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團員們看到前方影影綽綽的身影時,他們先是一驚,隨即就下定決心再也不逃了。再逃不說沒臉做人,也別想在多魯兵團繼續混下去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前方來的不是敵軍,而是自己人。
這些人穿著多魯的軍裝,敞著領子,歪著帽子,某些人還鼻青臉腫,整個隊伍松松垮垮,就沒有行軍陣列。
「組長,這些人…一個個神色驚慌,怎么像剛剛潰敗一樣?」螞蚱人看清前方的景象后滿心疑惑。
「沒錯,就是潰軍。」戈軒打老了仗,一眼就確定這是一批敗逃的士兵,已經失去建制。
潰兵們遠遠看到這里一地尸體,本就喪膽的他們更是驚慌,許多人轉身另選一個方向奔逃。但也有目光敏銳者,發現對面站著的好像是本兵團的人,有了這個發現,他們再看尸體,頓時驚訝萬分,那竟然是廣瑞的士兵!
「自己人!是自己人啊!」其中一名潰兵滿臉流淚,大呼小叫。
他的聲音驚醒了其他百多號人,這些人全都把目光投向戈軒小組,仔細察看,這一看,終于確認前方不是要他們命的敵軍。這下子,他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著喊著一窩蜂向戈軒小組涌來。
人群密密麻麻,身子貼著身子,這樣子被他們亂哄哄沖過來,恐怕會發生踐踏事故。戈軒眉頭微微一皺。
螞蚱人善于察言觀色,以前他就是憑這本事討得隊副歡心,現在看到戈軒的神情,知道他擔心什么,立即覺得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他迅速蹦到戈軒前方,面對涌過來的潰兵,神威凜凜地大喝一聲:「亂什么?都給我站住!」
潰兵嚇一跳,竟被他氣勢所懾,一個接著一個緩緩停下腳步。
螞蚱人眼見奏效,覺得自己在戈軒面前露了臉,心中暗喜。他指了指戈軒,對人群喝道:「這是我們的組長,你們知不知道,剛才那樣沖過來,要是沖撞了我們組長,該當何罪?」
潰兵們長途奔逃,被追殺了很久,早已心力交瘁,現在又被他一嚇,哪敢還嘴,一個個要死不活,怔怔看著他。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螞蚱人看到這些人似乎老實了,這才擺足腔調,高高在上地喝問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這是怎么回事,碰到敵襲了嗎?」
潰兵們面面相覷,好半天也沒人出來答話。螞蚱人頓時鬧個臉紅脖子粗。
戈軒知道這些人一路潰敗,失去了建制,沒有領頭人,這樣的情況下,不會有人自覺站出來回答的,這種情況以前他遇得多了。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掃,找到了一個小個子,看起來還算精明,于是指了指小個子,和顏悅色問道:「你來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個子剛才聽螞蚱人的咋呼,知道戈軒是這里的頭,見他神色和藹,緊張的心情松了下來,答道:「這位組長,我們全是第二戰隊的團員,三天前…不知從何而來的敵人突然包圍了我們營地,發起猛攻,我們根本沒想到會有這么大規模的敵軍出現,整個戰隊準備不足,幾個時辰內防御工事就被突破了,唉…慘呢…」
與戈軒所在的第一戰隊一樣,第二戰隊也勒守一個蟲洞。對于蟲洞方向,他們還是很警惕的,可惜敵軍根本不是從那個蟲洞出來。等到外出的巡邏隊回來報警時,整個營地已被敵人包圍。措手不及下,他們連一天都沒堅持住,全線潰敗,防御工事被徹底摧毀,隊長與隊副們全體戰死。
敵人采用圍三闕一法,讓這些潰兵逃出營地,然后跟在后面追殺,一路上尸橫遍野。第二戰隊大約有一萬多名團員,這一役也不知死了多少人,由于敵人重點照顧,軍官死傷尤重。逃來此處的團員中,連個組長都沒有。
戈軒大約了解一下情況,立即吩咐潰兵就地休息。他命令常寶把本小組的補給拿出來,在漆雕雪如安排下,讓潰兵排隊領取食物與飲水。逃了整整三天,潰兵們又渴又餓,再這樣下去,不用敵人追殺,他們也保不住命。
一頓狼吞虎咽過后,潰兵們終于有了些精神。
戈軒從潰兵中挑選出幾個精明角色作代表,加上自己小組的人,緊急開了個會。
看著一張張嚴肅而緊張的臉孔,戈軒有點感慨,想不到自己才抵達此處第二天,就面臨巨大危機。不過,這種情況他以前也算遭遇多了。在主流社會,戰爭最激烈的時候,很多新兵當天才加入軍隊就戰死了。要想在危機中幸存,首先得了解更多的信息。
多魯兵團真正能戰斗的就三支戰隊,每支戰隊一萬多人,相當于白塔星一個光環步兵師的實力,整體實力比起第一師似乎差一點,比起后來幾個師要強。不過,真要正面戰斗,多魯兵團絕對不會是光環步兵師這種正規軍的對手,指揮與配合上差得遠了。
另外,多魯兵團中真正的強者也不多,這或許是多魯兵團一直不能晉升翡翠級的原因,也能解釋第二戰隊為什么一天內就被擊潰,沒有強者根本撐不住局面。
現在第二戰隊的軍官全體陣亡,算是徹底完了,不知第三戰隊的情況又如何?敵人三天前進攻第二戰隊,那時正是自己所在的第一戰隊失去對外聯系的時候,不知敵人會不會同時進攻第三戰隊?自己離開第一戰隊的營地已經有六個多基準時,敵人會不會偷襲那里?
問題一大堆,按理說,總要對情況有個全盤了解,才能籌劃下一步行動,偏偏現在無從了解。
漆雕雪如看他皺眉思索,不由湊過身子,以只有他才能聽清的聲音說道:「長官,實在不行,我們大不了跑路,這些人自己打生打死,與我們何干?」
「跑路?」戈軒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說,「情況還沒糟糕到那種地步,何況,我們現在不知白塔星在哪里,離開多魯兵團,又去何處安身?放心吧,跑路與否,我會把握。」
安慰完漆雕雪如,戈軒開始詢問那幾個參加會議的潰兵:「你們第二戰隊還有多少人幸存?」
潰兵代表們一臉苦澀,先前那個小個子答道:「組長,這個問題現在誰也弄不清楚,都逃散啦。」
戈軒原本也預料到會這樣,這個問題他只是隨口問問,緊接著他問了一個關鍵性問題:「你們中誰知道第三戰隊的情況?」
「組長,剛才我提到過,我們逃離營地后,就朝第三戰隊的方向走,之所以去投奔第三戰隊,是因為混亂中傳出消息,據說團長閣下正在第三戰隊…」
據眾人事后分析,這個消息應該是戰死的隊長放出來的,有著很大的可靠性。因為負責統籌指揮古墟防御戰的團副正在第三戰隊,團長如果發現什么問題,肯定會去第三戰隊找團副商量。
「我們千辛萬苦尋找重力走廊,好不容易接近第三戰隊所在的高臺…」
潰兵們朝第三戰隊的方向奔逃,這時他們還沒被完全打散,尚有某些組長擔任臨時指揮,雖然后方追兵緊緊咬著不放,但犧牲了一部分人殿后,他們還是接近了第三戰隊的營地。
「可是,沒等我們見到那座高臺,一隊敵軍就殺來了,我們只能掉頭潰退…」
前方突然出現敵軍,潰兵們受到前后夾擊,終于被敵軍打散,僅剩下的組長們也都死在了那里。其他人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到處奔逃。他們這伙朝著這個方向逃,終于碰到了戈軒小組。
「組長,剛才我去看了那個廣瑞百人隊的尸體,據我估計,這個百人隊恐怕也是執行追殺任務的,他們想要兜圈子跑到我們前方堵截,沒曾想與您的小組發生遭遇戰,反被擊敗。」小個子最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戈軒沉吟片刻,轉頭望向漆雕雪如,問道:「妳怎么看?」
第二戰隊被擊潰,現在戈軒小組存在兩種選擇,一種是回轉第一戰隊營地,把這個驚人消息帶回去,并協助第一戰隊堅守;另一種是繼續前進,去第三戰隊協助防守。第二種選擇比較大膽,因為等他們到達時,誰也不知第三戰隊還能不能堅守在原地,但這個選擇好處不少,如果成功抵達第三戰隊,在團長面前有所表現,戈軒的地位肯定青云直上。
漆雕雪如歪著小腦袋考慮一下,說:「我覺得去第三戰隊看似冒險,其實反倒是個好選擇!其一,敵人派出追殺的都是小股部隊,我們碰到大部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全上不必擔心,我們可趁此機會收攏第二戰隊的潰兵,把他們帶去第三戰隊駐地,增強守衛的力量。
「其二,團長與團副都在第三戰隊營地,若是那里失守,兩位首腦戰死,多魯兵團就算徹底完了。
「其三,這個古墟地形古怪,補給不暢,大部隊很難行動,依我猜測,廣瑞兵團是發現了某個通向古墟的小蟲洞,這才策劃了此次突襲,他們的補給多半不足,如果己方堅守,未必不能挨過最后兩天。」
主家正昌兵團布置給多魯的任務就是堅守十天,現在還剩下兩天多。只要完成這個任務,多魯兵團就能晉級了。漆雕雪如不愧是軍師,這么快就能說出一、二、三。不過,她的這番言論卻令那幾名潰兵代表膽寒。在他們想來,敵人正在圍攻第三戰隊,以己方這么點兒人,穿越封鎖跑去增援,豈非送死?一起逃命的弟兄們敢去嗎?
按理說,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潰兵,短期內很難再次鼓起勇氣,他們的擔憂不無道理。可是戈軒卻有辦法,他果斷地任命了十多位什長,每一位什長管理十來名士兵。這些什長由參與會議的潰兵代表,以及小組那十二名團員擔任,以此快速形成組織結構。
戈軒給了什長們十分鐘時間,讓他們熟悉自己的士兵,并讓士兵們認識自己新的士官。然后,他就讓什長帶領他們的士兵前去收斂廣瑞兵團留下的幾十具死尸。
這些士兵幾天來被廣瑞兵團追殺,潛意識中曾經一度認為廣瑞兵團不可戰勝,現在眼睜睜看著這些可怕的追殺者成了僵硬的尸體,由自己親手把他們丟出高臺。手上冰涼的觸覺最是實在,這令他們喪失的勇氣似乎回來了。
戈軒對此很滿意,不過這支部隊暫時仍不堪大用,現在需要一場小小的勝仗,只有這樣才能讓潰兵們徹底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