒想到阿忘卻被這殺氣擊起了骨子里的傲性和血性,居然半步不退,目光更不回避。
這非常無禮。特別是阿忘只是個馬夫,而慕容恪是個皇子。但慕容恪不怒反笑,充滿了興味。面前的是什么樣的男人?以金敬仕的老奸巨猾和謹慎小心,怎么會把一個不知名的武功高手留在府里做事?而且這個人周身的氣派,一看就明顯不是出身寒門的。
惱怒中,他倒有三分敬佩,要知道全大燕,敢和他這么對峙的沒有幾個人。
“殿下,這全是我的錯。”金旖晨這時反應了過來,白著臉上前請求,“若冒犯了王府的尊嚴,小女愿意一力承擔。”她沒想到一個反串的玩笑令裕王殿下這樣生氣,在她的理解里,肯定是讓裕王的家丁扮女人,裕王覺得不尊重了,才會發脾氣。可是,誰能想到這么晚了,這兩位皇族中人不請自來,而且未經通報呢。
而在慕容恪眼里,此時金旖晨態度誠懇,身著男裝,守禮中又帶著一份執著,很難讓人產生惡感。但他心下剛硬,唯一的軟化還是因為看到石中玉那如小狗般可憐巴巴的眼神。
“換下女裝,立即給本王滾到不語軒去”他的聲音能把人凍死。但好歹,他沒有立即追究,而是大步離開了。
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特別是石中玉,如果不是阿忘扶著她,她幾乎站不住了。
“他平時就這樣對你嗎?”阿忘看著石中玉蒼白的面色,心疼地問。
石中玉搖頭,苦笑。
慕容恪大發雷霆時,她也未必會腿軟,但剛才她真怕他會傷害哥哥。而且,她真不愿意惹到他炸毛。而她這表情令金旖晨和阿忘都誤會了,以為她有苦難言,都對她產生憐惜之意。
慕容長天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手足無措。
他想上前和石中玉說話,因為想念了很久,突然相見的感覺讓他很激動。但是,他又怕與石中玉親近被母妃的人發現,以后對她不利。上回他跑到那個農莊上遇刺,母妃和皇祖母事后細細查過的,知道慕容恪的貼身家丁收留過他。鑒于母妃要逼他站在七皇叔對立面的決心,石中玉又是七皇叔的寵愛,母妃明面兒不要給金小姐好感,卻說不定暗中下毒手。
他很掙扎,只感覺相見,卻不如不見,腳像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石中玉抬起頭,正見到慕容長天痛苦糾結的臉,情不自禁的溫暖一笑。那一瞬間,慕容長天覺得雪地上開滿花朵似的。
她恢復女兒身時,真好看。
………66有話要說…………
此乃8月560小粉加更。
看到書評區大家的評論,我想說的是,請大家想想與男人三年同房的祝英臺,女扮男裝到了朝堂的孟麗君,遠有花木蘭,近嘛,聽說有個女紅軍女扮男裝,爬雪山過草原,解放后才被發現女兒身。
我的意思是,女人若想隱瞞自己,有的是方法,不是對方聰明就可以發現的。比方,大家把現在的某哥和清秀小男生放在一起,不脫衣服,大家分得出男女咩?況且咱小玉才十五歲。
所以問題不在表面,關鍵在于脫衣服。
至于什么時候脫,大家不要心急。66不拖文,但是也不會言之無物的。關鍵在于故事,66會按大綱寫下去。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