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確實沒想到。鄒家慘禍的兇手,他想到了方震南,岳天雄,甚至包括將軍,唯獨遺漏的一個人,是鄒長龍的徒弟,那個細皮嫩肉看上去有些娘們的人,羅軍。
也許是一直是活在師父鄒長龍的影子之下,同樣是世家子弟,羅軍卻一直混的不咸不淡,在任何人眼中不過只是鄒家的附庸。李衛東縱有智力加二,也只是從邏輯上去推理,卻怎么都沒想到原來變態到令人發指的兇案,竟然是不起眼的附庸一手策劃!
或許,也只有小人物平時壓抑的太久,才會做出如此瘋狂如此惡毒的行徑?
“姓李的,別想耍花樣,動一動,你馬子先沒命!”
羅軍的槍管塞在夏若蕓的口中,臉上掛著得意而猙獰的笑。夏若蕓不知遭了什么算計,軟綿綿的靠在一個大漢的身上,只從眼神中能看得出她神智仍然清醒。羅軍這廝顯然是因為上次在李衛東手里吃過虧,這次學了個乖,躲開很遠,并且前后左右分別站著一個彪形大漢凝神戒備,將他保護的嚴嚴實實。在這個距離上李衛東借助替身術的四秒隱身或許能勉強沖得過去,但是再想突破四個大漢的防護,一舉將羅軍制服,李衛東自忖連三成的把握都不到!
也就是說,一旦沖動的后果,夏若蕓七成可能是死在羅軍的手上!盡管李衛東一向膽子夠大,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深吸一口氣,李衛東說:“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出賣鄒老板的人竟然是你,好一招移花接木,栽贓嫁禍,我真是想不佩服你都不行。”
一邊說著,腳下緩緩朝羅軍邁步過去,如果想保證一擊得手,必須盡可能的縮短這段攻擊距離。但是羅軍馬上看穿了他的心思,喀嚓扳開擊錘,尖聲叫道:“站住!李衛東,我知道你出手有多快,所以最好別沖動!別告訴我你真不在乎夏大小姐死活,嘿嘿,當我是白癡么?來啊,先給李先生打一針,讓他爽爽!”
嗤,一支細細的針頭飛快的刺進李衛東的后背。一陣刺痛,像是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很快李衛東就覺得天旋地轉,兩腳發軟,踉蹌著險些摔倒。耳邊像是敲響了一面大鼓,撲通,撲通,他知道這是自己心跳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越來越沉,越來越緩。努力張大嘴巴想呼吸,卻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終于隨著耳邊的聲音驟然停止,李衛東也隨即眼前一暗,像是被抽去了提線的木偶,頹然跌倒。
昏昏沉沉中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眼的光亮把他驚醒。睜開眼,一片雪白,用了差不多半分鐘才適應過來,原來正對著他的是一盞雪亮的射燈。
“蕓兒,蕓…咳咳!”
剛一出聲,便覺嗓子里像是著了火,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而隨著身子牽動,才發現自己被兩手反剪綁了個結實,要命的是兩只手掌竟不知被什么東西緊緊銬住,十根手指只能筆直張開,絲毫動彈不得!只聽一個聲音冷笑著說:“抱歉啊李兄弟,聽說你跟浙江司徒家頗有淵源,妙手空空的本領無人能及,所以不得不防。這副鋼指套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大小可還滿意?”
射燈旁邊閃出一張白凈的臉孔,一副金絲眼鏡,配上還算帥氣的面孔,看上去溫文爾雅。李衛東心里卻只能暗暗苦笑,剛才之所以沒有躲開那一針而故意讓羅軍的手下抓起來,不是托大,而是一直以來他有著兩樣讓他非常自信的保命手段,一是具有隱身特性的真實替身術,還有一個就是關鍵時刻可以瞬間逃生的隨機卷軸。
當初從雜貨商里一共買來六個,在中海亂舞迪吧用去一個,上一次香港之行又在陸家地下室用去四個,此刻戒指空間里還有最后一個。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逆天的儲物戒指卻讓羅軍認準了他是神偷世家的傳人,這個羅軍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陰毒,也更加狡猾!為了防止他逃走,居然能想出這么卑鄙的點子,此刻十根手指想動都動不了,既不能結印替身術,也沒辦法捏碎隨機卷軸!
是啊,如果這廝不夠陰毒狡詐,又怎么可能在鄒長龍身邊蟄伏了那么多年而不露出絲毫破綻,甚至連自己的智力加二,居然也完全忽略了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羅軍,羅軍!老子閱人無數,連陸伯涵鄒長龍這些人都逃不過法眼,唯獨漏掉了你!李衛東真想一拳將眼前這張文質彬彬的臉孔砸個稀巴爛,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大小姐,她人在哪里?”
羅軍一聲冷笑,揶揄的說:“李兄弟,你也算見過世面的人,身邊好像也并不缺少女孩子。我真不明白,一個面癱的女人有什么好,居然值得你如此關心?”
李衛東沉默了一會,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說:“是啊,你當然不會明白。就憑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跟畜生沒有什么分別,又怎么可能明白人類的感情?”
羅軍也并不生氣,拍拍李衛東的臉頰說:“怎么,想激怒我?李兄弟,你的道行還淺了點。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我曾經跟你說過一句話,在云南這個地界上,別惹我,否則一定會讓你后悔,可惜你不肯聽,哈哈。那就怪不得我羅某手黑,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就算我不來云南,你會放過我?”李衛東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說:“當我是三歲孩子嗎?以鄒長龍的實力,你想將他一舉扳倒,一定精心策劃了很久吧?三年五載,還是十年八年?但可惜的是憑你自己的力量還是沒有辦法跟鄒家抗衡,這才想到嫁禍給陸家,借刀殺人,等到兩家拼到兩敗俱傷,再由你來收拾殘局,坐享漁利,陸家分明是你早就設計好的棋子!羅軍,出來混,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栽在你手里我認了,可是你又何必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羅軍哈哈一笑,說:“你這么說我也不反對,我知道我不是君子,不過有時候當小人也不錯啊,至少笑到最后的人是我,對么?”
李衛東說:“那當然,你想笑多大聲都沒問題。我只是替鄒長龍有些不值,縱橫半輩子,卻被自己最倚重最信賴的徒弟出賣,難怪有句話說,高貴的騎士總是死在小人手里,可惜,可惜!”
羅軍瞇縫著眼睛,緩緩說:“可惜什么,我只不過拿回我羅家應得的東西,有什么錯?說我是小人無所謂啊,我最欣賞的一句座右銘,當婊子就不要怕人罵。可是他鄒長龍卑鄙陰險自以為是,又算得上哪門子騎士?”
李衛東輕咳一聲,說:“我聽說鄒家跟羅家是打祖輩傳下的交情,同在河北發跡,可惜羅家不爭氣,北伐那會抱錯了大腿,差點被張作霖給滅了九族,是鄒家不遺余力傾囊相助,才幫羅家躲過一劫,一路流亡逃到了云南。建國后羅家又開始蠢蠢欲動,居然夢想委員長能反攻大陸,結果委員長的飛機大炮沒盼來,卻落了個鋃鐺入獄,是鄒家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很難想象要擺平多少關系才能把你們給撈出來。哦對了,還有七六年四人幫垮臺,羅家…”
“夠了!!!”
一聲厲吼,羅軍一張帥氣的臉孔忽然抽搐起來,眼神也從剛才的得意變得有些猙獰,一字一頓的說:“原來你摸過羅家的底!這些事,你究竟聽誰說的?”
李衛東淡淡的說:“歷史就是歷史,誰也抹殺不掉。羅軍,其實你應該慶幸,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事,你以為別人真的不會懷疑到你?”
一陣沉默。許久羅軍才嘿嘿的笑了,點點頭說:“是啊,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鄒家對我羅家有大恩,所以在所有人看來我對鄒長龍都應該感激涕零才對,怎么可能害我師父呢?所以盡管是我親死他老婆,逼著他兒子強奸他女兒再把他們一起殺掉,鄒長龍也絕不會懷疑到我。我知道憑我自己的實力鐵定是扳不倒他,但是你們陸家可以啊,兩家并個你死我活,我在旁邊看戲,多好,哈哈!”
李衛東搖頭嘆了口氣,說:“即使是十惡不赦的壞蛋,至少還會有點人性留在身體里,但是你,除了一張人皮,已經連一點人的氣味都沒有了。”
“我沒有,他鄒長龍就見得有么?”羅軍聲音突然變的有些怨毒,咬著牙說:“沒錯,鄒家跟羅家確實是祖輩的交情,鄒家也的確幫過羅家很多的忙。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羅家人走到哪里都是鄒家的附庸,人前人后抬不起頭來,多少輩,一直被他們騎在頭上!我他媽的受夠了!我受夠了他們鄒家的施舍,受夠了別人憐憫的眼光!沒有他鄒長龍又怎樣?我羅軍一樣能混的出人頭地,風生水起!MB的鄒長龍,從小就對我頤指氣使,在他面前我就跟孫子一樣,連討個老婆都要他點頭,他算個屁啊?給面子我喊他一聲師父,其實他算什么東西!鄒長龍對我是好啊,羅家所有的產業,都有鄒家的三成股份,我他媽每賺一毛錢,就要給他三分,還得陪著笑說:師父,這是徒弟孝敬您的!我草!憑什么,我爹老子那輩窩囊,受過你的恩,怎么著我也要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給你當長工?做他媽的春秋大夢!鄒家走私,販毒,軍火,每次出生入死替他賣命的人是我,分錢的時候就沒我的份兒,草!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鄒家完蛋了,我羅家從今往后就是云南的南波萬,誰他媽不服,我就殺到他服為止!”
“這就是你害鄒長龍的理由?”李衛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想的夠野,只是不知道你羅軍有沒有那個本事!就算鄒長龍倒了,只怕最后坐上云南大哥這個位子的人,并不是你。”
羅軍忽然也嘆了口氣,說:“你知道鄒長龍這次為什么會栽么?因為他太聰明了。你跟他一樣,聰明人往往都自以為是,總當別人都是傻子。李衛東啊李衛東,如果你認為我只有這點斤兩,那你也忒小瞧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