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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副官高粱稈

熊貓書庫    國士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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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粱稈這回戳了大簍子,居然把楊宇霆要抓的人犯放跑了,軍法處草草審判后判處他死刑,立即執行。

  禁閉室是用以前馮玉祥部隊的禱告室改成的,空間不大不小,桌子上擺著豬頭肉和二鍋頭,還有一碗高粱米飯,這是高粱稈最后的晚餐。

  高粱稈是土匪出身,后來被奉軍招安,幾次戰爭都沖在最前,立下不少戰功,這輩子殺的人數也數不清,對生死早就看淡了,槍斃在即,依然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面前哪碗插著木筷的高粱米飯則是粒米未動。

  小時候家里窮,見不到葷腥,地主家殺豬吃肉,他在鍋屋偷吃了一塊被打個半死,這才入了綠林當了土匪,如今大限到了,這一碗豬頭肉,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味道。

  連里的兄弟結伴來給高粱稈送行,一個個愁眉苦臉,有個年紀小的還抹起了眼淚,高粱稈卻依然談笑風生:“哭啥,有啥好哭的,老子這輩子值了,對了,我那個兄弟逃出去沒有?”

  大家七嘴八舌說憲兵連個毛也沒逮到,高粱稈點點頭:“好,我也該上路了。”

  憲兵們來押解人犯,高粱稈抱拳道:“幾位,受累了,兄弟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們。”

  憲兵們氣的鼻子都歪了,不過對一個快死之人也沒啥脾氣好發,押著他出來,一路之上盡是看熱鬧的大兵,高粱稈臨死還風光一把,不禁得瑟起來,清清嗓子吼了幾句戲文,贏得滿場喝彩。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高粱稈嚷道,憲兵們將他反綁起來,褲腿扎上,頭上蒙了塊黑布,推到了墻邊。

  “預備!”一聲口令,嘩啦啦一陣拉槍栓的聲音。

  “媽的,老子還沒娶媳婦。”死到臨頭的高粱稈終于感到一絲遺憾。

  “槍下留人!”一聲大喝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老帥有令,留高粱稈一條性命,案件重審。”

  憲兵們收起了槍支,打道回府了,老帥的命令就是天,楊宇霆說話也不好使了,高粱稈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士兵們一擁而上,歡呼著將高粱稈的黑布頭套摘掉,繩子解開,將他舉起來拋向天空,然后閃開,高粱稈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揉著屁股大罵:“你們這幫孫子,等著!”

  一陣哄堂大笑,前來傳令的軍官騎在馬上道:“你就是高粱稈?收拾收拾跟我進城,軍團長要見你。”

  “是!”高粱稈啪的一個立正。

  大頭兵高粱稈被帶到了順承群王府,這里是張作霖父子的行轅,也是奉軍的司令部,執勤士兵都穿著黃呢子軍裝,一水的大高個,領子上釘著銘刻“府衛”字樣的銅牌,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帥衛隊啊,每個奉軍弟兄的終極夢想就是穿上這身軍裝。

  到了這種場合,高粱稈依然是大大咧咧,跟著副官來到張學良的房間外,站在外面喊了聲:“報告!”

  “進來!”屋里傳出熟悉的聲音,高粱稈邁步進屋,嚇了一跳,坐在太師椅上的竟然是從軍營里逃跑的陳子錕!

  再看旁邊,張學良笑吟吟的坐在搖椅上,嘴里叼著煙斗,氣氛很融洽,不像是要動武的樣子啊,他撓著腦袋納悶道:“軍團長,您認識小白龍?”

  張學良哈哈大笑:“雙槍快腿小白龍是吧,這名字夠威武,昆吾兄,快給你的老兄弟說說,你現在是什么身份。”

  陳子錕上前熊抱了一下高粱稈,笑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兄弟就是兄弟!”

  高粱稈也不傻,既然小白龍是少帥的座上賓,身份自然不低,他憨厚的笑道:“兄弟,幾年沒見,你發達了吧。”

  張學良道:“豈止是發達,簡直就是飛黃騰達,你這位老兄弟現在是一省督辦,驍武上將軍,名震東南的陳大帥。”

  高粱稈眼珠子瞪得老大,以前在綹子里大家都互相不知道真名,原來名聞遐邇的江東督軍陳子錕就是小白龍啊。

  “兄弟,這這這…是真的?”高粱稈興奮的有些結巴。

  “真的。”陳子錕道,又補充了一句,“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是一死人了,什么大帥,什么督辦,全玩完。”

  高粱稈笑了:“那是,咱兄弟吉人自有天相。”

  張學良道:“時候不早,開飯吧,你們兄弟坐一塊兒,好好嘮嘮。”

  帥府里廚房隨時開火,宴席不大工夫就擺了上來,張學良和陳子錕只是象征性的動動筷子,然后就看高粱稈一人大快朵頤了。

  “真是一條憨直的好漢啊。”張學良遞了個眼色給陳子錕。

  陳子錕道:“高粱稈,你現在啥軍銜?”

  高粱稈酒滿口肉滿腮,說話含糊不清:“以前當過上尉連長,后來讓撤了差,又當大頭兵了。”

  陳子錕道:“綹子里的兄弟還有聯系么?”

  “不清楚,死的死,散的散,我先到別的綹子入了伙,后來和他們尿不到一個壺里去,干脆就吃糧當兵了,打了好幾仗,到現在沒死也是老天照應。”高粱稈的筷子頭上下翻飛,吃個不停。

  張學良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陳子錕走,到江東軍去發展,二是留在奉軍,跟我做衛士,你自己選吧。”

  高粱稈毫不猶豫道:“我跟軍團長當衛士。”

  張學良得意的看了陳子錕一眼,問道:“為什么?”

  高粱稈道:“我跟小白龍是老兄弟了,在他手底下當兵不自在,還不如留在奉軍舒坦,再說我的命是軍團長救的,我這條命不賣給您還賣給誰。”

  張學良哈哈大笑:“好,給你恢復上尉軍銜,坐我的副官吧。”

  高粱稈一推桌子站了起來,立正敬禮:“多謝軍團長。”

  “坐下慢慢吃。”張學良心情很好,拿了一支雪茄遞給陳子錕:“昆吾兄,咱們奉軍留得住人才啊,你可別嫉妒。”

  陳子錕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高粱稈絕對是條忠心耿耿的好漢,漢卿你用的著他,對了,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恐怕不會那么簡單吧,連你的電話都竊聽了。”

  張學良心直口快,道:“沒那么嚴重,就是身邊的人嘴不嚴,把我請你打牌的消息走漏給楊宇霆了。”

  陳子錕奇道:“我和楊宇霆沒有仇啊,他為什么要殺我?”

  張學良道:“聽說是徐樹錚發來密電,請楊宇霆向你下手的,以前咱們奉軍和皖系關系好的時候,楊宇霆曾經和徐樹錚一起編練邊防軍,有一段交情。”

  陳子錕終于明白了,原來想害自己的人是徐樹錚,自己幾次三番放過他,他卻趕盡殺絕,看來真不能存了婦人之仁。

  “老帥已經發了嚴令,此事不許外傳,昆吾兄看我的面子,別和楊鄰葛一般計較,回頭我收拾他。”張學良勸道。

  陳子錕心說我人在北京,想和他計較也沒本錢啊,只得冷哼一聲道:“看漢卿的面子,這次就算了。”

  “喝酒喝酒。”張學良舉起了杯子,“喝完了打八圈麻將,給你壓驚。”

  晚上照例是打牌,高粱稈有幸也坐上了牌桌陪少帥玩牌,結果八圈打下來,高粱稈這個新手竟然贏得最多,賺的錢比他十年的軍餉都多,其次是陳子錕,也賺的滿盆滿缽。

  張學良輸了好幾萬塊,心情卻是極好,他故意放水讓兩人贏錢,一來是借機給陳子錕賠不是,二來是籠絡人心,花點小錢不算事兒。

  第二天,陳子錕如約去了協和醫院,再次探望重病中的孫中山,據夫人介紹,鐳錠放射治療效果不大,肝癌已經晚期,英國美國德國的醫生們會診之后一致認為回天無力,先生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陳子錕沉思良久道:“西醫治標不治本,北京有不少有名的中醫到是可以試試,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療效。”

  宋慶齡仿佛看到了希望,忙道:“總理相信西醫,我們勸了他好多次都不愿意接受中醫治療,不如你去勸勸他。”

  陳子錕心道我是什么人,孫先生憑什么聽我的話,不過既然夫人開口,就得硬著頭皮上,等孫文做完放射治療出來后,進去探視,聽他講了一些政治外交上的抱負,趁著歇息的空當,陳子錕提出了采用中藥治療的辦法。

  “沒用的,吾已病入膏肓,這一點明白的很。”孫文微笑著拒絕。

  陳子錕道:“先生此言差矣,您是革命者,固然不懼死,但你的離去會給中國革命帶來巨大的損失,西醫已經沒有作用了,中醫雖然不能起死回生,但在延續病人生命的療效上,比西醫還是強了不少的,那些有名望的老中醫,都是家傳絕學,中華醫學文化的瑰寶,先生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如一試,就算不好,也壞不到哪里去,如果能延續幾年的壽數,中國革命豈不是又有希望了。”

  一番話語終于打動了孫文,他頷首道:“好吧,我同意,但是既然采用中醫療法,就不能繼續住在協和醫院了,中西醫不同道,在西醫院里針灸熬中藥是不尊重他們。”

  陳子錕就說好,這邊出了屋子,早已等候的隨從們立刻行動起來,將孫文抬上擔架,汽車早就預備好了,出了協和醫院,直奔鐵獅子胡同的行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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