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正在狐疑,忽然兩旁跳出幾個陌生面孔,背著大槍橫眉冷目的,問他道:“你姓張?”
“我姓張,你們是?”
“跟我們走吧。”來人不由分說,將老張帶進村子,一個小院內,趙子銘正大馬金刀的坐著,見人進來,客氣道:“坐,那誰,弄只燒雞來給張大哥壓餓,再打一壺酒,我陪張大哥喝兩盅 說話間,屋里出來三個人,一對日本夫婦帶著個小孩,男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女的抱著孩子嚇得發抖。
趙子銘道:“抖啥,你當這是憲兵隊啊,抗日救國軍不虐待俘虜,那誰,給拿兩塊煎餅,讓他們吃了滾蛋。”
老張一抱拳:“您是趙司令吧,承蒙搭救,不勝感激,飯就不吃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同志們擔心。”
趙子銘道:“不慌,吃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酒井一家人饑腸轆轆,艱難的咽下煎餅,喝口熱水,便上了一輛騾車,直奔縣城而去,到了縣城外讓他們下車,指著遠處的炮樓道:“到那兒就安全了,走吧。”
三人一步一回頭,生怕背后打冷槍,騾車掉頭走了,他們才一路狂奔進了炮樓,南泰駐軍已經接到命令,將他們一家人送入醫院檢查身體,確認無恙后送回北泰不提。
大青山腳下牛馬莊,支隊干部們還在開會,武長青去找陳子錕卻撲了個空,只好回來自己想辦法,大家愁眉緊鎖,不停抽煙,憲兵隊是閻王殿,進去就得掉半條命,三天過去了,老張的生死都成問題。
“這樣吧,申請江北地委支持,動用地下敵工力量進行營救。”葉雪峰提議道。
武長青道:“如果老張耐不住酷刑已經招供,輕易動用敵工力量反而會暴露潛伏同志,這一步棋太危險了。”
參謀長建議道:“不如動用民間力量,側面營救,我們總要做點什么才行。”
從憲兵隊里救人等于虎口拔牙,難度實在太大,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外面傳來歡呼聲:“老張回來了!”
眾人走出院子一看,只見一隊人馬從遠處過來,走在面前的正是被日寇抓去的老張同志,和他并轡而行的卻是一臉得意的趙子銘。
“走,看看去。”武長青率領支隊干部們迎了上去。
老張翻身下馬,熱淚盈眶:“同志們,還能活著見到大家,真好啊。”
武長青道:“老張,你受苦了。”
老張道:“支隊長,要感謝趙司令啊,是他出生入死把我救出來的。”
武長青很震驚,看來這個趙子銘還真有幾分本事,葉雪峰也暗暗點頭,不愧是趙大海的兒子,虎父無犬子!
趙子銘洋洋自得,四下抱拳:“客氣,客氣。”
武長青道:“趙司令,你救了老張,就是我們八路軍的恩人,就是我武長青的朋友,今天你和弟兄們都別走了,咱們不醉不歸。”
說著豪邁的一伸手:“請!”
趙子銘道:“有你武支隊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可把八路軍當成自己家了。”
武長青大喜:“求之不得。”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呸,八路軍才不是你的家呢,支隊長別聽他胡扯,他是別有用心的。”
眾人回頭看去,正是衛生隊的葉唯,正叉著腰怒不可遏的站著。
武長青沉下臉去:“小葉同志,注意你的態度,趙司令救了老張,難道不該感謝?”
葉唯急紅了臉:“支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救老張,是出于私心。”
眾人更加迷糊了,除了葉雪峰,但他沉默不語。
趙子銘道:“小唯妹子,你這話就不對了,可是你自己說的,我要是把老張營救回來,你就和我搞對象的。”
葉唯道:“呸,誰這么說的,我說最多和你交往。”
趙子銘笑了:“大伙都聽見了吧,這可是葉護士自己說的。”
武長青呵呵大笑,道:“自古英雄愛美人,這是佳話啊,葉唯同志!”
“有。”葉唯沒好氣的立正答道。
“把手頭的活兒放下,現在支隊有重要的接待任務交給你。”
“什么任務?”
“全程接待趙司令。”
一旁趙子銘竊笑不已,道:“武支隊長,你太仗義了。”
葉唯鼻子差點氣歪:“不干!”
“這是命令!”武長青加重了語氣。
趙子銘趕緊插話:“武老哥,別嚇著我小唯妹子。”
葉唯狠狠剜了趙子銘一眼,道:“是!堅決服從命令。”
武長青這才滿意,帶著眾人回到隊部,找了間敞亮的大屋子,擺上山楂、瓜子、炒花生、成盒的煙卷,又讓人燒了一壺茶,請趙子銘上座,講講他是怎么把老張救回來的。
趙子銘可是打小在老北京天橋邊上聽著大鼓評書長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很擅長講故事,他將自己深入北泰,化裝偵查,血洗洋行,巧換人質的故事娓娓道來,聽的大家屏住了呼吸,不時在心底驚嘆一聲,好一個膽大包天的漢子!
葉唯聽著扣人心弦的故事,不由得慢慢張大了嘴巴,這個趙子銘,真的這么神奇?一定是吹牛,這樣的孤膽英雄,換成葉政委還靠譜點。
趙子銘說到關鍵處,忽然住嘴不說了,大家都心急火燎:“后來呢,后來呢?”
“嘴干了,說不動。”趙子銘道。
武長青忙道:“小葉愣著做什么,趕緊倒水啊。”
葉唯哼了一聲,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遞過去:“喝去吧。”
趙子銘一雙賊眼盯著葉唯的臉蛋看個不停,沒注意到茶水的冷熱,拿過來就喝,燙得他怪叫一聲,茶水撒了一地。
武長青大怒,蹭地站起來:“葉唯!你搞什么,怎么倒這么燙的水!”
葉唯低下頭不說話。
趙子銘道:“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支隊長你坐下,別生氣。”可是他說話口型都不對了,還咝咝吸著涼氣,顯然燙的不輕。
武長青道:“趙司令的嘴燙個大泡,這怎么成,小葉同志你要負責,馬上帶趙司令去衛生隊上藥。”
葉唯小聲嘀咕了幾句,終于還是屈服了,帶著歡天喜地的趙子銘出去了,武長青還在后面道:“上了藥,帶趙司令四下走走,參觀參觀,別耽誤了晚飯就行。”
來到衛生隊,葉唯拿著棉簽和酒精,兇神惡煞道:“來,我幫你看看燙哪兒了。”
趙子銘嬉皮笑臉道:“已經不礙事了,咱出去走走吧。”
“誰和你走走。”
“你又不聽支隊長的命令了。”
“好,走就走。”
葉唯沒辦法,只好帶著趙子銘四下逛游,沒好氣的介紹:“這兒是茅棚,這兒是茅房,這兒是食堂,這兒是操場。”
趙子銘指著一片小樹林:“咱去那兒走走。”
走進樹林,趙子銘驚喜道:“看,臘梅!”
樹上幾朵梅花傲雪綻放。
“小唯妹子,我折下來給你吧。”趙子銘準備爬樹摘花。
葉唯不屑道:“我不喜歡梅花,這是你們國民黨的花。”
“那你喜歡什么花?”
“我啊,我喜歡紅艷艷的山茶花。”
“那得春天才有啊。”
“看完了,走吧。”葉唯要走,卻被趙子銘抓住了胳膊,不懷好意的笑道:“再待一會。”
葉唯警惕起來:“你要干什么?”
趙子銘緊盯著她:“北泰城里到處都是日本人,稍有不慎就得送命,你知道為啥我這么賣命么。”
葉唯低下頭,踢著地上的枯草,小聲咕噥道:“誰知道。”
“因為你說了,救出老張就和我來往,能娶你當媳婦,我死都甘心,小唯妹子,你摸摸我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趙子銘抓住葉唯的小手往自己心窩上按,順勢將她攬進懷里,低頭就要親。
葉唯嚇壞了,急忙猛推他,此時樹林外有人喊道:“葉護士,趙司令,開飯了。”
是倆兒童團員來喊他們吃飯,趙子銘悻悻松了手,葉唯奪路而逃。
吃飯的時候,葉唯說啥不愿意坐在趙子銘身旁,這回武長青沒有強求,酒桌上主要是男人們在開懷暢飲,談打仗的事情,吃到一半,葉唯就悄悄溜走了,回到衛生隊,白玲還在整理醫藥器械,見她回來奇道:“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葉唯道:“白姐,我怕。”
白玲道:“你怕什么,是不是那個趙子銘欺負你了?”
葉唯便將小樹林里發生的事情說了,吐了一口氣道:“好懸啊,趙子銘就是個大流氓,大土匪!”
白玲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但是他確實很愛你。”
葉唯紅了臉:“誰稀罕他愛,我是八路軍,他是國民黨。”
“如果他也是八路軍呢,他和葉政委,你選哪個?”白玲步步緊逼。
仔細想想,其實趙子銘長的不丑,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為人開朗,更有一副英雄虎膽,這樣的男子放在何處,都是女人們心目中的最佳對象。
葉政委也不差,儒雅大方,打起仗來一點不比趙子銘差,更重要的是他黨性強,理論知識豐富,談起論持久戰來滔滔不絕,有一種令人沉醉的睿智與成熟。
少女陷入了迷茫。
“白姐,我真的不知道。”
白玲嘆口氣:“小葉,戰爭年代,愛情是奢侈品,女人要找一個愛自己,疼自己的男人,才能好好活下去,如果只是為了革命工作而結合在一起的婚姻,是不長久的。”
忽然衛生隊的大門被砸響,趙子銘醉醺醺的聲音傳來:“小唯,開門。”
葉唯嚇壞了:“白姐,幫我攔住他,就說我睡下了。”
白玲微微一笑出去了,在院門口和趙子銘低聲交談了幾句,關上門回來了,手上提了一個籃子,里面是紅燒肉和雞大腿,還有兩個白面饃饃。
“這是你家趙司令怕你餓著,特地送來的。”白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