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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草動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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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臺清兒現改名拓拔嫣然,其實偶本來想叫她拓拔玉兒的。可是當年玩軒轅劍天之痕,反復玩了兩遍,結局都是小玉兒死了,老夫老淚縱橫啊。現在想起來,還依稀記得她和陳靖仇初次相遇時的刁蠻模樣,耳邊響起天之痕里那無盡哀傷的音樂,555,又難受兒]

  月夜如水,亭在水上,九曲回橋,連著遠處另一幢竹亭,男賓女客各據一處,既不致失了禮儀,又可遙遙相望,李安倒是心細如發,考慮周到。

  楊凌一身輕袍,簡單地以一條紫帶束發,顯得清逸英俊。朱玄衣對面而座,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人淡如菊,又似青竹之傲,雖沒有楊凌久居高位不怒而自威的氣質,但是卻有種一見如沐春風的感覺。

  竹林鏡湖之上,幽雅如世外桃源,這樣的環境,顯然朱玄衣的氣質更與環境相宜,在場諸人皆有不凡身份,但他隨意一坐,仍有卓爾不群之感。

  “呵呵,反正又不是選美..........,就算是選美,不是還有這位仁兄墊底嗎?”楊凌笑吟吟地看了盧士杰一眼。

  盧士杰的樣子并不難看,只是一雙眉毛老是吊著,看誰都象是只用白眼仁,讓人感覺不舒服。他喜歡狂,狂也成就了他的名,但是這種狂也毀了他的業。

  真正成大器的人,都懂得審時度勢。象盧士杰這樣冤烘烘的貨色,真的給他鋪就一切條件,也不過是個剛愎自用、自命不凡的人物,所以楊凌壓根兒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他真正令眼相看的是朱玄衣和楊慎,這兩個年輕人偶露崢嶸,其見識比楊凌見過的許多博學鴻儒要強勝多多,這令楊凌十分意外和驚喜。

  他很想引薦這兩個杰出的人才進京為官,朝中元老更迭,人事調動頻繁,實在缺乏可用之才,尤其是政見與自已相同的人物,現在的楊凌真有求才若渴之感。

  所以他今晚飲宴,雖是和縣主夫婦聯絡感情,交通人脈,更大的目的卻是想探探朱玄衣和楊慎的口風,如果兩人能投到內廠門下那自然是意外之喜,如果不愿意,引薦入朝,將來他們必然也可引為奧援。

  而最主要的目的卻是為了打草驚蛇。查藩王謀反事,牽涉極廣,楊凌未入蜀境前竭力避免引起蜀王懷疑,可是隨著成都的情報陸續傳來,他的想法也有了轉變。

  柳彪率領著大批人手在成都上下活動,打探了幾個月都拿不到蜀王謀反的真憑實據,自已是欽差身份,到了成都每至一處必定眾星捧月一般,眾目睽睽之下能有什么辦法察探到這必定十分隱密的事情?

  草繁葉茂,蛇蹤難覓,那就只有以身作餌、打草驚蛇,讓它聞警而動,自已現出身形了。瀘縣縣主是惠平郡王之女,惠平郡王與蜀王爺交往甚密,只要故意露出點口風,必然能傳入蜀王耳中。

  無論蜀王有無反意,都必然會對此做出適當的反應,在不知道自已掌握了多少情報,是否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蜀王既不會冒險提前發動,也不敢自曝身份謀殺欽差,最有可能的就只有努力銷毀造反證據了,那么自已就有機可乘了。

  當然,這種情形的前提是蜀王確實有謀反之意,所以口風必須漏的巧妙,既要叫人覺的是無意中透露的,又要說的模棱兩可,不能讓人真的抓住話柄兒。

  蜀王如果真的心中有鬼,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夠他琢磨的了,如果說的太直接了,不但引人懷疑,而且一旦蜀王謀反事是空穴來風,朝廷就要陷入被動。

  清風送來一陣清香,牽得湖中一葉小舟蕩漾起來,搖碎了平滑的水面,碎成一圈圈的漣漪,漣漪中倒影翩然,婢女們穿花蝴蝶一般,開始傳菜了。

  朱重八對自已的子孫是很關愛的,朝廷正一品的大員俸祿是八十七石,而皇族中人不但藩王俸祿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絹布鹽茶馬草各有支給,就連最低的“奉國中尉”也有祿米兩百石,有封地的其財富更加難以形容。所以說皇族們的生活還是很優渥的,瀘縣縣主夫婦有俸祿、有封地,再加上生財有道,家中富有,精挑細選的菜式自然更顯名貴。

  一品熊掌、家常海參、干燒魚翅、孔雀開屏、攜紗望月、山水芙蓉,一道道菜色香味俱佳,讓人瞧了食指大動。川菜味多、味廣,有“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說法,很少使用單一味道,既便此時辣椒尚未傳放,也是自成一格。

  楊凌初次嘗到純正的明朝川菜,倒也頗合口味,尤其以冬蟲夏草與老雄鴨烹制而成的藥膳蟲草鴨,還有‘水煮牛肉’,味美肉嫩,更是讓他大快朵貽。

  明朝時為了發展農業生產,是嚴禁私自宰殺耕牛的,不過按照儀賓李安的解釋,這牛肉是宰來的朝廷淘汰下來的老役牛,那么用來招待欽差就不算違禁了。

  雖說楊凌吃著那小牛肉入口即化,鮮香無比,分明是只初生乳牛,不過在這種事上扮青天,那就有點太不開面了,楊凌也就滿嘴流油地裝起糊涂來。

  女賓一桌忽來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聲音大了些,一桌喝的微醺的酒友們都不禁移目向那邊望去。趁此機會,楊凌端起酒杯淺酌一口,對楊慎笑道:“楊老弟才華橫溢,只是不知可曾參加科舉,有何功名?”

  楊慎欠身笑道:“因祖父有恙在身,慎一直陪在身邊替父盡孝,以致錯過了鄉試,如今只是秀才之身”。

  楊凌微覺悵然,他本想即時保薦楊慎入朝,一聽他為了侍奉祖父連鄉試都沒去,不由大失所望。那時盡孝道實比考仕為官更加重要,這邀他入朝的話便無法開口了。

  他嘆了口氣道:“以楊慎老弟的才能,鄉試不過是牛刀小試,進京趕考必然也是金榜上注定的人物,你既要侍奉祖父,明年的鄉試也要耽擱?”

  楊慎展顏笑道:“祖父病體已愈,如今身體康健,慎正想下次鄉試,先取得舉人身份,然后就進京趕考呢”。

  楊凌聞言大喜,忙道:“鄉試等一年,京試等三年,如果得以高中,在翰林院中待上幾年,再外放為官,等到一展抱負時,不知要過多少年。楊兄弟一身才學,本官是十分贊賞的,朝廷正在用人之時,求賢若渴。本官有意特檢薦官,引你入朝,你看如何?”

  “這..........”,楊慎怦然心動。

  薦科和楊凌的恩科可不同,那是才學卓越,聲名聞于廟堂之上,由三位以上朝廷第一等重臣予以舉薦,皇上頒特旨晉用的,換句話說不但不會受正途出身的官員岐視,而且還備受尊崇。

  歷來有此尊榮的都是博學鴻儒,不先熬個滿頭白發就不夠資格,那職稱除了真本事,還得熬歲數的,如今有此機會,楊慎如何能不心動?

  盧士杰淡淡自若,恍若未聞,他仰起頭來,“滋”地一聲將酒一飲而盡,向朱玄衣呵呵笑道:“好酒,好酒,這壇珍釀你我求了好久,李安也不舍得拿出來,今日倒沾了欽差大人的光了,哈哈,玄衣還不多飲兩杯?”

  朱玄衣素知這位好友性格,貌似狷狂,無牽無掛,其實拿得起,放不下,現在看似豁達,心中定不好愛,忙也故作不知地替他斟上一杯,二人談笑暢飲起來。

  楊慎低頭沉吟片刻,終于微帶尷尬地抬頭笑道:“這個..........大人美意,在下甚是感激,可是..........在下身份特殊,如蒙大人保薦,恐..........對大人聲譽有所影響”。

  楊凌詫異地道:“你的身份有何特殊?”

  楊慎無奈,站起來向他作了一揖道:“大人勿怪,在下心慕大人聲名,也頗贊同大人在朝中的施政舉措,這才冒昧攀交。在下確是姓楊名慎,新都人氏,不過..........在下有一言不曾奉告,家父諱字廷和,是..........是當朝..........”。

  “啊!你是楊大學士之子?”楊凌一拍額頭,驚笑說道。

  如此說來是不能莽撞推薦了,他倒不怕有人議論他以此舉買好楊廷和,在朝中擴充自已的實力。不過楊廷和雖和他關系還不錯,在朝中也有些惺惺相惜,不過政見上二人頗有些分岐,要舉薦人家的兒子,要是老子不同意,那不成了大笑話?

  楊凌想了想搖頭道:“楊老弟,以你的才學,如果非要走正途,前后磋砣上十余年的時光,本官想想都不能容忍。當今皇上勵精圖治、求才若渴。俗話說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何況只不過是令尊在朝為官而已。”

  他坦然道:“不瞞你說,我和令尊在政見上頗有些分岐,有時在朝廷上也不免要爭執一番。不過我們都是為了天下百姓,并非為了一已私心。我相信楊老弟入朝為官,同樣是以社稷為重,不會做出父子結派的事情來,可是你與令尊政見相同時,會不會為了避嫌,該贊成的也不贊成?”

  楊慎眉尖一挑,一向隨和的臉上顯出一絲傲氣,朗聲道:“自然不會,我若為官,和家父雖是父子,卻一樣都是朝廷的臣子,該堅持的我便堅持,該反對的我便反對,豈能優柔于一已謗譽,進退間時時計算得失?”

  這小子是個外柔內剛、綿里藏針的人物,只是年紀還小,受不得激呀。

  楊凌心里暗笑,聽他說完擊掌喝彩道:“著哇,君子坦蕩蕩,管他小人風雨,你將來入仕后便知道,無論你怎么做,無論你如何光明磊落,永遠有謗詬之語隨身,小人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的齷齪事從來都不會間斷,顧忌他們做什么?這種貨色的看法也值得在乎?”

  楊凌此語大有謗譽由他,我行我素的豪邁之氣,楊慎見了胸中血氣翻騰,揚眉道:“說的好,自求我道,宵小由他,是我太著痕跡了”。

  他頓了頓,說道:“在下今晚便修書一封,將我的想法告知家父,得了回信,再稟明大人”。

  此事當然和楊廷和大有干系,楊凌也不能勉強他父子不經商量,所以點頭應道:“好,那么本官就靜候你的佳音了”。

  朱玄衣一直笑吟吟地聽著二人說話,此時才滿面春風的捧杯道:“恭喜楊慎老弟能得到欽差大人賞識,乘風破浪當此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哈哈哈,也恭喜欽差大人得此良材美玉,楊慎老弟如得大人雕琢扶助,成為國之棟梁,那是指日可期,來來來,咱們滿飲此杯”。

  楊凌也是滿心歡喜,舉起杯來向眾人示意一下,然后一飲而盡,扶袖亮了亮杯底,顯得極是快意。同桌之人有的喝喜酒,有的喝酸醋,不管如何,總之是一齊飲了。

  楊凌卻不知道,今日這一席話,固然成就了楊慎一世功業,可是大明朝即將新鮮出爐的,巴蜀沃土花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唯一一棵狀元苗子,也就這么被他挖走了。

  楊凌解決了楊慎,目標又轉向朱玄衣,他含笑說道:“朱兄長我一歲,噯,不要客氣。咱們酒席宴上不論官職,只論長幼。朱兄人材出眾,豐神如玉,今日談及朝政見解,卓識遠見令人嘆服,不知朱兄是何方人氏?

  呵呵,朱兄呀,你可千萬不要學楊慎,又抬出一個大有來頭的父親來,我方才已經被楊老弟嚇得酒醒,若再被你一嚇,就要跳進湖里撈月亮了”。

  楊凌笑語方罷,身后忽地一個聲喉圓潤的女人聲音笑道:“李太白是醉中撈月,楊欽差還未醉便要下水,是什么人灌的迷湯啊?”

  楊凌還未轉身,王縣令已站起身來,躬身道:“見過縣主,劉夫人,拓拔小姐、方小姐”。

  方才席間楊凌已聽李安介紹過,劉夫人是四川布政使司大人新續弦的嬌妻,方小姐則是南京吏部四川清吏司郎中方大人的愛女,方大人官不大,可是管著官員政績考評呢,人事官員自然是人人巴結的主兒。

  拓拔嫣然就是他在竹屋中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那位小姐。莫看她是土司之女,在漢官之中可是極受禮遇的。

  就象宋小愛率著幾千七拼八湊的兵去浙江抗倭,正德皇帝親自頒旨賜總兵銜,以示皇恩一樣,受到傳統文化和大明國策影響,全國各地的土司在明朝是極有權勢的。盡管憑心而論,漢官其實從心底里是瞧不起土司官的,但是出于穩定政局,拉攏民心的需要,朝廷對土司官不但極為禮遇,甚至有些放縱。

  此時西方諸國正在開辟殖民地,但是他們只要土地和黃金,投降的土人要么去死要么當奴隸,施政方針極為殘酷。而大明對歸順的土人則采用懷柔政策,極為友好,土司權利之大就是五品知府見了都要叩頭,禮儀規格直逼王侯。

  這幾位女士都是大有身份的官宦家眷,再加上楊凌向來沒有大男人觀念,忙也起身向后望去,只見四位女士自竹搭曲徑上行來,頭前一位是縣主朱盼盼,噸位比較重,她一腳剛踏上竹亭,身后的竹橋便攸地反彈了一下。

  方才說話的自然便是這位朱盼盼縣主,若只聞其聲,聽起來也實在象是個美人。李安是主人,喝的已有幾分醉意,他撫著胡須緩緩端杯而起,笑望著妻子身后的三女道:“迷湯不用灌,這不是自已來了么?”

  當先一人,身著艷緋色綺羅裙裳,姿容十分艷麗,頭上發式是已婚婦人,當是那位布政使大人的續弦了。后邊兩個少女牽手而行,一個高挑,一個嬌小,三女步態裊裊,有縣主‘珠玉在前’,更顯得輕盈若飄。

  竹亭四下都掛著紅燈,映得三女臉絕都艷如桃花,別樣動人。

  幾位夫人小姐走進亭來,向楊凌含笑襝衽道:“見過欽差楊大人”。

  “諸位夫人、小姐,快快請起,免禮,免禮”,楊凌說著,目光在盈然起身的三人身上一掃,這才看清了那位拓拔小姐。

  他原以為既是土司之女,縱然俏麗,也該是和宋小愛一般英姿颯爽,體格健美。想不到那少女腰肢婀娜,體纖如竹,身著一襲蔥白色的滾銀繡邊衣衫,周身干凈俐落,竟象不食人間煙火的空谷幽蘭。

  楊凌的第一感覺不是驚艷、美麗,而是干凈,這個女子一定好潔,而且有極強的潔癖。好干凈的感覺,她的整個人晶瑩剔透,就象剛剛剝了皮的熟蛋清,想來指甲縫里都是一塵不染,涓凈的不可思議。

  此時她剛剛抬頭,白晰的額頭貼著幾片金燦燦的額花,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微矜的笑臉格外清秀,瓜子臉蛋下頸子頸子又細又長、線條柔潤,卻又不顯瘦削。

  縣主一一指點道:“這是劉夫人、這是拓拔小姐、方小姐”。

  隨著指點,三人又依次上前見禮,拓拔嫣然靠近時,帶起一陣淡淡的芬芳,雖然若有似無,卻怎么也不會消失。燈下望去,她那微帶透明的肌膚瑩潤如玉,翩然退下時,無聲無息,仿佛輕得能作掌上舞。

  明時川人好畫遠山眉,形如彎彎的山巒,翠凝黛抹,美輪美奐。楊凌注意到,這三位年輕女子都是繪的遠山眉,那位年方十六七的方小姐,竟然剔去眉毛,直接畫就一對淡淡雙眉,這樣的裝扮以前楊凌還不曾見過,不禁暗暗贊嘆于大明領風氣之先。

  有這幾位美女到來,楊凌的攬才大計便只得擱下,先和幾位夫人、小姐寒喧一番,又在縣主攛掇下被迫自罰三杯,幾位美女這才輕笑著放過他,裊裊娜娜地又回自已的竹亭去了。

  美女永遠是男人不變的話題,她們一走,李安這幾位朋友便對幾位姑娘、夫人品評起來,除了朱玄衣含笑不語,不太接茬外,不但楊慎這毛頭小子也興致勃勃,就連那位拉著驢臉的青城狂士也時不時的插上兩句嘴。

  這些人東拉西扯,先是聊到成都幾位出名的美女,再扯到古代的卓文君、薛濤,然后自然而然地便談起了元稹、司馬相如。既然談到了元稹、司馬相如,又怎能不談詩司歌賦?

  一時間聊的天馬行空,鞭辟入里,楊凌最怕聊這些東西,他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擾了眾人興致繼續探問朱玄衣是否有從政愿望,只好暫時忍耐。

  瞧瞧眾人興致正濃,楊凌便召手喚過一個侍童,讓他領著離座去方便一下。沿著清幽竹林正向回走,他忽然聽到一陣簫聲響起。此時竹影搖曳,枝葉沙沙,簫聲悠揚婉轉,和著搖曳的竹葉聲,悠悠傳來,讓人神志一清。

  楊凌駐足傾聽片刻,對小童擺手笑道:“你先回去,本官酒醉,在林中散步片刻便去。”

  小童連忙恭聲答應了,楊凌分枝拂葉,踏著如夢如紗的月色循著簫聲走去。

  就在前邊,湖水的亮光閃動著反映在一竿竿修竹上,鱗鱗斑斑。一抹俏生生的纖細儷影亭亭于竹林之中,唇前一管長簫,悠揚的簫音正從她口中裊裊吹出。

  楊凌見是位女子,覺得有些不妥,正想轉身退開,那女子已放下竹嘯,笑盈盈地轉身道:“你來了?”

  皎潔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明暗的月影凸顯出她一身完美無瑕的動人曲線,正是方才見過的拓拔嫣然小姐。

  拓拔嫣然看見是他,也是一愣,雙眸中蕩漾的煙波不見了,她靜了一靜才莞爾道:“誰是竹林云外客,吹簫簫鶴月中來。原來是欽差大人,小女子冒昧,打擾了大人的酒興。”

  月下看美人,入目何止一個美字。那氛圍、那情調,真是百煉鋼也化繞指柔。楊凌一訝之下也露出欣然之色,忙道:“哪里,如此清憐仙音,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本官..........在下,能有此機緣,得聞嫣然姑娘仙樂,乃是在下之幸也”。

  拓拔嫣然“噗吃”一笑,掩口道:“大人過譽了,怎么會是頭一次呢,大人今天不是剛剛聽到一曲青城仙音么?”

  楊凌腳下飄浮,似有了些酒意,又見如此佳人淺笑低語,興致也高了起來,他笑道:“姑娘是說那位青城狂士么?哈哈哈,他那兩手技藝,怎及得姑娘萬一?”

  “尤其可惡者,此人佯狂賣傻,怠慢本官。在下巡視各省,無論地方都督,各地王侯,還不曾有人敢如此無禮。要不是此來成都身負秘要重任,本官不愿旁生枝節,嘿!就憑他藐視欽差這一條,就能送他進大獄,看他在獄卒的皮鞭之下是不是還能狂的起來”。

  楊凌在美女面前,洋洋自得,說到最后雙眉一挑,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誰之感,望向人家姑娘的一雙眸子也帶起了灼灼情熱。

  “喔?”拓拔嫣然不著痕跡地移步退開,手中竹簫在竹上輕輕點敲著,好奇地側目道:“小女子早聽說過大人的威名了。大人領兵,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是大明軍中第一戰將呢。

  我聽儀賓幾位發友說,大人在朝政上也是別出機杼,高瞻遠矚,實是文武全才,難怪受到皇帝這么信任呢,可是巴蜀一向平靜,能有什么大事啊,要勞煩您這樣的大人物?”

  她一邊輕點著竹竿,一邊斜睇著楊凌,神態說不出的動人。

  楊凌一副目迷五色,又不敢唐突佳人,只好強扮斯文的神態,忽聽到這一句話,他不由一驚,似乎酒意也醒了幾分。

  楊凌定了定神,強笑道:“本官奉旨代天巡狩,各府道都走遍了,到四川來,也是替皇上看看吏治、民政、律法、軍情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拓拔嫣然吃地一笑,掩唇道:“大人真的醉了,方才你說身負機要之事,怎么這么會兒功夫就忘了?”

  楊凌臉色變了變,說道:“唔..........要事么?哦..........哈哈,姑娘原來是說..........說這個呀,新帝登基,胸懷天下,本官身負皇上的信任,巡視天下,讓我皇上對江山社稷、民生疾苦有所了解,這還不是最最重要的大事么?本官身負如此重任,自然不屑和一個小小狂士計較,自降本官的身份..........”。

  楊凌說完了,抹了把額頭汗水,訕笑道:“竹林月夜,本來十分的清涼了,可這一飲酒,可就又覺悶熱了”。

  拓拔嫣然冰雪聰明,見他張皇遮掩,也不多加追問,只是莞爾笑道:“縣主家自已挖的大冰窖,窖藏著許多冰塊呢,大人讓儀賓給您調配一碗冰鎮酸梅湯,既醒酒又解暑”。

  “好好好,多謝姑娘提醒,姑娘不去飲上一碗么?”

  “多謝大人關照,如此良宵月夜,竹林聽風,吹上一曲自娛,可也是快樂如神仙呢,呵呵,大人請便,小女子還要待上一回兒”,拓拔嫣然綻顏笑道。

  “啊,那么..........本官告辭了”,楊凌也顧不上欣賞竹林人獨立,美女夜吹簫了,急急忙忙轉身便走,拓拔嫣然淡定自若,舉簫就唇,又沉浸在優美的景色和音樂的和弦之中。

  楊凌走著,還不不放心地扭頭回望,見拓拔嫣然自娛自樂,一副心無旁鶩的模樣,腳下的步子才輕松了許多。

  拓拔嫣然用眼角余光瞄著他的神情舉動,心中暗暗好奇:“這位欽差到成都來到底有什么大事呀,本來自吹自擂地討好我,不想牛皮吹大了,反把自已嚇成這副模樣,呵呵..........”

  湖邊曲徑踏上去,腳下竹橋一沉,楊凌心中一松:“成了,這一句話足矣!”

  這望竹別居里,可沒有一個庸人,四川無涉外戰事,無貪腐巨案,互市、開海全不沾邊,可是前兩個月剛剛換了控制一省兵馬的都指揮使,一來就忙著調動遷徙各地駐軍將領。

  如今又來了我這個監督百官、專門負責察證造反之事的內廠廠督,口稱肩負機要重任,要是把這些事串起來,還猜不出我幾分來意,心中有鬼的人還不明白我針對的是誰,那簡直比大棒槌還大棒槌了。

  天下女子鮮有不好奇的,現在既引起了拓拔小姐的好奇心,她必會對閨中膩友提起,只要滬縣縣主知道,就會傳入惠平郡王耳中,然后..........就是蜀王..........

  楊凌了了心事,一身輕松,回到竹亭正想重再繼續自已招攬人才的大任,卻發現李儀賓、王縣令、楊慎和借酒澆愁的盧士杰正推杯換盞,酒酣耳熱,只是不見了那位朱玄衣。

  月下玄衣,移動如影。

  朱讓槿走到拓拔嫣然的身后,靜靜地負手而立,微闔雙目悠然聽她吹奏完一曲,才微笑道:“簫性清虛淡遠。清是清靜無為,虛是虛無縹緲,淡是心性淡泊,超凡脫俗、情寄山水。常人吹簫,總脫不了這個意境。

  嫣然這一曲《江南吟》,卻已超越了簫這一樂器本身的禁錮,閉目聽來,讓槿眼前如見粉墻、雨巷、油紙傘,丁香、少女、凄迷沾,小橋流水,江南人家,天籟之音吶”。

  拓拔嫣然回身笑道:“你才來呀?剛才我以簫聲喚你,你沒到,卻引來了你贊不絕口的那個楊大人,呵呵,楊呆子可沒你會哄人,說來說去也只會說些什么清冷仙音。這種俗人,以為把女人夸成天上的仙子,就是沒大的贊語了,真是俗不可耐!”

  朱讓槿無奈地笑道:“你呀,又在背后貶低人家。早說了楊大人不擅琴棋書畫、詩詞文章,他的政論能有如此卓見,想必就是因為學究專一吧。

  拓拔嫣然不屑地撇撇嘴,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方才那位楊大人神魂顛倒,只顧對我吹噓賣弄他的權勢本領,曾說..........”。

  拓拔嫣然對他敘說了一遍,朱讓槿臉上恬淡的笑意攸地不見了,他神色凝重地思索了一會兒,又仔細追問了一遍兩人交談的全部過程,包括楊凌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色,甚至說話的語氣。

  拓拔嫣然重復了一遍,然后追問道:“怎么了,發生了什么大事?”

  朱讓槿不想讓她擔心,他搖了搖頭,仔細想了半晌,還是覺得這事針對父王的可能更大,可是父王一直安份守已,先皇在世時還曾對他大加褒獎,朝廷是出于什么目的對付他?

  是有人造謠父王欲反還是新皇想要削藩?削藩會先挑最忠于朝廷、最恭順的藩王下手嗎?那豈不是比建文還要愚蠢,可能嗎?

  朱讓槿也是絕頂聰明的人,可是越聰明的人越的便也越復雜,朱讓槿想了種種可能,甚至包括朝廷要對西藏用兵。這樣毫無依據的猜測,讓他心里越想越亂,千頭萬緒摸不著一點線索。

  朱讓槿沉思良久,才道:“回去收拾一下吧,明日一早送走了欽差,我們也即刻趕回成都,抄小道,趕在他前邊”。

  拓拔嫣兒情知事態嚴重,心中也略摸猜到了幾分,忙頷首道:“好,發生了什么要緊事?”

  朱讓槿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道:“我還不知道。父王沉疴已久,病體沉重,不能讓他多擔心。王兄代行蜀王之職,目前正在處理都掌蠻意圖叛亂之事。

  這些年巴蜀一直騷亂不止,全被父王恩威并施平息在本地,蜀賢王之名,是那么好得的嗎?如今都掌蠻人占據凌霄城,稍有舉動就是云貴川三省皆驚,父王重病,王兄正在處理這件大事,分不得神。所以..........今日這件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萬萬不可再讓第三人知道了!”

  “這件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萬萬不可再讓第三人知道了!”一身當地土人打扮的李大義對柳緋舞慎重地說道,然后體貼地替她披上一件衣衫,柔聲道:“夜里有寒氣了,披上些”。

  柳緋舞幽幽地嘆了口氣,仿佛吐盡了一腔的辛酸,她疲乏地閉上雙眼,半晌才道:“我當然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我除了你,何曾見過第三個人?”

  十七歲的女孩兒,如今再不復當年做官宦小姐時的模樣:淡妝麗雅,膚色粉膩,眉黛微顰,姣楚可人。如今的她,臉色臘黃,蓬頭散發,只有一雙眼睛大大的,依稀可見當初美麗的風采。

  相依為命的父親過世,她又被關進大牢,身心已飽受折磨。李大義聞訊悍然返回大同城,殺官劫囚將她救出來后兩人就顛沛流離,到處流浪,一直過的是擔驚受怕的日子。

  柳緋舞的父親是被自已人殺人滅口,昔日的圣教教主已成了她的殺父仇人,她又怎么甘心跟著李大義走?兩人一路逃一路鬧,終于鬧的李大義兇性大發,氣怒交集之下對她施以強暴,誰料李大義清醒后雖后悔莫及,可是只這一次,柳緋舞便珠胎暗結,懷了他的孩子。

  女人到了這一步還能怎么辦?慢慢的,柳緋舞也接受了他的說辭:身為圣教弟子,就得隨時準備犧牲。父親落在朝廷手中,不外乎點天燈、五馬分尸,死在自已人手中,至少還落得一個全尸。

  然而柳緋舞畢竟養尊處優,從來沒有吃過苦,縱然想死心踏地的跟他過日子,又怎受得了這般天天不得安寧的日子?今天,李大義再次帶著她逃出剛剛建成不久的家,她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身子依然嬌嬌怯怯,柔宛如柳,小腹還沒有隆起來,可是昔日俊俏過人,膚光賽雪的嫩頰,在月光下,卻是那樣的蒼白,還有些粗糙。

  李大義想到這里忍不住也是一陣心酸,他攬住了柳緋舞,柔聲道:“你現在知道我父親為什么大光其火,甚至命令全教上下不得對我施以援手,一定要我帶著你去總舵總受教規懲罰的原因了吧?”

  他貼著柳緋舞有些削瘦的臉頰道:“因為父親早已決定由我擔任少教主,可是兩位兄弟各有派系,父親擔心貿然立我會造成本教的分裂。他讓我去大同,就是想讓我擁有刺殺正德的大功,這樣立為我少教主,兩個兄弟也沒話說了。

  他在江南本來都給我安排好新的身份了,我聽說你出事,立即帶著親信飛馬趕回大同,劫牢時又弄的死傷慘重,父親自然大怒。現在官府畫影圖形,舉國通緝,教里又不許收留我們,你我在一起目標又明顯的不得了,我才帶你..........苦了你了,緋舞”。

  柳緋舞現在也說不上對李大義是種什么感覺,他是自已腹中孩兒的父親,是自已的夫婿,又是直接造成父親死亡的元兇之子。可是自已雖是被他強暴失身,李大義對她的專一和深情,柳緋舞卻是心知肚明。

  所以她有時恨、有時愛,有時厭惡,有時又依戀,情腸百轉,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兒,短短數月間已體會了情場上愛恨情仇種種滋味。

  聽到這兒,她想起李大義悍然沖入巡撫大牢,掌中一柄狹鋒單刀,如同瘋虎一般,硬是從蜂擁而至的獄卒們當中殺出一條血路,把她救出天牢,不禁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身子偎進了些,感受著依靠和溫暖。

  她柔弱地道:“這片竹林如同仙境,我們住的不是好好的么?為什么又要走?現在還好些,等我的身子漸漸不方便了,那時該怎么辦呢?”

  李大義緊了緊她的手,說道:“緋舞,今日有大批官兵來到我們住處附近的山下,我怕是對我們不利的人,所以潛去探看,結果官兵中竟然有高手,一等一的高手,我不知道他們有幾個這樣身手的人物,所以不戰而逃。但是強敵為鄰,我終究放心不下,于是繞了個大圈子,向下莊喂馬的仆役們詢問,這才知道是誰來了!”

  柳緋舞聽出他語氣有異,忍不住從他胸前抬起頭來,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問道:“是誰?”

  李大義嘿嘿笑道:“還能有誰?就是咱們彌勒教的老相好,毀了咱們屠龍擾政,亂中取國大計的楊凌楊大侯爺!”李大義的眸子黑的發亮,幽深凌厲的光芒好似擇物待噬的惡狼。

  柳緋舞察覺出危險的氣息,忍不住一把握緊他的手,顫聲道:“子豪,你..........你要做什么?那個人太可怕了,你不要和他斗,萬一你有個好歹,我怎么辦?我們的孩子怎么辦?”

  李大義的眼神轉為溫柔,低聲道:“傻丫頭,我本想待你生下孩子,再待你回圣教,我爹再嚴厲,他的親孫兒都有了,他還忍心傷害你么?不過..........”。

  他的目光投向蒼茫的夜色,幽幽地道:“我與少教主的寶座也就從此無緣了。現在是個機會,如果能替圣教除去楊凌這個大仇人、大對頭,足以將功補過,我還有問鼎教主之位的機會,這件事值得冒一次險”。

  “不不,求你了,不要想什么教主了,子豪,我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我再也不想這么擔驚受怕了,就算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孩子,走你了,子豪”。

  “正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才一定要搏一搏!”

  李大義豪氣干云地道:“我堂堂大好男兒,豈是庸碌一生的材料?又豈能屈居人下,供人役使?我做了教主,我們的孩子便是少教主,將來很有可能就是全天下的皇帝!皇帝呀,千秋萬載,唯我獨尊的皇帝,這個誘惑值得付出任何犧牲,冒任何風險!”

  看到柳緋舞又似焦急又似恐懼的目光,李大義忽然欣喜地道:“緋舞,你不再怨恨我了?放心吧,我可不是個糾糾武夫,機會來了,我就要去碰碰看,但是沒有萬全的把握,我決不會出手。

  不出手,我永遠還有機會,一旦失手,可能就此萬劫不復,這是我爹掛在口頭上的話,也是我做事的宗旨,你就放心吧。”李大義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睡吧,緋舞,明早繼續趕路,我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你安頓下來,然后就趕去成都,無論有沒有機會,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我一定會活著趕回來見你!”

  他不容置疑的語氣使柳緋舞無法再說出反對的話,那充滿自信的話又給了徬惶無依的她一些信心,柳緋舞凝視著自已的男人,許久許久,終于緩緩點了點頭。

  難怪青城狂士狂,越自卑的人越自戀、越高傲,還真是一點不假。他的三個朋友,一個是王子,一個是大學士之子,一個是進士出身、皇族的儀賓,盧士杰不狂一點,弄一個狂斗士外殼武裝自已,怎么跟人家比呀?

  楊凌被劉大棒槌扶著,頭重腳輕地往自已住處走,一邊走一邊琢磨著。現在他就是不喝酒也暈了,朱玄衣竟是蜀王第二子,這真是打破頭也沒想到的事情。

  藩王及其直系親族不得和朝中大臣私自結交,否則以謀反論,這也就難怪朱玄衣報其號而不報其名,最后還是靠李安暗示自已,才點明他的身份了。他雖是蜀王庶子,但是親疏遠近仍然遠非李安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皇族外戚可比,自然該有所顧忌。

  可惜,可惜這樣一個人才,卻囿于身份,不能為朝廷所用。可喜的是,他和那位拓拔小姐關系匪淺,女人再清高自傲,在心上人面前話總會多一些的。自已支唔其詞的異狀她肯定要對朱讓槿提起,以朱讓槿的精明才干,不懷疑自已是來查辦蜀王的才怪,這樣打草驚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下一步,就要看藏在青羊宮里扮活神仙的蜀昭王朱賓瀚,聽到朱讓槿的稟報做何反應了。任是他再如何陰險狡猾,城府深重,涉及謀反、抄家滅族的大事,他也不可能沉住氣不做任何應對,那時自已的機會就來了。

  楊凌思索著進了房間,往清涼的竹榻上一躺,窗外送來一陣清爽的風,真是周身舒暢。他愜意地擺手道:“給我砌壺茶晾在桌上,然后就去歇著吧”。

  劉大棒槌答應一聲,為他沏上茶閃身走了出去。

  房中的燭火沒有熄,楊凌躺在竹席竹枕上又出神半晌,這才從腰間解下條特制的皮帶,帶著那柄上膛的火槍“吧嗒”一聲丟在一邊,坐起身來正想喝幾口茶然后入睡,忽然門扉一響,一個細細的聲音道:“楊大人,睡了么?”

  楊凌的手攸地伸出去摸到了那柄火槍,悄悄打開了扣子,把槍握在手里,沉聲問道:“是誰?”

  四周布有他的親兵侍衛,全是固定崗哨,外圍又有伍漢超指揮著狼兵四下巡邏,按理說不會有什么危險,不過小心無大錯。

  楊凌定睛向門口瞧見,只見宋小愛啟開一條門縫,烏溜溜的眼珠四下一轉,鬼頭鬼腦地悄聲道:“大人,我進來啦”,說著一閃身進了房間,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楊凌知道宋小愛和小伍兩情相悅,知道她絕對沒有向自已投懷送抱的意思,但是孤男寡女夜處一室,宋小愛的行動又太過詭秘,他的一顆心還是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來。

  宋小愛走到了面前,楊凌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只見宋小愛彎下眼,笑瞇瞇地道:“大人要睡了吧?我只問一句話就走,你說烏龜為什么會從天上掉下來,砸在一個禿頭腦袋上呢,是不是被狂風卷上去的?”

  “啊?”楊凌哭笑不得,他只好咽了口唾沫,對這位好奇寶寶簡要地回答道:“這是一件真事。因為兀鷹捕捉了帶硬殼的食物,就會從高空投擲下來,用石頭把它摔碎,然后啄食里邊的肉。兀鷹錯把那位大人物的禿頭當成了石頭,就把抓到的烏龜一下子扔了下來,結果把他砸死了”。

  宋小愛笑的前仰后合,樂不可支地道:“世上竟有這樣的倒霉蛋,這種離奇的死法可真窩囊,呼呼呼,弄明白了,這下我總算能睡著覺了。”

  她喜孜孜地走到門口,忽又笑瞇瞇地回過頭來:“要是小伍問你,大人可千萬別告訴他”。

  楊凌啞然失笑,他喝了杯茶,回到竹榻上躺下,手指觸到那柄火槍,心中突發奇想:“離奇倒霉的死法?這種剛研制出來的燧發手槍,保險不太好用,阿德妮佩槍時槍口瞄向前方腳下,我為了貼身內藏,槍口緊貼身子,坐下時槍口抵著小腹,這也太危險了。

  虧得宋小愛這一問提醒了我,要不然一個不小心把自已干掉,那可真是既離奇又窩囊了。這趟四川之行,我不是在和人斗,是在和命斗,和冥冥中注定我僅有兩年陽壽的陰神爭,這危險,還真指不定從哪兒來,不行!我必須小心一切可能的危險,外部的、內部的、意外的..........”。

  三更天了,燭火不息,楊凌穿著小衣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件軟甲、兩筒袖箭,手里拿著一把火槍,比比劃劃的正不斷試圖找出各件武器的最佳安全擺放位置。

  宋小愛房中,月光穿窗而入,如霧如紗。已得到答案的她,腰間搭著一條薄衾,身子蜷縮如貓,睡夢中露出恬甜的笑意,隱隱的還有輕微的小呼嚕..........

  ps:最后的時刻了,朋友們,該出手時就出手吧!!!

  另:推薦《官商》,書號133020,作者叫更俗,名俗人可不俗,挺有生活的一本書,請大家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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