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主也怔了怔,她在府中這幾日,便聽說過世的大伯居然還有個兒子,正在府中,族中的嬌嬌們也央求著她領她們來瞧上一瞧。
但祖父與她父皇關系不睦,雖不至于遷怒到她身上,祖父卻對她也是不茍言笑,永寧公主甚懼,這幾日祖父都巴巴的拉著顧翛,永寧公主一直沒尋著機會,方才聽寺人來報,祖父急匆匆的離開,她便帶著嬌嬌們迫不及待的跑了過來。
這一看之下,真真驚若天人。
傳說中的大伯顧連州長得何等姿容永寧公主不曾見過,她眼下只覺得,這世上應不會有人比眼前這人更俊,可惜了......可惜這是她的哥哥或弟弟,不能招為夫君。
“見過公主。”顧翛問候的姿態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卻也絲毫不顯卑微。
永寧公主心中失落,顧翛有多俊,她就有多失落,她眼下對顧翛也只是癡迷外表,但也只能在這個地步打住了。
“你多大了?”永寧公主強收起滿腔失落問道。
顧翛道,“前些日子已滿十八。”
永寧公主眼珠一轉,瞥見身邊幾位貴族嬌嬌的癡迷神色,有些作弄,故意上前親昵的拉著顧翛的手,道,“那你就是我的兄長了我是阿緋,還有三日就滿十七呢,兄長可否為我慶生?”
一屋子人提心吊膽,傳說連州公子可是冷漠無比,若是顧翛性子也肖父,那可有好戲看了。
顧翛沒有妹妹,對忽然多出的這個妹妹也沒有惡感,反而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很是新奇,便笑道,“好。”
他這一笑露出細白的牙齒,眸光生輝,讓人有種天地只在一笑間失色的錯覺。
“阿緋有四個皇兄,他們在尚京可是眾位嬌嬌的夢中檀郎呢,不過比起兄長你,可是差了些。”永寧公主干脆光明正大的吃豆腐,拉著顧翛的手不放。
嬌嬌們的來到打斷了斗文,待到一番閑聊后,才又繼續。
“兄長,我過兩日便回尚京,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永寧公主十分的自來熟,統共說了兩句長些的話,兩句卻都是恍如十分熟稔一般。
她見顧翛不言,也曉得自己太唐突,連忙解釋道,“兄長的母親與我母親是姐妹,父親與我父親又是兄弟,我雖頭一回兒見你,卻覺得甚是親厚。”
顧翛這才忽然想起,永寧公主是珍后所出,乃是皇室的嫡長女,她在政陽出現,大約是為了代她父皇母后給祖父祝壽。
顧子之心中不愉,原本顧氏族中也就他能跟永寧公主說上兩句話,沒想,平時端著公主架子的永寧公主,見到顧翛居然立刻撲上來與之攀談,還親昵的拉著手不放。
事實上,永寧公主是被驚艷到了不假,但她素來也見慣了美男子,還沒被迷到不知東西南北,她是當真覺得與顧翛分外親近,分明是從前不認識的,卻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永寧公主的皇兄們都是庶出,同父異母,又隔著謀算與等級之分,算起來倒是真的沒有顧翛來的親。
“叔叔”顧子之終于抓到一個機會,將一見如故的兄妹二人私語打斷。
顧子之笑道,“方才我們幾個都作了詩,都是以女子為題,不如叔叔也以心儀的女子作首詩如何。”
他這話一出,成功的將嬌嬌們的胃口也都吊了起來,這樣一個美少年,他的心儀之人,究竟是何等模樣呢?
在顧子之問出這話以前,顧翛還真未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卻有些糾結,心中又想尋一個如母親那般的婦人,一生也不會覺得無趣,但轉念又想,那樣活著也實在辛苦。
顧子之見顧翛微微蹙眉,十分溫和的笑道,“叔叔難道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十八歲,有些人都當爹了,對于男人來說,顧子之問這話著實算不上褒獎。
顧翛不想回答這些私人的問題,便吟了一首,清俊且帶著少年人獨有的磁性聲音緩緩傳出,“嫣然一笑竹籬間,桃花漫山總粗俗。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幽人在空谷。”
他在吟這首詩時,心中不可遏制的浮現了一襲白衣。
他想,自己真的是著魔了。
待到此地事了之后,定然要尋到寧溫,他要確定自己并非是個斷袖。
顧翛眸中細微的變化落在眾人眼中,自然而然的被誤認為他心中有了思慕的女子,嬌嬌們則是滿心嫉妒,男子們則是想入非非,心道也不知那所謂“幽人”究竟是何等模樣。
大家各懷心事,卻也忘了去品評顧翛這詩。
有個嬌嬌問道,“公子所說的幽人,當真存在?”
顧翛含笑道,“彼之一笑,十里夭夭桃花黯然失色。”
那個人一笑,連十里灼灼的桃花也為之黯然啊一句話驚住了滿屋子的人。
這廂一片寂靜,門外卻傳來侍婢的聲音,“國公請公子們和嬌嬌們移步至宴廳。”
眾人這才有了動靜,顧子之自認在場兩個位高者沒有自己熟悉國公府,便起身在前頭領路。
而此時,在后園偌大的顧氏宗祠中,顧連州與白蘇剛剛拜完不久。
鎮國公嘆息一聲,抹了抹紅腫的眼睛,在席子上坐下,一雙尚且如墨玉一般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青衣白綸的顧連州,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近十八年啊顧連州“死”了近十八年以前顧連州候獨身在尚京,他雖然無法常常見到兒子,卻知道他還活著,尚安,可是十八年前,他親眼看見了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兒子躺在棺中,俊美依舊,風姿依舊,卻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那一刻,真真是悲痛欲絕。
“孩兒向父親請罪。”顧連州聽了白蘇的勸,跪在鎮國公面前,但是再軟的話,他已是說不出口。
鎮國公擺擺手,“罷了,罷了,為父于你只有生身之情,卻無養育之恩,你將這些大事瞞著我,我也不怨你。”
不怨,鎮國公心中是這么想的,可是又豈能不悲?顧連州從未在他這里拿過一個銅板,小時候吃住都是在太學,顧連州手里有瞿氏的陪嫁錢財,但節省的很,除了筆墨紙硯書,從來不買任何東西,一年到頭從冬到夏,都是太學發下的衣物,做生員時,有生員服,當上博士,又有人三個月量身定做一回博士服,不是他舍不得買,而是一個孩童,哪里想得到時時給自己添衣?
白蘇聽說過此事之后,調笑他道:你當年答應做太學博士,恐怕多半是為了每三個月做一次的衣物吧?然后被顧連州揍了一頓。顧連州也就是意思性的懲罰,雖則被揍了,白蘇卻更加心疼他,每回他的衣物,都是親自動手縫制。
“公公,您也知道,夫君向來少言寡語,性子淡漠的很,但他心中還是惦念您的,六年前夏天,妾身曾見他聽聞您生病的消息,三日不曾合眼呢”白蘇連忙和稀泥。
白蘇見鎮國公面色松動,再接再厲,“妾身也知道公公與夫君曾有些怨嫌,但父子終歸是父子,正如您心里惦記著兒子一樣,夫君心中也是惦記著父親的,只不過,夫君心里的掙扎痛苦,讓他一時與您無法親近罷了,夫君這一回詐死,才是真真正正瞧清了您的關愛。”
顧連州瞧著白蘇溫言細語的撫慰著父親,心里略略有些吃味,他是個缺乏溫暖之人,在他心里,白蘇的關愛是屬于他一個人的,遂將白蘇拽到身側,自己上前去再給鎮國公磕了三個頭,“兒子不孝,令父親傷心十余年,兒子自負聰明,終究卻是愚鈍,以至于這么多年解不開心結,還請父親責罰”
這些,恐怕是顧連州能說出的最溫情的話了。
顧連州只有對這白蘇時,才會覺得沒有防備,也沒有壓力,有心事也偶爾會與她說上一說,對旁人,顧連州敢說這輩子也就說過這些了。
鎮國公見兒子還活著,本就歡喜,又被白蘇的言語說動,再加上頭一回聽兒子說一些軟言軟語,什么氣也都消了。
白蘇不失時機的道,“公公,您還有兩個孫子呢”
鎮國公眼睛一亮,也顧不上跟兒子說話,歡喜道,“好好為父見了翛兒,心中甚是喜歡,翛兒一個頂得上二郎生的一打你說還有兩個?在何處?”
顧風華兒子可不少,但均不怎么得鎮國公待見,鎮國公還常說:生這么多有什么用一個個歪瓜裂棗,沒一個像樣 尚京嬌嬌們要是知道,她們心目中的檀郎們被說成歪瓜裂棗,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白蘇抽了抽嘴角,生怕自己兒子也給說成歪瓜裂棗,“阿翛穩重些,二郎名喚顧然,今年十六歲,學識尚在阿翛之上,只是心思單純了些,小的那個,才六歲半,真真頑劣,是個坐不住的主兒。前幾日才闖了禍,妾身正罰他抄書呢。”
鎮國公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早年是將軍,自然重視學識,心底卻是對那個才六歲半的小娃更感興趣些,“孩子嘛,就是要活潑好動些才好,晚些帶來為父瞧瞧。”
白蘇自然是喜笑顏開的應了,顧連州在一側卻有些氣悶,敢情他好不容易說一回軟話,就這么被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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