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的理由貌似合理,其實牽強附會,缺勤幾個飛行員,少幾個地勤完全不影響行動,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真實的理由是空軍受委屈了,如果不給個說法,他們就罷工。
按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能象學生罷課,工人罷工那樣隨意,但空軍和一般軍人不同,他們是天之驕子,王牌中的王牌,平時不欺負別人就是好的,豈能吃虧,這回和89軍的沖突鬧出人命,就算是國防部出面也壓不下來。
江北戰事正酣,265師與共軍激戰,267師遭遇猛烈阻擊,不能前進半步,若再得不到空軍支援,兩個師都得完蛋,形勢比人強,區廣武只好認孬種,先把三個飛行員從禁閉室里放出來,好吃好喝招呼著,再讓參謀長出面,送飛行員回去,順便向空軍方面賠禮道歉。
參謀長準備了一卡車的禮物,89軍窮的叮當響,也沒啥值錢的玩意,就弄了些雞蛋、豆油、大米白面豬肉什么的,開著汽車巴巴的送過去,可是卻遭到空軍方面的羞辱,不但把東西都丟出來了,還把參謀長給打了,說俺們吃了這么大虧,就派個參謀長來糊弄,這是對俺們空軍的侮辱!
參謀長狼狽不堪的回到軍營,臉上五道指痕紅腫醒目,區廣延大怒,可又無計可施,電臺里不斷傳來要求火速增援的電報,他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半小時,終于作出一個決定,打電話向老長官顧祝同求助。
顧祝同先把區廣武痛罵了一頓,招惹誰不好,去招惹飛行員,這幫小子個個都是高級人才,會說英語會開飛機,黨國花在他們身上的錢抵得上同體重的黃金,蔣夫人把他們當親兒子一樣寵著,你倒好,關人家禁閉,還打死一個。
“顧長官,打死的是地勤。”區廣武小心翼翼的解釋。
“地勤就能打死么!”顧祝同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訓斥,區廣武立正拿著電話諾諾連聲,末了顧祝同才說:“這幫會飛的實在驕橫,讓他們清醒一點也好,上邊我去打點,你做好自己本職就是。”
“多謝顧長官。”區廣武已經一頭汗了,本以為自己要被撤職查辦,哪知絕處逢生,還是老長官體恤下屬啊。
南京,顧祝同開始上下疏通,為區廣武和89軍講情,空軍司令雖然是周至柔,但實際上大權歸宋美齡掌管,蔣夫人和空軍的關系非同一般,飛行員們都是美國培訓過的,會說流利英語,平時用刀叉吃西餐,和宋美齡是同一類人,他們一個個都被蔣夫人魅力折服,恨不得為她去死,蔣夫人也最疼愛這幫小伙子,視他們如兒子一般,89軍和空軍沖突,她自然站在空軍一邊,所以顧祝同的面子也不大好使。
好說歹說,國防部終于和了稀泥,讓89軍嚴懲開槍兇手,處分區廣武,可是空軍不買賬,還通電全國揭露89軍罪行,他們不但槍殺空軍地勤,還向游行學生大打出手,這筆帳也得算,此舉立刻得到全國空軍響應,各轟炸機戰斗機大隊,各場站紛紛響應,停飛以作抗議,什么時候區廣武撤職查辦,什么時候復飛。
內戰正在如火如荼,空軍罷工影響到全國的戰局,這下樂子可大了,不得已,國防部一邊協調安撫,一邊令江北交警總隊出兵救援89軍265師。
北泰,陳壽坐鎮指揮,一萬精銳交警四下布防,深溝高壘,碉堡戰壕,嚴防死守,友軍265師在南泰附近與八路軍江北縱隊激戰數日,交警坐山觀虎斗,一直沒有出手。
忽然天上飛來一架運輸機,投下信筒,原來是南京國防部命令,讓陳壽率軍解265師之圍,陳壽很納悶,怎么不通過省城直接下令給自己,他急忙請示陳子錕。
陳子錕復電,就四個字“不得抗命”。
陳壽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事先有密謀,89軍的事情交警絕不插手,哪怕死在眼前都不會拉一把,此時卻又說不得抗命,究竟是何意思?
他找到北泰市長蕭郎問計,蕭郎說:“國防部越級指揮,就是想繞過陳長官那一道,既然直接給你下命令,那自然是不好違抗的,不然問罪下來誰來救不了。”
陳壽道:“那就是要出兵了,可89軍是咱的對頭啊,我寧愿幫八路都不幫他們,再說了,我就一萬人馬,就算全撒出去未必干得過人家,再把北泰丟了,得不償失。”
蕭郎微微一笑道:“讓你出兵,又沒說出多少兵,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出兵就算敗了也情有可原,但是不出兵就是見死不救,明白么?”
陳壽恍然大悟:“懂了,哎呀你們讀書人真是狠毒啊,怪不得古代軍隊都要配軍師謀士,原來是干這個的,蕭市長,不如你來給我當軍師吧。”
當然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陳壽當即命梁茂才率一個連帶著電臺前去“增援”265師。
十余輛汽車慢吞吞行進在公路上,梁茂才拿著電臺話筒懶洋洋說:“王師長,我們交警總隊已經在路上了。”
聽筒里沙沙響,然后傳來265師王師長哭腔一般的吶喊:“你們什么時候到,我們撐不住了,看在黨國份上,拉兄弟一把。”
梁茂才道:“王老兄,請你再堅持三天,三天時間,我們準到。”
撂下話筒,梁茂才下令就地宿營,休息吃飯,明兒一早再說。
士兵們扎起帳篷,埋鍋燒飯,開罐頭,梁茂才坐在行軍床上和幾個部下甩起了撲克。
二百米外,幾名游擊隊員悄悄向這邊張望著,領頭的是個穿花棉襖背卡賓槍的年輕女子,她嘴里叼著一根草莖,瞇起眼睛暗暗數著這支國民黨部隊的人數和武器,低聲道:“是北泰的交通警察,就是以前的抗日救國軍,陳子錕的兵。”
旁邊一個黑壯的后生摩拳擦掌道:“春花姐,打吧,咱區小隊也該開葷了。”
春花瞥了他一眼:“狗蛋,區小隊的任務是偵查,不是阻擊,懂不懂,不懂別瞎胡扯。”
狗蛋委屈的撅起了嘴,擺弄著老套筒道:“咱這老槍,早該換了。”
春花說:“你就想著換槍,給我在這兒守著。”說罷起身要走。
“春花姐,你去哪兒?”狗蛋問道。
“我去向武司令,葉政委報告!”春花跳上一頭騾子,低喝一聲,向南去了。
江北縱隊前敵指揮所,炮聲隆隆,電話鈴響個不斷,參謀人員進進出出,沙盤上插滿紅藍小旗,表示敵我雙方的態勢,國民黨265師雖然不算主力師,但也有近萬人馬,半美械裝備,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戰斗已經持續了數日,我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終于將敵人包圍。
武長青披著軍大衣站在地圖前凝神思索,手里捧著的茶缸都涼了,葉雪峰走過來道:“老武,還在考慮怎么吃掉265師么?”
武長青道:“你看,265師已經被我們包圍,267師被我軍阻擊在淮江以南,但我們的兵力也接近枯竭的地步,連縣大隊這種地方武裝都上了一線,還是不能解決敵人,不能速戰速決的話,敵人空軍一出動,我們前功盡棄。”
葉雪峰指著地圖上的一點說:“把獨立團調回來,265師撐不住半小時。”
武長青道:“獨立團是我們縱隊最有戰斗力的部隊,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如果北泰之敵出動的話,我們不但要前功盡棄,搞不好還要被咬掉一塊肉,把獨立團放在這兒打阻擊,是萬全之策,撤回來的話風險太大。”
葉雪峰點點頭:“是啊,陳子錕的態度模棱兩可,難以琢磨,不過根據省委的情報,陳子錕的兒子被89軍打傷,我想以他的性格,不會輕易罷休的。”
武長青道:“話是這樣說,但我們賭不起啊。”
正說著,警衛員進來報告:“首長,游擊隊的馬春花有重要敵情匯報。”
“哦,春花來了,快請他進來。”葉雪峰喜道。
英姿颯爽的女游擊隊長走了進來,因為趕路走的急,一張銀盆大臉紅通通的,紅花棉襖下是高聳的胸脯,身高腿長屁股大,若不是背著一桿卡賓槍,還以為是誰家的新媳婦呢。
武長青道:“歡迎歡迎,咱們解放區的民兵模范來了,小李子,快倒茶。”
馬春花道:“司令員,政委,茶我就不喝了,我有重要情況報告,北泰敵人出動了一個連,正在半路上休息。”
“哦,是不是援軍的先頭部隊?”葉雪峰立刻警惕起來。
“不是。”馬春花道,“后面沒有別的部隊,就一個連,小吉普三輛,中吉普五輛,十輪卡五輛。”
“機械化部隊啊,老武,你看敵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葉雪峰探詢的目光投向武長青。
武長青點起一支煙,思索道:“若是援兵不會只有一個加強連,更不會在半路上休息,難道是…做做樣子?”
“對!我判斷敵人就是在做樣子。”葉雪峰信心滿滿,“交警總隊和89軍素來不和,此時落井下石還來不及,怎么會伸出援手,但不救援又不能向南京交代,所以演了這么一出戲。”
武長青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陪他們演一出大戲,給南京的蔣介石看看。”
兩人爽朗大笑起來,馬春花瞪著大眼睛迷惑不解:“司令員,政委,你們笑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