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錕爽朗大笑:“就帶了雙喜一個副官,空投的時候倒是有一口箱子,可惜掉河里了。”
蓋龍泉大失所望:“合著你是單槍匹馬來的啊。”
陳子錕道:“那又如何,我來了,就什么都有了。”
蓋龍泉愣了片刻,被酒精麻醉的大腦終于醒悟過來,陳子錕是啥人,堂堂國府上將軍,一言九鼎的大帥,他能讓弟兄們受委屈?看來這大山里的苦日子真是熬到頭了。
“弟兄們,大帥回來了,咱們又該開張了,喝!”蓋龍泉舉起酒碗,下面眾嘍啰跟著嗷嗷怪叫,興奮莫名。
陳子錕離開江北一年時間,對現在的局勢很不了解,蓋龍泉打開話匣子,說自從游擊軍被打散以后,日本人和漢奸二鬼子稱王稱霸,大伙兒被追的跟喪家犬一般到處流竄,直到半年前才漸漸在山區站住腳跟,現在江北的地方武裝很多,除了國軍系統的游擊隊之外,還有共產黨八路軍的武工隊,土匪更是牛毛遍地。
“共產黨也來了?”陳子錕皺起了眉頭。
“對,叫什么大青山支隊,起初只有幾十個人,現在越滾越大,有幾百號人馬,盤踞在牛馬莊一帶,招兵買馬熱鬧的很,領頭的叫武長青,聽說是個狠角色,還有你的侄子趙子銘,也混的不賴,拉起一支人馬當了司令。”蓋龍泉侃侃而談。
“陳壽和曾蛟呢?”
“這小子以正規軍自居,手下幾百號人,在苦水井一帶活動,實力最大,曾蛟在淮江里干老本行,混的馬馬虎虎。”
經過蓋龍泉一番介紹,陳子錕總算是明白了幾分,江北情況錯綜復雜,武裝林立,互不統屬,誰也不服誰,怪不得遲遲打不開局面,不過隨著自己的到來,這些情況將會得到有效改觀。
他先下令將陳壽和曾蛟找來,當年的老部下聚在一起開了個會,商量怎么把江北的抗日武裝整合起來。
“要我說,誰不聽話就打誰,先把共產黨收拾了,剩下的小雜魚都不在話下。”陳壽說道,他的部隊曾經和八路軍起過沖突,結下了梁子。
蓋龍泉附和道:“陳壽這回說的在理,共產黨那是屬耗子的,下崽快的趕不上,到哪兒都是一窩一窩的,得先他他們滅了才好安心打日本。”
曾蛟是淮江里的水匪,對陸上的事情不太關注,他只是說總司令怎么安排我就怎么辦。
陳子錕道:“我以江北游擊區總司令的名義下令,三日后江北所有抗日武裝的頭兒都到苦水井集合,逾期不到,軍法從事。”
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牛馬莊,八路軍大青山支隊駐地,葉政委拿著一封信匆匆進了支隊長武長青的辦公室,支隊長正蹲在地上喂雞,看見政委進來便站起來招呼:“雪峰你來了,快進屋喝口水。”
葉雪峰道:“不喝了,事情緊急。”說著將一封信拍在桌子上,憤憤然道:“頑軍又要挑起摩擦了,他們居然命令咱們去開會,我看這分明就是鴻門宴!”
武長青拿起信瀏覽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落款的大印上。
“第三戰區江北游擊區總司令印,呵呵,來頭挺大啊,對了雪峰,聽說你和這位陳司令長官還有些淵源?”武長青輕輕將信放下,給葉雪峰倒了一碗水。
葉雪峰道:“不錯,我認識這位陳子錕將軍,那還是在大革命時期,我在上海從事地下工運,我的一位上級不幸被敵人逮捕,是他出面營救回來的,再后來又陸續見過一兩次,但不算很熟悉。”
武長青道:“不熟悉也可以談談看法嘛。”
葉雪峰陷入了沉思,伸手摸身上,煙盒是癟的。
武長青拿出自己的煙袋過去,葉雪峰也不客氣,點上抽了一口,道:“陳子錕是北洋軍閥出身,按理說應該是腐朽反動的代表,但他又是國民黨員,留美學生,生活完全西化,他是投機政客,誰得勢就投靠誰,直系吳佩孚、奉系張學良,還有愛國將領馮玉祥,都當過他的靠山,當然他現在投靠的是蔣介石。”
“接著說。”武長青很認真的聽著,拿出鋼筆在舌頭上舔了一下,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
“他善于斂財,卻又體恤百姓,曾經在統治區域實行過有限的惠民政策,但由于本身的革命不徹底性,最后還是失敗了,他對我黨是持抵制態度的,卻又因為私交和我黨有匪淺的聯系,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的抗日決心還是很堅定的,在淞滬戰場上投入大量部隊,在北泰保衛戰時,更是拼光了老本,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
武長青道:“據你這么一說,這個人倒是個矛盾的綜合體,他為什么選擇這個時機到江北來呢?”
葉雪峰道:“前段時間,爆出重慶和日本侵略者私下媾和的丑聞,據說和陳有關,我想他來江北,是被蔣介石發配了吧。”
武長青停筆道:“我們來分析一下,陳子錕出身復雜,算不得國民黨的嫡系將領,蔣介石榨盡了他的利用價值,現在把他當棄子使用,以他的政治智慧來講,應該是清楚的,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拉他一把,把他拉到人民這邊來。”
葉雪峰道:“支隊長,這么說你準備赴會了?”
武長青點點頭:“要去,一定要去,從大面上來講,陳子錕是重慶任命的江北游擊區司令,咱們八路軍大青山支隊雖然不歸他直接管轄,但同屬一區,總要有所來往才是;從小的方面說,咱們不去,豈不給了他們口實,以陳壽為首的頑軍不是一直想搞摩擦么,不能給他們制造機會。”
葉雪峰道:“支隊長,太危險了,你不能去,要不這樣,我替你去。”
武長青淡然一笑:“再危險能有爬雪山,過草地危險,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我相信馬克思不會這么急著召見我的。”
葉雪峰還要堅持,武長青語重心長道:“雪峰,我是軍事干部,犧牲了還有人頂上,你是政工干部,少了你,部隊的方向就把不準了,還是我去吧,這是命令。”
“支隊長…”葉雪峰無言以對。
武長青道:“敵后工作,任重道遠,咱們初到這里,一窮二白,打仗之前每個戰士就發三顆子彈,還是軍工廠造的復裝子彈,十發能打響七發就算不錯了,打光了子彈只能和敵人拼刺刀,用拳頭和牙齒上,戰士們吃穿也跟不上,實在是太艱苦了,江北地區遲遲打不開局面,不是因為敵人太厲害,而是因為抗日武裝之間不團結,現在陳子錕來了,這個困局終于有希望解開,只要咱們擰成一股繩,就怕打不過日本人么,我這次去,就是為了勸說他停止摩擦,一致抗日。”
葉雪峰終于點點頭:“好吧,支隊長,我支持你。”
南泰縣,鬼子據點,山田大尉的辦公桌前,偽縣長夏景琦奴顏婢膝的站著。
“夏縣長,你看看這是什么?”山田大尉指著寫著血字的白襯衫問道。
夏景琦低頭一看,臉色大變:“殺人者陳子錕也,陳子錕來了!大事不好啊,山田太君。”
“納尼?這個陳子錕是什么的干活?”山田剛調來不久,對江北的事務不是很清楚。
“報告山田太君,陳子錕是國民政府陸軍上將的干活。”
“上將?”山田很是狐疑,“夏縣長,你覺得重慶會派上將級別的軍官到南泰來么?那可是和畑俊六大將一樣級別的將官啊,用你們支那的話說,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這個…太君,不可不防啊,我建議派得力人員下鄉偵查,若是屬實,得趕緊請田路將軍增派援兵才行啊。”
“好吧,夏縣長,此事就交給你了。”
陳壽是苦水井人,早年就在這一帶當土匪,后來發達了,遠親近鄰都跟著雞犬升天,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越活越回去,從國軍將官又變成了土匪,手下幾百號弟兄,號稱國軍正規軍,盤踞方圓五十里的地盤,有槍有炮,實力不凡。
雙喜先來聯絡,陳壽得知陳子錕駕到,不禁大喜過望,問他兄弟,司令帶了多少人,多少軍餉槍械?答案自然讓他大失所望,不過雙喜說了:“總司令人都過來了,你還愁什么,要人馬要槍炮,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么。”
這話在理,江北群雄并起,缺的就是一個主心骨,這個人選非陳子錕莫屬。
所以陳壽對陳子錕召開軍事會議的主張大力支持,這是整合江北勢力最好的機會。
三天很快過去了,苦水井附近來了很多人馬,村里陳家祠堂現在是陳子錕的臨時司令部,曾蛟已經將掉進河里的空降裝備箱打撈出來,里面是上將軍的全套行頭,包括呢子制服武裝帶佩刀皮靴勛章等,還有一大摞空白的委任狀。
各路頭領覲見的時候,陳子錕已經換了行頭,深綠色呢子軍裝,胸前掛著一枚青天白日勛章,武裝帶一絲不茍,馬靴锃亮,白手套一塵不染,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眾人被他強大的氣場所懾服,再囂張的人也不敢出大氣,忽然遠近聞名的刺頭趙子銘昂首闊步走了進來,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搞不好總司令的下馬威就得用在他身上。
哪知道趙子銘張嘴就喊了一聲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