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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要報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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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凌坐直了身子,看著那咬鉤的魚兒還在奮力的掙扎著,帶動著魚竿一下一下的上下移動著,卻怎么也掙脫不開魚鉤。鉤子已經鉤住了嘴巴,除非死,否則它是無法解脫的。

  “你們說,這小小的一根彎鉤兒,是釣到了一條大魚,還是一條小魚?”

  趙大舒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如今,整個大漢能在劉凌面前保持很自然的狀態的人,不超過兩個。一個是周延公,另一個就是趙大。他似乎很迷戀那張椅子的舒適,即便現在已經能正常走路了,他依然還是坐在上面,不肯離開。這個輪椅,絕不僅僅是一個代步工具那么簡單。它最起碼代表著兩個非常重要的含義,這兩個,都是讓趙大迷戀的。

  一,是王爺的信任和關懷,這椅子,是王爺親自設計的。

  二,這椅子現在代表著的,還是監察院指揮使的身份。

  這兩個含義,才是趙大不愿意離開這輪椅的根本原因。作為監察院的指揮使,有抓捕審訊三品一下官員無需向王爺請旨的權利,甚至可以先斬后奏。這權利太大,大到令文武百官都感覺到恐懼。而坐在監察院指揮使位置上的趙大,也因此而變成了一個孤臣。滿朝文武,就連周延公都看他不順眼,可以說,他一個人站在所有官員的對立面上。如果他死了的話,相信滿朝文武沒有人會感覺到悲傷。不在門口點一串爆竹,不吃一頓餃子慶賀一下,那才是不可思議的事。

  作為一個孤臣,一個與滿朝文武,尤其是所有文官作對的角色,趙大深深的知道,他必須展現給那些官員們絕對的實力。而漢王殿下的信任,也是監察院實力的一種,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種。沒有王爺的信任,監察院寸步難行。而這個輪椅,在那些官員們的眼里,恰恰就代表著劉凌的信任。趙大喜歡這輪椅不愿意下來自己走路,是因為他故意要這樣做來告訴那些大人們,他趙大,是王爺最信任的人。

  這是一種態度。

  至于監察院指揮使的權利,趙大反倒沒有太大的迷戀。因為他十分清楚,這權利是王爺給的,如果王爺想要收回去,易如反掌。

  劉凌問,這小小的鉤兒能釣到一條大魚還是小魚,趙大其實心里明白,若是王爺猜測正確的話,那釣上來的絕對是大周目前最大的那條魚了。祀泉兒帶著人去北方查南返周軍的虛實,其實只是卻確認一下劉凌的猜測是否正確。至于為什么是祀泉兒去而不是別人,是因為陳子魚知道祀泉兒想報仇。衛州一戰,潛伏在衛州的一組密諜除了她這個組率之外全軍覆沒,祀泉兒乞求陳子魚派她去北方的時候,陳子魚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第一,祀泉兒必須要報仇,而最大的那個仇人就是裴戰。第二,祀泉兒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么劉凌的推測是什么呢?

  趙大每當想起王爺這個推測,都會感慨于王爺的智慧。草原民族的人總是用湖水的深度來形容一個人的智慧,比如,贊美某人時會說某某,你的智慧就好像月牙湖的湖水一樣深。如果這句贊美用在王爺身上的話,趙大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湖會那么深。深到,看不到,觸不到,感覺不到湖底。

  劉凌推測,率軍南返的人并不是周軍大將曲勝,而是裴戰自己!

  劉凌做出這樣的推測是有很強的依據的,第一,開封的對于裴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裴戰可以不要冀州,但絕對不能丟了開封。雖然漢軍并沒有陳兵在開封城外,但裴戰應該能看得出來,漢軍之所以不打開封,是因為漢軍的后續兵力還沒有到位。如果漢軍有足夠的兵力的話,一面應對左右領軍衛的十萬大軍,一面強攻開封,那打開封必然是漢軍的第一選擇,畢竟開封被占領,也就意味著大周的覆滅。

  第二,裴戰這個人很自負,即便分兵,冀州依然被三十萬大軍圍困著,即使冀州城內的成德軍殘兵反抗再強烈,冀州早早晚晚都有被攻破的那天。這是已經定下的勝局,打這樣的仗,沒有挑戰性。或許,正面和漢軍抗衡,挑戰百戰不敗的漢王劉凌,對于裴戰來說更刺激。

  第三,裴戰肯定會認為,自己藏身在南返大軍中,沒有人能想到吧。

  第四,他親自回來,不管是對于漢軍來說,還是對于左右領軍衛對開封虎視眈眈的岳樂和糜荒兩個人,都有一定的震懾作用。尤其是對岳樂糜荒,只要他裴戰回來了,那兩個人絕對不敢打開封的主意。

  基于這幾點,劉凌相信自己的猜測應該沒有什么問題。現在要做的,就是確定這個猜測是不是就是事實。如果是的話,劉凌想,若是將這個消息想辦法告訴冀州城內苦苦支撐著的朱三七,他會不會很興奮?不管留下誰指揮那三十萬定安軍,都絕對不會如裴戰親自指揮那般的自如。這是成德軍反敗為勝的機會,劉凌可是樂于看到弱者戰勝強者的。這樣的話,才會亂下去。只有亂下去,這大周的天下才更好取。

  當然,如果真的是裴戰親自領兵南下的話,那么劉凌不介意設宴款待他。這宴會,絕對很豐盛很隆重。

  趙大道:“屬下覺得,會是一條大魚。”

  劉凌笑了笑說道:“我愛吃魚,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幾個人,一定比我更喜歡吃魚。”

  趙大道:“比如,岳樂,糜荒。屬下已經派人將裴戰親自率軍南下的消息想辦法透露給那兩個愛吃魚的人了,不管王爺的猜測會不會證實,這條魚的香味總是會吸引一些人前赴后繼的想去品嘗。哪怕,這魚是河豚,帶著毒。”

  劉凌贊賞的看了趙大一眼道:“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不把你按在監察院里不能動彈,而是給你十萬大軍的話,這大周的天下就不必我親自來打了,只是需要準備好慶功的美酒就可以了呢?”

  趙大搖了搖頭道:“屬下只會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陰謀,兵法戰陣的事,我連二郎都不如,王爺高看屬下了。如果…如果王爺真的認為屬下統兵打仗的能力更強一些,也不會讓我守在院子里整日愁眉苦臉的。”

  劉凌哈哈笑了笑道:“人最貴有的品質,你有,很好。”

  趙大躬身謝了,總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臉上竟然有了些許的興奮。陳子魚和周云冰都不是很明白王爺所說的,人最貴有的品質是什么。離開春風湖行宮的半路上,周云冰終于按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問坐在馬車里閉著眼睛休息的指揮使大人:“大人,是什么?”

  他沒有挑明了問,但他知道,指揮使大人知道自己的問的是什么。

  趙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睜開眼睛看向窗外的風景:“人啊,最難得的,就是要走自知之明。”

  周云冰愣了一下,隨即釋然。

  陳子魚并沒有隨著趙大離開,她是監察院三處的檔頭,也是劉凌的女人。在履行完了三處檔頭的職責之后,她總是還要履行一下妻子的職責的。幸好,這大白天的,這光天化日之下,劉凌也只是把她抱在懷里好好的狠狠的親吻愛撫了一番,并沒有做出什么太過分的事情來。雖然,劉凌有個野戰無敵的稱號,但在不知道多少四處的護衛,六處的刺客,再加上他的親兵營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會與人分享陳子魚的美好。

  陳子魚從劉凌的膝蓋上下來,就跪坐在劉凌身邊的草地上,下頜枕著劉凌的大腿,一雙美目看著劉凌問道:“王爺…我把祀泉兒派去洺州,王爺是不是生氣了?”

  劉凌一邊將那魚竿收線,一邊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只是也沒有想到,經歷一番慘痛事,她還能有勇氣執行任務。我讓你把她調在你身邊做事,也是不想讓她就此廢了。看來是我小看了她。”

  陳子魚想了想說道:“世人都說女子軟弱可欺,其實,或許女子發了狠的話,比男人更可怕吧。只要心中有了執念,那么這樣的女子,是可怕的可敬的也是可憐的。”

  “可憐?”

  劉凌頓了頓,搖了搖頭道:“女子同男人一樣,無需別人的可憐。一個人心里有了執念是好的,有所執,方有所成,她想報仇就讓她去,總得有個信念支撐著她活下去。等她仇報了,你再找個機會勸勸她,活著,總歸是好的。”

  劉凌在看到祀泉兒第一眼的時候,從祀泉兒的眼神里,他就看出了一股死志。祀泉兒現在還活著,只是她覺得就這么死了是沒臉在下面跟她手下的那些密諜見面的。

  “其實你把她派出去做事也很好,讓她時刻都感覺到自己正在努力的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這樣她活著還會充實一些。我當初把這件事交待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祀泉兒肯定會求你讓她去北方,而你,也一定會答應。其實,無論裴戰是不是真的就在那支南返的周軍中,這一仗都是要打的。而消息已經傳遞給岳樂和糜荒,即便消息是假的,這兩個人也會按耐不住。唯一需要確定裴戰在不在那里的理由,其實只是為了給冀州的朱三七一個機會。”

  他伸手在陳子魚的臉上輕輕的摩挲著:“下一戰打南返的周軍,大勝之后,她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正在給她的兄弟們報仇。”

  陳子魚問:“如果裴戰死了,定安軍滅亡了,祀泉兒覺得自己已經報了仇,她還會活下去嗎?”

  劉凌點了點頭道:“我會給她一個更大的目標,為天下所有無辜死難的百姓們報仇。”

  陳子魚默然,依偎劉凌的懷里,心中卻多了一分莫名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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