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泄氣地嘆息一聲,掀起簾子往外瞧,果然看到婉寧在向她招手,旁邊跟著三四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都是不認得的。
淑寧下得車來,還未行完禮,便被婉寧扯過去,為她和幾個男孩子介紹起來。其中有兩個居然是四阿哥和五阿哥!
婉寧大姐,你還沒死心嗎?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兩位阿哥對她只是冷淡地點點頭,另外一個看來是大臣之子的男孩兒,年紀大些的,笑著問了她幾個問題,她回答得中規中矩,毫無有趣之處,漸漸地,那男孩便對她失了興趣,轉身跟婉寧和五阿哥談起旁邊一個小攤子上的貨物來。
淑寧站在很邊上很邊上的地方,正打算盡可能地隱藏自己的氣息,如果婉寧他們能不知不覺地忘掉自己的存在,走遠些就行了,那她就可以悄悄兒回到馬車上,繼續回家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原來坐的那輛小馬車,因為擋住了行人的道路,只好往前移了幾米,反倒離她更遠了。她根本無法在婉寧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車。
正當她為此煩惱時,旁邊傳來一陣咳嗽聲。她回頭一看,瞪大了眼,居然是四四!
他要干什么?
四四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了:“你是前任奉天府治中張保的女兒,對不對?”
淑寧低頭應了聲:“是。”
“令堂…”他頓了頓,“是不是姓佟?”
咦?他怎么知道的?
“那年我跟皇…父親去奉天,有人送來兩件棉襖和一些吃食,但又沒留下名號,底下人問得緊了,才說是佟氏族人送的,我已經問過了,住在奉天的佟氏族人,并沒有送過那些東西。唯一可能的,就是令堂。”
居然…這樣都能查得到?太厲害了!既然如此,再隱瞞就顯得太矯情了。
“是,家母的確有送過一些東西,不過因為是外官家眷,擔心會給四…四少爺惹來麻煩,因此才借佟氏族人的名義送去的,并沒有別的意思。”淑寧小心翼翼地回答。
四四又沉默了,在淑寧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才開口道:“衣服很暖和,我沒想到奉天的冬天那么冷,如果不是那兩件棉襖,我一定會生病的,而且衣裳又不顯眼,除了貼身侍候我的人,別人都沒發現。”
她該說什么?淑寧不知如何應對,只好也學著沉默不語。
“我本來以為…是有人故意要巴結…誰知,連名字都沒留下…”他努力地想著該說什么話,“呃…你替我謝謝…令堂吧。”
老媽知道了會很高興吧?
淑寧想起最近有些坐立不安的母親,宅院里流傳的風言風語她也有所耳聞。“要不要做點什么轉移一下母親的注意力呢?”淑寧轉頭望了望四四的側面,心里想道:“反正現在已經跟這位未來的皇帝搭上線了,雖然不想被攪和進奪嫡的漩渦中,但小小的示好應該無所謂吧?”
她想了想,小心地說道:“家母…據說從前與先逝的佟娘娘感情很好,可家母自離京到奉天之后,與佟娘娘間的書信來往就幾乎斷了,比從前疏遠許多,因此,佟娘娘過世時,家母很難過、很愧疚。聽聞您來奉天,就擔心您會不習慣那里的寒冬,特地托人送些東西進宮去,但又擔心您會誤會,因此才沒留名號。”
四四想了想,問:“聽說令尊最近在候新缺,是不是不大順利?”
淑寧忙說道:“這件事家父自有主意,您千萬別理會。我額娘說過,我們家總是外臣,讓人知道了,可不是玩的。”開玩笑!現在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你一插手,搞不好就節外生枝了。
她望著四四道:“其實家母只是移情…并沒有別的意思,您也不必想得太多。除了家母與我,我們家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她瞄了一眼前面的婉寧,“您只當是宮外找的不收錢的裁縫送來的衣裳就好。家母回京后,總想著給您做幾件衣裳,偏又不知道您現在的身量…如今知道了,她會很高興能給您做衣裳的。”
四四盯了她好一會兒,害她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移開視線,小聲說:“如果…你們想找人送東西給我,卻又不想讓旁人知道的話,不要去托宮里的關系,去拈花寺附近找南瓜胡同,左手第二戶的小院子,姓王的,是我身邊一個王公公在宮外置的宅子。他為人可靠,也不打眼,你們有東西,只管送到那里去,只是吃食就不用了。”
他臉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但很快又止住了:“衣服料子不必太好,一般上造的就行,樣式越簡單越好,要盡可能不打眼的。”
淑寧小聲問:“您喜歡什么顏色?”
“青的藍的,黑的白的褐的,總之是素凈的顏色就行,不要花紋。”
“是,知道了。”
好像在進行地下工作一樣,兩人迅速交換了幾句信息,就沉默下來。
淑寧仔細背好地址,無意中看了四四一眼,發現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便微微笑道:“您不必不好意思,橫豎家母如今懷胎近六月,整日閑著沒事,正有空呢。”
四四點點頭,見婉寧則掉過頭正往他們這邊走,便趕上幾步,加入到其他男孩子當中。
婉寧在淑寧面前站定,問道:“方才四阿哥在跟你說話嗎?說了些什么?”
淑寧搖搖頭:“也沒什么,他在問候我母親。”
“你母親?三嬸?”婉寧迷惑不解,淑寧感到有些無語:“我母親姓佟!跟已故的孝懿皇后是堂姐妹!”雖然知道她其實很迷糊,想不到連自家人的親戚關系都沒弄清楚。
淑寧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二姐姐繼續玩吧,我先回去了。”說罷就不理她在后面大呼小叫,直接走向馬車,爬上去吩咐一聲,走了。
回到家,向母親報告了在周家作客的情形,見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好提起四阿哥的事,便告退下來,回到自己房中做起周茵蘭的活計。直到了吃飯的時間,才放下手中的針線。她轉轉有些僵硬的脖子,伸伸懶腰,走到廊下招呼正在玩撿香包的春杏,打算先去吃飯。
這時院門外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一個身影,一把抱住她:“三妹妹,你剛才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還有事沒問清楚呢!”
淑寧和春杏都被她嚇了一跳,春杏怯怯地叫了聲:“二、二姑娘。”婉寧笑咪咪地應了她一聲,看到她手里的香包,忽然來了興趣:“這是什么?是游戲嗎?”
不好!她會起疑心的!
淑寧面上雖沒露出表情,但心里卻極緊張,她看著春杏把這種游戲的規則和來歷告訴婉寧,然后看著婉寧對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婉寧揮揮手支走了春杏,然后才正色望著淑寧,過了好一會兒才對她說:“天王蓋地虎。”(淑寧:我囧。)
淑寧眨眨眼睛,裝作不解地問:“二姐姐在說什么?這是詩么?還是對句?”
婉寧跟著眨眨眼,又問道:“同志們辛苦了。”
淑寧又眨眨眼:“啊?二、二姐?你是在說我辛苦么?雖然方才做針線活是有些累,但并不算辛苦。”
婉寧盯了她一會兒,忽然泄了氣:“算了,是我想太多了,這怎么可能啊?”然后抬頭問她道:“這種游戲,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淑寧微笑道:“是一本雜書上記載的,聽說是前明時候民間流行一時的閨閣游戲,我也是猜著想出來的,在奉天有很多人喜歡玩呢。其實說起來,跟嘎哈拉有些象呢,二姐姐也喜歡么?”
婉寧笑了笑:“我不是這個意思。”然后又象想起什么似的,突地拉住了淑寧的手,“先別管這個,方才在街上時,你說三嬸跟四阿哥是親戚,我怎么不知道?”
淑寧沒好氣地說:“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哥哥如今還在佟家族學上學呢。我怎么知道二姐姐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不過是遠親,而且佟娘娘又不是四阿哥生母,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懂,這很重要,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家跟他還有親戚關系,早點擺出這個關系來,說不定他就不會對我那么冷淡了。”婉寧一臉懊腦。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淑寧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瞇起眼睛,口氣也冷了下來:“不管怎么說,我們家并沒有跟他來往的打算,遇上了說幾句話是一件事,特地以親戚名義去結交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沒有在明面上來往的打算,暗地里通個信送點東西,也是為日后考慮,但跟皇子阿哥們在男女感情上糾纏不清,絕對不在她的選項之中。
婉寧沒在意地揮揮手:“放心放心,我跟他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就算他有點冷淡,遲早也會熟絡起來。”
看來把四四的事告訴母親時,要做點預防措施才行。
婉寧又看了看她,皺了皺眉頭,說:“說起來,今天在場的人還有五阿哥啊,你居然理都沒理他,反而跟四阿哥聊了那么久,太奇怪了。”她伸手拍拍淑寧的雙肩,鄭重地說:“四阿哥你還是離他遠點好,其實五阿哥也很不錯的,你跟他多點來往吧,相信我,好嗎?”
她的大眼就一直盯著淑寧,搞得淑寧心里毛毛的,幸好這時丫環們來說開飯了,她才松開了手,笑了笑,離開了槐院。
淑寧被她奇怪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頂著滿頭問號往正房走去,想著等會兒要告訴春杏把她那個萬花筒收好了,別讓人看見才行。走到一半,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婉寧是穿的,而且看來很熟悉清穿小說,看她有意識地拉攏四四和未來的四四老婆,又這樣兩次三番地叫自己與五阿哥交往,難道說…”
她馬上就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難道歷史上的我,是五五的老婆或者小老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