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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已經息影

熊貓書庫    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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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先生浮尸黃浦江,在上海灘沒有引起絲毫轟動效應,這年頭哪天不死幾十個人,世道太亂,大家對這種事體已經麻木了。

  倒是米家富嚇得不輕,躲在家里不敢冒頭,生怕“除奸”除到他頭上。

  殺白先生的事情,是三槍會做的,日本人雇傭的漢奸特務,和國民黨的中統、軍統、三青團等特工組織在上海灘殺的腥風血雨,三槍會作為民間抗日團體亦出盡風頭,盯梢跟蹤,打探消息,殺人滅口,都是輕車熟路的活兒。

  陳子錕得知襲擊自己的人是張嘯林之后,立即制定計劃反擊,可現在不比當年,張嘯林仗著日本人撐腰,主持新亞和平促進會,手下打手上百,行蹤神出鬼沒,想殺他真沒那么容易。

  事情再難辦也得辦,就算殺不了張嘯林,也得給他提個醒,讓他曉得陳子錕不是好惹的。

  經偵查,張嘯林住在法租界某別墅,圍墻極高,鐵門堅固,院子里養著狼狗,帶槍的保鏢起碼三十人以上,想殺進去起碼要一個連的兵力才夠,計劃陷入停頓。

  陳子錕忽然想到自己當年在紐約炮轟皮耶羅家族的往事,何不如法炮制,他打電話給錢德斯上尉,找他借了一門迫擊炮,兩箱炮彈,找一輛敞篷卡車裝著,夜里十點鐘開到張嘯林家附近,瞄準樓房位置開始轟擊。

  三槍會中不乏參加過淞滬會戰的現役軍人,迫擊炮玩得出神入化,六發炮彈全部命中,張公館一片火海,卡車趁機離開。

  第二天,日本人主持的《新申報》上刊登一則消息,張嘯林公館失火,幸未造成人員傷亡,損失財物不計其數,告誡市民小心火燭云云。

  報紙是糊弄老百姓的,江湖上人士都明白的很,這一些殺戮行為都是日偽和國府之間的秘密戰爭。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張嘯林被炮彈嚇怕了,從此深居簡出,反而不易下手,三槍會派人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此時陳子錕便想起一個人來,如果他在,殺張嘯林易如反掌。

  這人便是滄州燕家輕功暗器嫡系傳人,燕青羽。

  北平,前門大柵欄中國電影院貴賓接待室,燕青羽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念叨一聲:“誰他媽念叨我了。”

  他到北平來是參加滿映拍攝電影《東游記》首映式的,華北已經淪陷兩年了,景物依舊,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就連六國飯店里趾高氣揚的洋人也沒了往日的威風,在北平,一等人是日本人,二等人才能輪到歐美人,三等人是華北政府的漢奸們,老百姓只能淪落為四等、五等人。

  御竜王端著一杯雞尾酒走過來,笑呵呵道:“燕桑,感覺怎么樣。”

  話音剛落,一群記者跑過來,鎂光燈亂閃,啪啪的照了一陣子才走。

  燕青羽苦笑道:“御桑,你可把我坑苦了,這報紙一登出來,我就成漢奸了,哪有臉見人。”

  御竜王正色道:“燕桑,你這話就不對了,藝術是沒有國界的,你看滿映的頭號女明星李香蘭不也是中國人么,戰爭中的百姓生活苦悶,我們搞藝術的職責就是減輕他們的痛苦和壓力,這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啊,還有,這話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講,在別人面前萬萬不可說,否則被特高課知道,你就麻煩了。”

  燕青羽心說特高課也不如你心黑啊,嘴上卻道:“多謝御桑提醒。”

  他踏上賊船也是不得已,自從上次御竜王拜訪過一次之后,本來根本沒把這個人當回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小明星的父親被日本憲兵抓了,憲兵隊可是比七十六號魔窟還要恐怖的所在,燕青羽也一籌莫展,忽然想到御竜王留下的名片,便死馬當作活馬醫,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萬沒想到,御竜王竟然親自帶著燕青羽和小明星到憲兵司令部去要人,他一個領事館的文官,和那些挎著倭刀兇神惡煞的憲兵們據理力爭,終于將犯人救了出來,從此兩人就有了來往。

  御竜王年輕、富有活力,喜歡電影和戲劇,不像日本軍人那樣殘忍和刻板,還同情中國人,至少表面上如此,一來二去兩人有了交情,當御竜王提出來北平參加首映式的時候,燕青羽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當然主要動機還是想見識一下當紅影星李香蘭的風采。

  說曹操曹操到,李香蘭一襲旗袍,款款而來,主動伸出手:“燕前輩,我可是你的影迷哦,最喜歡你演的浪子燕青。”

  “慚愧,燕某只是浪得虛名罷了。”燕青羽和李香蘭熱情握手,頓時引了一幫記者來拍照,這回燕青羽沒有表現出不悅,反而非常配合。

  李香蘭道:“燕前輩,你在電影里身手很敏捷,不知道是否真的練過國術?”

  燕青羽眉飛色舞道:“那當然,我從小練武術,基本功很扎實,這里人多不便表演,你想深入了解的話不妨晚上到我房間來,我住六國飯店…”

  御竜王見兩人談的投機,淡淡一笑走到一邊去了,幾個西裝革履的滿映職湊上來和他攀談,大伙看著相談甚歡的燕青羽和李香蘭,不禁浮起笑意,用日語低聲嘀咕起來。

  晚上,燕青羽在房間里坐立不安,時不時對著鏡子整理領帶,忽然房門敲響,他立刻使出移形換影的輕功一個箭步躥到門口,干咳一聲,擺出最有魅力的笑容,拉開房門瀟灑的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服務生,似乎被燕青羽的舉動嚇著了,結結巴巴道:“燕、燕先生。”

  大失所望的燕青羽不悅道:“什么事?”

  “您的便條。”服務生遞上一張紙條,上面娟秀的字跡寫著“前輩可有閑暇,樓下咖啡室小坐,知名不具。”

  定然是李香蘭寫的,燕青羽又高興起來,賞了服務生一枚大洋,樂顛顛的下樓去了。

  六國飯店樓下大廳設有咖啡室,悠揚的鋼琴聲中,李香蘭穿著小洋裝靜靜坐在窗口,用小銀匙攪著咖啡,從側面看去,線條優美,略帶愁容,宛若西施再世,黛玉重生。

  燕青羽提一提褲腰帶,這兩年沒大練功,也沒電影可演,腰胯上都放了肉,英武的形象略打折扣,不過應付個把日本妞還是沒問題的,他順手在餐桌花瓶里掐了一支玫瑰,臉上掛著招牌式的迷人笑容走了過去。

  “燕桑,你來了。”李香蘭發現燕青羽來了,急忙起身打招呼,雖然外界都說她是中國人,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其實她是日本女孩,山口淑子。

  “送給你。”燕青羽將玫瑰花放在李香蘭面前,打了個響指:“維特,咖啡,不加奶。”

  “謝謝。”李香蘭一副很驚喜的樣子。

  兩人開聊,天南地北大千世界無所不談,最后談到了李香蘭的家世,她生在奉天,父親在滿鐵任職,是普普通通的日本家庭,因為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還有一副甜美的歌喉和美麗的容貌,被日本當局挑中,包裝成中國女明星,演電影,出唱片,紅極一時。

  “中國是我的故鄉,日本是我的祖國,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讓我倍感痛苦,什么時候戰爭能結束啊,燕桑,我真的很彷徨,很苦惱。”李香蘭眼中隱含著淚水傾訴道。

  燕青羽摸著她的小手,嚴肅的說:“戰爭是政治家的事情,我們沒有辦法阻止,只能把全身心撲到藝術上,最大可能的減輕他們的痛苦和壓力。”

  這是中午御竜王的話,燕青羽此刻拿來忽悠李香蘭倒是滿應景。

  “燕桑,你愿意和我一起為藝術獻身么?”李香蘭忽然呼吸急促起來,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充滿希冀的火花。

  聽到“獻身”二字,燕青羽差點就脫口而出我愿意三個字了,可是定下心神一想,似乎有些太順利了吧,等等,為藝術獻身,這是唱的哪一出?

  他淡淡笑了笑,起身面對窗外,手插在褲兜里:“你說的是拍電影吧?”

  “是的,燕桑,你愿意和我一起拍一部反戰題材的電影么?”

  燕青羽搖搖頭:“抱歉,我已經息影,日本不退出中國,我不會重上熒幕。”

  李香蘭難掩失望之色:“是這樣啊,不能為我破例一次么?”

  燕青羽不去看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我堂堂中華男兒,難道連商女也不如么,對不起,失陪了。”

  說罷竟然很沒紳士風度的先走了。

  李香蘭嘆口氣,拿起風衣也走了,來到外面汽車上,坐在后排的中年男子陰沉著臉問道:“淑子,他答應了么?”

  “實在抱歉,燕君他說自己已經息影了。”李香蘭顯然很害怕這個男子,低著頭小聲答道。

  “真沒用。”男子呵斥道,對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御竜王道:“御桑,你的意見是?”

  御竜王道:“他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預料,看來要施行第二計劃了,野田君,我想安排一出戲,希望你能幫忙。”

  中年男子道:“只要能促成燕青羽為帝國拍電影,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得,御桑,你要安排什么戲?”

  “殺雞給猴看的好戲。”御竜王狡黠的眨著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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