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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落井下石與雪中送炭

熊貓書庫    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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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子錕緊盯著麥子龍的雙眼,洞察一切的銳利眼神讓老奸巨猾的警察頭子有一絲膽寒。

  麥子龍不是來求死的,他比誰都想多活兩年,但他也深深知道陳子錕的脾氣,攻打督辦公署一戰,死了那么多人,這口氣對方絕對不會輕易咽下,所以才裝的可憐巴巴,希望陳子錕能網開一面,饒自己不死。

  “我不殺你,咱們老北洋不興這個。”陳子錕淡淡道。

  麥子龍松了一口氣,短短十秒鐘他覺得像是過了半個世紀。

  自己賭對了,陳子錕果然是以老牌北洋自詡,老北洋是不會殺政治對手的,像徐樹錚那樣的畢竟是異類。他如釋重負,開始考慮是回鄉下老家當個富家翁,還是去上海租界做寓公。

  “但我也不能放了你。”陳子錕話鋒一轉,又讓麥子龍的心懸了起來。

  “你當政三個月,把江東治理成什么樣子!民不聊生!清黨時死了多少人,你敢說沒有一個無辜的!”陳子錕一連串的質問,讓麥子龍膽戰心驚,無言以對。

  “你犯下的罪行,應該由法庭審理,由陪審團裁定,由法官判決,我不會干涉司法,你回家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監獄過一陣吧。”陳子錕擺擺手,讓衛兵將麥子龍押下去了。

  麥子龍一邊往外走,一邊遺憾地看著公署嶄新的墻壁和地磚,修繕一新的公署本來打算當自己的官邸的,沒成想還是為陳子錕打了工,世事無常,莫過于此,自己千算萬算,卻忘了陳子錕不但是老北洋,還是留美新派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在他這行不通,看來一場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陳子錕重回江東,沒有搞閱兵式,沒有大張旗鼓的慶賀,行事非常之低調,不過民間卻歡天喜地,街頭巷尾都在燃放鞭炮,百姓奔走相告,陳大帥又回來了。

  陳大帥沒有讓百姓失望,上任伊始就連發通令,撤銷麥子龍加征的各種稅捐,逮捕首惡麥子龍極其幫兇,裁撤新征募的警察部隊,又宣布將督辦公署讓出來成立江東省第一實驗中學。

  這些通令,落款和以往有所不同,用的是陳子錕的新官銜,江東省國民政府主席,江東省保安總司令,國民革命軍第九十九軍軍長。

  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今陳子錕是南京政府胡漢民主席親自任命的省主席兼保安司令,軍政一把抓,正兒八經的江東省當家人。

  劉存仁果然又回到省政府上班,依然為陳主席寫字兒,那些印刷出來的布告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的職位也由原先的書記員升級為了秘書處的高級科員,每月薪水增加三十塊大洋,當鋪里的筆墨紙硯全贖回來不說,家里也能頓頓大米白面有酒有肉了。

  唯一的遺憾是劉婷未能重回省府,不過她是江大的高材生,倒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很快就在江東大學中文系找到一份助教的活兒,薪水倒也不低,劉家的小日子再次蒸蒸日上起來。

  陳子錕大力清洗了麥子龍的余黨,將麥系一網打盡,高級警官全部革職法辦,以忠于自己的第一師軍官和水警總隊警官代替之,反正維持治安偵破案件靠的是基層警探,上面全換一遍也不礙大局。

  一隊警察查抄了麥子龍的府邸,抄出金銀細軟無數,地契房產百余份,全部充入國庫,只留下一座空宅子,警察還搜查了麥氏鄉下老家,可惜通緝犯麥平事先得到風聲跑了,只留下一個大著肚子的媳婦。

  省城已趨平靜,但江東軍仍與唐生智的軍隊對峙,收復江東的過程中兩軍曾摩擦過一次,仗不是第七混成旅打得,而是陳啟麟的教導團上陣,這一仗讓江東軍心服口服,終于見識了北伐軍的兇猛。

  北洋軍打仗,往往是兩軍隔著幾里路放槍,大帥們在租界里打麻將決定勝負,江東軍是北洋軍中的后起之秀,打仗真敢玩命,所以連戰連捷,打出了威名,現在和北伐軍一比,才知小巫見大巫。

  北伐軍是真拿命上,打起仗來,當官的第一個跳出戰壕,舉著駁殼槍往前沖,團長沖最前頭,營長連長們好意思退后么,全團官兵除了預備隊之外,一窩蜂的往前沖,子彈日日的從耳畔過,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一邊沖一邊用廣東話大罵:“丟你老母。”那勁頭,讓土匪出身的江東軍都為之汗顏。

  唐生智的隊伍雖然也號稱北伐軍,但實際上是湘軍改編,無湘不成軍,湖南的兵自然是戰斗力很強的,但和黃埔軍校生為骨干的教導團比起來,就是渣一般的存在,所以仗打得很利索,沒什么傷亡就把唐軍逐出了江東,現在兩軍就在江鄂邊界上對峙著。

  江東一戰,影響頗廣,張作霖在北京就任陸海軍大元帥,雖不稱總統,但事實上行使元首職權,七月底,安國軍趁國民軍內訌之機,揮師南下,一舉奪回兵力空虛的徐州一線,兵戈直指國民政府首都南京。

  正當國民政府準備反擊之時,八月一日發生一件大事,張發奎部兩萬人在共產黨的組織下在江西南昌起事,武漢方面實力大損,討伐南京已不可能,南京方面的主要將領李宗仁白崇禧何應欽亦有和解之意,唯有唐生智依然咄咄逼人,聲稱“討蔣。”

  八月流火,江東省政府迎來一位密使,是陳子錕早年在廣州結拜的大哥李宗仁派來的,一番寒暄后,呈上李宗仁和白崇禧聯合署名的密信,邀請陳子錕一同反蔣,并許諾事成之后將山東省劃歸陳子錕管轄。

  陳子錕沒有立即答復,派人好生款待使者,找來參謀長閻肅商量對策。

  閻肅道:“南京已被桂系占據,蔣中正的嫡系第一軍軍長何應欽野心不小,與李白等人眉來眼去,我在南京之時就發現了,武漢方面一直欲除蔣某而后快,如今倒蔣大勢已成,咱們參與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不起主要作用。”

  陳子錕冷笑:“錦上添花?我看是落井下石罷了,無論是李宗仁白崇禧還是何應欽唐生智,這些手握兵權的人誰也不服誰,倒蔣之后又如何?下一個倒誰?再說了,誰能像蔣介石那樣籌來天文數字的款子?沒錢養兵怎么北伐,怎么統一?既然這些人成不了大氣,少不得還得請蔣介石出山,與其妄作壞人,不如雪中送炭,支持老蔣一把。”

  閻肅點頭道:“整理局面,少不得蔣中正,且看他們如何內耗,咱們只管守好江東便是。”

  敷衍打發了使者后,李白何果然發難,以統一國民政府為由威逼蔣介石下野,唯有江東省主席陳子錕發表通電,支持蔣介石,但也無濟于事,在內外強大壓力下,蔣介石辭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職務,黯然下野。

  蔣介石下野后,每月供給江東省的兩百萬軍餉就斷了,好在陳子錕統治穩固,民間稅賦增加,維持三萬軍隊以及政府開支是足夠的了。

  戰亂又起,南方是圍追堵截南昌叛軍,北方是閻錫山馮玉祥張作霖混戰,昔日的五省聯帥孫傳芳也不甘寂寞,揮軍五萬渡過長江,占領了南京鎮江之間的龍潭,李白何全力抵抗,雙方血戰六天六夜。

  關鍵時刻,陳子錕出奇兵襲擾孫軍后路,戰爭往往贏得是最后五分鐘,已經繃到極限的孫軍腹背受敵,終于大敗而歸,孫傳芳最后一次重振雄風的機會就這樣破滅了。

  北洋軍退卻,外來威脅解除,國民軍內訌又起,一直野心勃勃的唐生智有趁蔣介石下野之際,聯合孫傳芳共取南京之說,南京方面為絕后患,出兵討伐,國民革命軍內部第一次自相殘殺開始了。

  到處征戰連綿,唯有江東省一片凈土,陳子錕置身事外,不參與內斗,一心謀發展,匯金銀行倒閉后,陳子錕出資,讓龔稼祥出面成立新的江東實業銀行,準備金一千萬,正式發行印有陳子錕戎裝半身像的江東票。

  以金融手段化解財政困局,是陳子錕不得已走的一步棋,不過效果甚好,江東實業銀行是官辦的,所依托的不單是一千萬準備金,更重要的是三萬江東軍強悍的戰斗力,一時間江東票迅速取代各種雜牌銀行發行的紙幣,在信用上直逼中國銀行交通銀行等老牌鈔票。

  麥子龍的案子判決了,法庭以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等罪名判處前警察廳長麥子龍有期徒刑十年,沒收家產。

  判決后,陳子錕去省監獄看望了麥子龍,短短幾個月,他變得老邁不堪,雖然監獄方面給予了優待,住的是有陽光的牢房,還有專人負責倒馬桶打掃衛生,但是牢獄之苦還是讓這位鐵腕警察廳長迅速蒼老,五十幾歲的人看起來如同古稀之年。

  “感謝陳主席開恩,留了老朽一條性命,咳咳…”麥子龍可不是裝的,他確實患上了肺結核,這個病得了就要命,送回家養病其實就是等死。

  “不用謝我,司法獨立,我可沒幫你說情。”陳子錕說道,隨后視察了監獄,還看了麥子龍的病歷,對典獄長說:“犯人身染重病,是不是考慮保外就醫呢?”

  典獄長諾諾稱是,麥子龍更是感恩戴德。

  等陳子錕走了,麥子龍躺在狹窄的床鋪上一通咳嗽,氣喘吁吁的自言自語道:“其實你得感謝我,我幫你干了你想干又下不了狠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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