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東之變驚呆的不止齊燮元和盧永祥等人,遠在北京的曹錕吳佩孚更是大喜過望,江東易手,東南戰局迅速扭轉,勝券在握,大伙兒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總統府新華宮,內室浴池,曹錕圍著浴巾躺在榻上,李彥青輕輕給他按摩著肩膀,問道:“三爺,舒坦么?”
曹大總統瞇縫著眼睛,渾身骨頭沒有二兩重:“舒坦,舒坦,再往左邊來一點,哎,就是這兒。”
李彥青拿捏力道精準,把曹錕伺候的飄飄欲仙,趁機道:“三爺,我知道這么個人兒,挺有能耐的,我覺得他要是當了江東省的督軍,準能把盧永祥干趴下嘍。”
曹錕閉著眼睛:“你說。”
李彥青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贊不絕口道:“這位可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論打仗,那是一等一的猛將…”
話沒說完,曹錕猛然站起,臉色都變了:“你是什么東西,一省督軍也是你能保舉的么!荒唐!胡鬧!”
李彥青臉色煞白,嚇得跪地求饒,曹錕也不理他,徑自去了。
大總統更衣完畢來到公事房,吳佩孚已經坐在這兒等他了。
“大總統,江東不可一日無主,你看誰能勝任?”吳佩孚問道。
曹錕笑了笑:“已經有人舉薦江東督軍的人選了。”
吳佩孚臉色略變:“何人?”
曹錕道:“我不管誰來舉薦,一律拒絕,當年段祺瑞把子玉你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湖南交給張敬堯,結果如何?我曹錕可不能做那任人唯親的昏官。”
吳佩孚道:“三爺的意思是讓陳子錕來當這個督軍了?”
曹錕道:“陳子錕年輕是年輕了點,不過非常時期,就得有非常應對,張雨亭的十五萬奉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東南再不穩,咱們直系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我準備給他晉升陸軍中將,任命為督辦江東省軍務善后事宜,再授驍武將軍銜,子玉你看如何?”
吳佩孚淡淡道:“太重了吧。”
曹錕拍了拍吳佩孚的手背:“不重,一點也不重,子玉,咱們直系后繼有人吶,等小陳蕩平浙滬,調他北上對付張雨亭,讓關東胡子見識一下江北胡子的厲害,我聽說這個陳子錕白手起家,手底下全是招安的土匪呢,真是不簡單,不容易!”
吳佩孚臉上浮現出笑容:“陳子錕好用奇兵,調他來打張作霖倒是一步好棋。”
曹錕道:“事不宜遲,不能讓有功之臣寒心吶,這事兒趕緊辦,還得通電全國。”
吳佩孚道:“江東初定,但孫開勤主力還在,陳子錕兵力單薄,腹背受敵,我怕他撐不住,咱們這邊剛任命他江東督辦,他就被趕下臺,到時候可就貽笑大方了。”
曹錕笑道:“好辦,本大總統這就下令,給他補充二十萬大洋軍費,五千條槍,一百萬發子彈。”
吳佩孚這才展顏笑道:“我替這小子謝謝三爺了。”
九月十日,北京政府發布通電,將原江東督軍孫開勤撤職,任命原江北護軍使陳子錕為江東省軍務督辦,晉陸軍中將,授驍武將軍。
消息傳到北京京報社,阮銘川驚喜道:“想不到老朋友已經當上督辦了,這事兒要報道,大大的報道。”
小編問道:“多大的篇幅?”
阮銘川道:“整版!”
小編道:“總編那邊怕是說不過去。”
阮銘川道:“聽我的,沒錯。”
京報是北京發行量很大的報紙,一個整版用來刊登陳子錕的戎裝照片,效果相當的好,報紙上陳子錕身著陸軍少將大禮服,年輕英俊,玉樹臨風,一時間報紙竟然脫銷,不得不再版加印,老頭老太太們把報紙留著當門神過年時候貼,小姐太太們留著貼在床頭當電影明星,京城刮起一股小小的陳旋風,當然這是后話。
交通銀行大廈,副總裁姚啟楨坐在辦公桌后面叼著煙斗悠閑自得,仆役送來今天的報紙后躬身退了出去,姚總裁拿起報紙隨便瞄了一眼,眼神忽然被吸引住了,這么大一整版照片不是自家女婿么!
再看下面的注明文字:新任江東省軍務督辦陳子錕,全國第二年輕的陸軍中將。
姚啟楨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女婿這般本事,短短一年就從護軍使升到督軍了,還晉升了一級軍銜,年紀輕輕才二十五六歲就是陸軍中將,驍武將軍,唯一堪比的就是奉軍的張學良了,不過張小六是仗著有個好爹,陳子錕有什么,六年前還是北京城拉洋車的臭苦力,今天就是封疆大吏,一省督軍了!
拿起電話要通了自家,是太太接的電話:“喂,哪里?”
姚啟楨道:“是我,你女兒好眼力啊。”聲音略有顫抖。
姚太太不解:“什么啊,蕾蕾又惹什么禍了?”
“沒惹禍,是咱們的女婿,被大總統任命為江東省軍務督辦了,就是以前的督軍!陸軍中將,驍武將軍!”
電話那邊忽然沒了聲音,然后就隱約聽到下樓的聲音和遠遠的呼喊:“蕾蕾,大喜事,陳子錕當督軍了!”
半分鐘后,姚依蕾氣喘吁吁拿起了電話:“爹地,怎么回事?”
姚啟楨又把報紙上的報道說了一遍,道:“今天的京報,快去買來看。”
姚依蕾撂下電話就往外跑,姚太太緊追不舍:“蕾蕾,你慢點,小心肚里的小督辦。”
最后還是姚太太派仆人上街,將附近幾條街上報童的報紙全買了,姚依蕾拿著報紙怎么看怎么喜歡,忽然想到什么,道:“來人吶,拿幾份報紙送我家里去。”
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去,讓鑒冰也開心一下。”
她倆躲避戰禍暫回北京,姚依蕾和父母住在一起方便照顧,鑒冰一個人住在東文昌胡同的宅里里,正無聊呢,姚依蕾興沖沖的來了,把報紙一展:“看,陳子錕當督軍了。”
“呀,咱們是督軍夫人了。”鑒冰喜道。
兩個女人喜笑顏開,樂成一團。
總統府收支處長府邸,李彥青面前攤著報紙,心情很是不悅,昨天有人花了二十萬大洋托他在大總統面前進言,保舉當江東督辦,結果不但被三爺嚴詞拒絕,連帶著自己也被罵了一通。
李彥青把一肚子的氣撒在報紙上這位頭上,他指點著陳子錕的頭像道:“你何德何能,大總統如此看重于你,我偏就不信了,這個督辦你能下去!”
下人來報:“總統府送來的公文。”
李彥青接過來一看,是曹錕批示給江東省方面調撥軍餉槍械彈藥的批文,他懶洋洋將批文丟到了抽屜里,自言自語道:“想從我這兒拿錢,等著吧你。”
淮江南岸,淫雨霏霏,天地間白霧一片,這場雨已經下了一星期了,硬生生將省軍北進的步伐阻斷,大雨滂沱,渡船不能過江,炮兵無法開火,幾萬大軍被困在泥濘的江邊,進退不得。
省城早有消息傳來,說是陳子錕率兵偷襲,已經把孫督軍活捉了,段海祥下令嚴密封鎖消息,生怕擾亂軍心,他一邊派人回省城探聽情況,一邊繼續派兵強渡淮江,增援夏景琦的十一團。
派去的探子如同泥牛入海,再沒回來,省城方面的物資補給倒是中斷了,六萬大軍的吃喝,幾千頭牲畜的嚼谷,三十六門大炮數萬條槍的彈藥,全靠后方補充,斷了補給,大軍就是無源之水,難以維系。
如今段海祥的帳篷里坐著的是從省城逃來的警備旅長馬春,他九死一生才逃到軍中,聲淚俱下的向段海祥敘述了陳子錕如何在督軍公署猖狂放肆的事情。
“段師長,趕快提兵打回去,鏟除陳子錕,給弟兄們報仇啊。”馬春急切道。
段海祥道:“馬旅長,你可知道陳賊帶了多少兵馬進省城?”
馬春道:“據他自己說,只有五百人馬,所以咱們必須盡快動手,等他緩過勁來可就晚了。”
段海祥沉吟片刻道:“我會考慮的,你先下去休息。”
馬春心有不甘:“段師長,您可是督軍的結拜兄弟啊,不能見死不救啊!”
段海祥沉下臉來:“來人,送馬旅長下去休息!”
馬春被架走了,段海祥召集手下旅長團長們開會,把省城陷落的事情一說,眾人驚懼,議論紛紛,有的提議立刻揮兵馳援省城,有人說繼續北上,圍魏救趙,還有人說干脆咱們擁戴段師長當督軍得了。
段海祥心里也活絡起來,他雖然是孫開勤的結拜兄弟,但事到臨頭不得不為自己考慮,孫督軍的時代已經過去,眼下自己手里掌握六萬大軍,進可攻退可守,在這個亂世年代,何不豁出去搏一把!
“傳我命令,拔營起寨,回師省城!”段海祥終于下了決心。
說來也巧,他命令剛下,外面連日陰雨就停了,轉瞬間一輪日頭當空照,天放晴了。
眾將都說這是吉兆,段海祥深以為然,得意洋洋。
忽然一位旅長問道:“那北岸的十一團怎么辦?”
段海祥淡然道:“留著他們牽制江北主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