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軍要想扼守住翼察之地,塘沽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且不說其商業價值,就是從戰略角度考慮,作為海河的咽喉部位,素有“京畿門戶”之稱的塘沽也是絕對不容有失的。
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后,清政府迫于列強的壓力,將天津開辟為通商口岸,雖然是喪權之舉,卻也使得天津航運業得到了發展,而1880年興建的北洋水師大沽船塢,更加速了這一發展,加上1888年京山鐵路從塘沽延伸至天津,這些都為天津的近代工業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也使天津成為中國北方的工業重地有了可能。
這里不得不提到兩個人,一個是著名愛國實業家范旭東,正是他于1914年在塘沽開辦起了久大精鹽廠,三年后又建起了全亞洲第一家制堿廠——永利堿廠,從而使天津漸漸成了中國北方的化工基地;另一個人是著名化學家,創造了侯氏制堿法的侯德榜博士——此人可謂中國化工業的先驅,正是在他的領導下,永利堿廠生產的“紅三角”牌純堿,曾一度名揚天下。
歐陽云這么看重塘沽,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其特殊的地理條件,乃是29軍能夠利用的唯一入海口,另外就是看中了其在中國化工工業這一領域內的特殊地位。
他見大家都熱切的看著自己,正色說:“別的東西我不敢保證其他國家造不出來,但盤尼西林在一兩年以內,他們應該很難掌握其技術。而盤尼西林的重要性又是不言而喻的,我們大可以將它定性為‘戰略物資’,然后在出口配額上做文章,讓他們主動配合我們對塘沽口實施軍管。”
出口配額是個新鮮名詞,不過意思淺顯得很,眾人一聽就明白了,宋哲元微笑著問:“你的意思是以出口數量要挾那些外國人?”
“嗯。”
趙登禹皺起眉頭問:“可是日本人怎么辦?難道也賣給他們?那可是養虎為患啊——我看盤尼西林的說明上,它對治療感染之類的傷病特別有效,那不是意味著我們在醫治敵人,幫他們恢復元氣?!”
眾人聽了這話,不由都看看宋哲元再看看歐陽云,想知道他們怎么處置這事。
宋哲元感覺這問題很棘手,不過之前他已經和歐陽云溝通過了,覺得賣給日本人未嘗是什么壞事,覺得讓他來解釋比較好,于是把皮球踢給了歐陽云說:“這事歐陽負責,還是聽聽他的意見吧。”
歐陽云昨天晚上回去以后,針對這事仔細的想了想,想法已經成熟,微笑著說:“日本人嘛,賣肯定要賣的,有錢不賺的話,那我們豈不成了傻子。不過,給他們的貨品肯定要區別對待的。”
“哦,你不會想以次充好吧?”
“這個是商業秘密,諸位老大,請恕我不能說了。”
宋哲元說:“歐陽,日本人可不是傻子,他們的科技水平也挺高的,要是被他們識破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軍座,我自有分寸,這次去美國,我會找一些專家具體討論這個量的問題。”
“歐陽要去美國嗎?”有人聽了這話,好奇的問。
宋哲元說:“我說過的,咱們的歐陽旅長可不簡單,美國哈佛大學的校長請他去講課呢。”
“啊!外國大學請他去講課?”眾人看著歐陽云的目光不由又變了,一個個再也沒了小窺他的心思,看著他那張光滑的臉,皆帶了幾分研究的神色。
歐陽云并不想出這個風頭,但是他也不能說自己之所以能享受這個待遇乃是因為剽竊的結果,只好很謙虛的微笑著,解釋說:“我之所以去美國,真實目的是要采購一些設備。咱們國家工業基礎太差,一些重要設備只能依賴進口,這也是沒有辦法。”
眾人想想是這么回事,一個個對國家的現狀不由大生感慨,再看歐陽云,如同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是越看越中看了。
如同現代社會各種會議,會后必然是大宴一場一般。29軍軍事會議結束以后,宋哲元大手一揮,在軍部會客廳席開四桌,頭頭腦腦們在一個單辟的雅間單坐一桌,各主官與會的下屬、軍部的參謀、書記員在外邊坐了三桌,歐陽云參加了穿越以來檔次最高的一場歡宴。
舊時軍人都喜飲酒,宋哲元年齡大了些,雖然開始注意養生對杯中之物已經沒有像年輕時候那般嗜好,不過調動部屬喝酒熱情的功力卻還在,這不,自己杯中始終那么一點,卻已經讓其他人分掉了足足三壇子高粱。歐陽云作為小字輩,要博得在座諸位將軍的好感,自然不能不拿出點表現,如果不是他掌握著一些喝酒防醉的手段,估計早就已經躺下了。
三壇子酒下去以后,他跑了兩趟廁所,摳了兩次喉嚨,縱然如此,還是喝高了,頭暈乎乎的,腳下輕飄飄的,說話也沒那么多顧忌了,聲音也開始大了起來。
見他如此,張自忠和馮治安等人嘴角不由皆微微一撇露出了笑意,然后前者就大聲喊了起來:“小李子,今天軍中長官都在這里,你小子怎么還不過來敬酒啊?你以后要想前途無量,可得諸位長官多多提攜呢!”
“小李子!?”恍惚之間,歐陽云還以為自己這是在皇宮喝酒呢,要不怎么連太監都出來了?等張自忠那個名叫李芒柱的副官跑過來向眾人敬酒,才知道此小李子非彼小李子,這是張自忠對自己副官的愛稱,當時就咧嘴笑了。
在座的歐陽云年齡最小,資格也最淺,酒桌上敬酒向來是按資歷來的,李芒柱顯然是個能喝的,不管敬酒對象喝多少,他都是干掉手上的一碗,一圈轉下來,在張自忠的介紹下來到歐陽云面前,已經喝了六碗。看著歐陽云,他舉起手中剛倒滿酒的碗,說:“歐陽長官,在下久聞您‘抗日雙雄’的大名,這一碗,先敬你為國除寇,顯我中華男兒本色!”說完把碗遞到嘴邊便開始咕咚咕咚的猛喝起來,很快一碗見底,他一亮碗底,靜靜遞看著歐陽云。
歐陽云本是個豪爽人,用他特種部隊的戰友們的話說,喝了酒超級的爽,他站起來大手一揮,說聲:“謝了!”然后端起碗便也咕咚咕咚的猛灌起來,然后也亮出了空空的碗底。
李芒柱叫一聲好,給兩個人的碗里都倒滿了,舉起自己的酒碗說:“這一碗,是我作為下官敬長官的,”然后二話不說,咕咚咕咚的又喝完了。
歐陽云沒想到還有第二碗,第一碗已經喝得他胸中燃起了火焰,喉嚨口直冒熱氣,心想這第二碗下去非直接趴下不可,臉上獻出難色,說:“大家都是兄弟,你比我年長,按道理說我得叫你一聲大哥才對,李大哥,小弟酒量有限,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李芒柱還沒說話,張自忠大笑起來說:“歐陽,既然你說大家是兄弟,這大哥敬小弟的酒怎能通融呢,要不這樣如何,這碗酒讓小李子代你喝了,不過嘛,你的學兵旅擴編在即,人手一定不夠,是不是提攜一下你這位大哥,讓他去做個副旅長什么的?”說著一拍胸脯,“小李子在我手下也是個團長,他那個團的老兵,我都撥給你們學兵旅了,如何?”
歐陽云根本沒想到這敬酒后面還藏著這樣的文章,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笑著說:“學兵旅盡是學兵,沒什么打仗經驗,如果能得到您老手下的精兵強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我這旅長都是軍座封的,這種大事自然要軍座拿主意。”
張自忠立刻將目光投向宋哲元,呵呵笑著說:“大家都是29軍的,李芒柱也是軍座看著成長起來的,他不會有什么意見的。”
宋哲元不是傻瓜,自張自忠說出要讓李芒柱當學兵旅副旅長的話,就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了。獨立旅作為一支新生力量,旅長歐陽云又這么能干,如果這支力量親近自己的話,那么日后一旦發生戰事,等于多了一個強助嘛。他眉頭微微皺起,正想著怎么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馮治安端起酒碗朝張自忠一舉說:“老張,剛才會議的時候軍座也說了,天津防務最為繁重,我看就不要從你們師抽調人手了,”他轉對宋哲元說:“軍座,我們師守衛北平,兵力綽綽有余,我看還是將吉星文他們團調去學兵旅好了,吉團長帶兵經驗豐富,也打過硬仗,由他出任副旅長一定能夠和歐陽旅長相得益彰,將學兵旅打造成一支鐵軍。”
馮治安和張自忠這么急切的想將自己的部下塞進學兵旅去,自然沒按什么好心。在他們看來,由于李鐵書原51軍警衛三連的存在,加上歐陽云太年輕,又是外來戶,獨立旅近萬人的隊伍,自然是由自己人控制比較好。
官場就是陰謀場,在座的29軍的老人大都經歷過清末民國初期軍閥林立的場面,都清楚左右自己命運的究竟是什么——人和槍而已。
宋哲元見馮治安也出手了,想了想如果真讓歐陽云一人掌握學兵旅這么多人的隊伍,確實不太保險,在其中摻雜一點自己人應該是好事,于是耍起了滑頭,說:“學兵旅現在攏共才600余人,從其他部隊抽調人手是必須的,不過既然歐陽是旅長,還是讓他拿主意吧。”
歐陽云雖然喝得有點高了,好在頭腦還是清醒的,剛聽見張自忠的話,心中難免生出怨氣,不過等馮治安將吉星文的名字報出來,想起這位曾經在盧溝橋打響抗日第一槍,應該是條漢子,心中一動改變了主意,說:“軍座和兩位師長對學兵旅這么愛護,在下就卻之不恭了,我看就請吉團長來我們旅吧,不過,副旅長人選我已經和軍座商量好了,由學兵旅老人李鐵書擔任,那就請吉團長擔任參謀長一職,同時皆任一個團的團長,軍座,你看這樣可好?”
宋哲元自認為是了解歐陽云的,一度還怕他看破了張自忠等人的小九九,借著酒勁耍酒瘋,到時就不好收場了,聽他這么說,心中暗松了一口氣,說:“你是旅長,學兵旅的事情自然你說了算,嗯,這事就這樣定下來吧。”
參謀長一職是高于副旅長的,況且,吉星文還可以兼任一團團長,對于這個安排馮治安自然沒有意見。只是張自忠,這主意本是他先提出來的,結果卻被馮治安給摘了果子,心中難免郁郁。不過,歐陽云得到了吉星文這員猛將,已經顧不上這許多了,心情大好之下,竟然酒量大增,愣是將李芒柱敬自己的酒喝掉了,惹得趙登禹等人連連驚呼:29軍又出了一位酒將。
(今天將還有一章,中午酒多,直到現在才更,各位大大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