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怡然看了看夏侯公子,又看了看凌威,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夏侯公子是不好得罪的,可是葉小曼現在已經是回天無術,如果讓夏侯公子知道一定會傳揚出去,媒體一旦介入就會難以收拾,葉小曼想平靜離去的愿望就難以實現,這是程怡然難以容忍的。她思索了一下。抬手擺了擺:“好了,你們不要爭了,小姐需要安靜,就按凌威的意思,夏侯公子,你還是請回吧,改日我和小姐登門謝罪。”
程怡然說得很客氣,夏侯公子對于葉小曼身邊的紅人不得不留點面子,擰眉思索著怎么辦,王開元卻搶先開口:“程姑娘,我們公子在建寧也是個知名人士,就算你們小姐生病,他探望一下總是好意吧,你們憑什么擋駕,有話讓葉姑娘和公子兩個人說,他們的關系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不好意思、、、、、、”程怡然歉意地笑了一下,有點勉強。王開元的話算得上入情入理,可是,看他們的來意好像聽到了什么風聲,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其他目的,就更加不能讓他們見葉小曼了。她正在措辭,凌威已經不耐煩地站起身:“衛玲,送客。”
凌威的這句話就把自己擺在主人的地位上了,夏侯公子臉色驟變,猛然站起身,有點惱怒地看著凌威。他第一次被別人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很不適應,事出突然卻不知怎么應付。以他的身份就是建寧市長也不會如此不客氣,偏偏凌威做了,做得毫不留情。
“讓一下,我們要上樓見葉小曼小姐。”王開元伸手推開正準備送客的衛玲姑娘,以實際行動為夏侯公子掙得威嚴,他要讓凌威知道,夏侯公子在建寧要做的事一定做到。
“這、、、、、、”衛玲為難地把目光轉向程怡然,王開元她是知道的,心狠手辣,不要說她一個女孩子攔不住,就算能攔住也不敢攔。
程怡然向衛玲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站一邊,不要管,凌威也在原地一動未動。夏侯公子原本想跟著王開元,見到凌威和程怡然一臉冷靜,立即停下剛剛抬起的腳步,看著王開元走向樓梯踏步。他是老于世故,凌威既然說得很堅決就不會如此輕而易舉讓別人上樓見到葉小曼。這種虎頭蛇尾的事不是凌威和程怡然的作風。
果然,王開元剛剛踏上樓梯的幾個臺階,從樓上忽然并肩走下來兩個非常相似的年輕人,王開元一伸手準備推開他們,兩位年輕人也同時伸手,各自抓住王開元的一只胳膊,王開元用力想甩開,驟然感覺手臂像被鐵箍箍住一樣,痛入骨髓,全身直冒虛汗,任由兩個人提著他返回客廳。
“柳明柳暗,不要怠慢客人。”凌威聲音淡漠,抬手揮了揮。柳家兄弟順手把王開元仍在沙發上。
“你們竟敢這樣無理。”王開元立即跳起來,瞪著眼吼道:“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柳明柳暗同聲回答,對于王開元的話連思索都沒有思索一下。王開元一下子愣在當場,他原本想嚇唬一下對方,見到他氣勢洶洶,一般人都要掂量掂量,至少也要有點顧忌,但柳明柳暗的態度就像看阿貓阿狗一樣,讓王開元有點哭笑不得。
“王開元,算了吧,既然小曼姑娘不想見客,我們就不要勉強了。”夏侯公子臉色恢復了平靜,不過沒有了平常那樣的溫和笑容。轉臉看著凌威,淡淡說道:“凌醫生,葉小曼的身體究竟怎么樣?”
“很好,只是受了點風寒。”凌威硬著頭皮回答,他只想盡快打發掉夏侯公子,葉小曼還在床上躺著呢。
“既然這樣,我希望一個禮拜之內見到葉姑娘,還請凌醫生轉告。”夏侯公子嘴角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像一只老狐貍。
“我會轉告。”凌威回答得干脆利落,語氣依然平淡。
“我們走。”夏侯公子瞥了一眼王開元,又把臉轉向凌威,冷冷說道:“凌醫生,一個禮拜之內如果見不到葉姑娘,我就把這筆賬記在你頭上,我告訴你,在建寧沒有人敢耍我,你也不行。”
“我明白。”凌威站起身,笑了笑,笑得有點暗淡:“夏侯公子,葉姑娘確實不方便見客,下次見到她你可以自己問。”
“我會問的。”夏侯公子哼了一聲,揮了揮手,轉身和王開元緩步走了出去,腳步依舊沉穩矯健,充滿自信和傲氣。
“夏侯公子可不好惹,以后你如何像他交代。”程怡然擔心地看著凌威,葉小曼都已經準備后事了,夏侯公子怎么可能再見到她,凌威的承諾也就是一句空話,夏侯公子的話當然也不是恐嚇而已,他言出必行,憑他在建寧的實力,一旦追究起來凌威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管不了那么多,我們上樓看看葉小曼。”凌威快步踏上樓梯臺階,一邊走一邊向程怡然說道:“你以為夏侯公子不知道葉小曼病重嗎?他是聽到風聲而來,就算不確定,我們的態度也讓他明白了,我孤身一人,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樣。”
二樓房間,葉小曼依舊靜靜躺著,凌威和夏侯公子的爭執雖然為了她,但是已經和她沒有關系了,甚至于這個塵世和她也越離越遠。凌威把了把脈,久久無語,脈象屬于亡陰亡陽,回天無術。
“要請專家會診嗎?”程怡然小心詢問,凌威搖了搖頭:“我已經把葉小曼的情況傳給國內外專家了,結果都是一樣,這種病特殊,國外有過先例,只能如此。”
程怡然緩緩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小姐與疾病抗爭了一輩子,她也看開了,這樣的結果應該是她最愿意的,只是自己辛苦做大的公司在最后竟然被她哥哥奪走,實在是遺憾。”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凌威輕輕拉上被褥蓋好葉小曼,站起身看著窗外:“程姑娘,小曼的墓地選好了沒有?”
“小姐生前就準備好了,我已經打電話讓人篆刻碑文。”程怡然柳眉緊皺:“告別儀式就不必了,按照小姐的意思,悄悄地走吧。”
“會不會太冷清。”凌威有點不忍,但想了想葉小曼似乎沒有任何親人了,就連公司的人都隨著葉小凡背叛了她,金錢建立的關系終究靠不住。
“程姑娘,有人來訪。”程怡然的手機響起,是別墅保安隊長夏奎的聲音:“這個人有點特殊,是建寧醉仙閣茶樓的童姑娘。”
“童姑娘?”程怡然疑惑地念叨了一句。醉仙閣在建寧是最有名的茶樓,以高雅著稱。閣主身份神秘,富家公子花千金也難得見其一面,今天怎么忽然來這里了。論身家財勢她無法和夏侯公子相比,論身份卻比夏侯公子毫不遜色,如此人物夏奎當然要向程怡然匯報一下。
“請她上來。”凌威在窗前忽然轉身,臉上掠過一絲喜色,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程怡然對于凌威的舉動很奇怪,但凌威既然讓童婉茹上來自然有道理,也就不加阻攔。
童婉茹依舊戴著鵝黃色帽子,白紗遮面,雖然孤身一人,舉手投足有一種大度飄逸出塵的氣勢。剛進門凌威就迎上去:“童姑娘,快請坐。”
童婉茹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葉小曼,聲音柔和悅耳:“我剛才在街上碰到滿臉不悅的夏侯公子,聽說是你得罪了他,我才知道你回到建寧了,忍不住過來看看,你的長生不老藥尋找得怎么樣了?”
“這還用說。”凌威瞄了瞄葉小曼,一臉苦澀。童婉茹走近床前看了看,身體也震動了一下,拿起葉小曼的手腕觀察一下脈搏,沉默不語。
“這件事我們沒有向外界任何人透露。”凌威輕聲說道:“你祖上醫術高明,是否有什么方法。”
“謝謝你的信任,不過我祖上雖然行醫,我卻沒有傳承多少。”童婉茹的語氣略作停頓:“古籍有過一些病例和葉姑娘有點相似,都是氣若游絲,讓最親近的人呼喊他(她),說是可以把魂魄喊回來,現在看來是迷信,不值一提。”
“這是刺激人的神智,在腦部手術昏迷不醒時經常用到。”凌威微微點頭:“可以試試,不過希望很渺茫。”
“你來吧。”程怡然推了推凌威:“小姐最親近的人現在只有你了,但愿她的靈魂沒有走遠,能夠聽得見。”
最親近的人,程怡然的話讓童婉茹愣了一下,轉身看著凌威,雖然隔著面紗,凌威可以清晰感覺到她復雜的眼神。苦笑了一下:“童姑娘,我最近和葉小曼走得很近而已。”
凌威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向童婉茹解釋,自己和葉小曼的關系原本無須在乎任何人的。童婉茹微微笑了笑:“緣起緣滅,我只是看看你們而已,有什么事可以到醉仙閣找我,我最近研究了一種好茶,雖然不能治病,培本固原還是可以的。”
說完,童婉茹飄然而去,就像一陣風,來去清淡,那種出塵的淡雅讓別墅上下談論了好幾天。不過,提起醉仙閣閣主,每一位保安對面紗后的容顏都充滿神往,更加神秘。
夕陽西下的時候,凌威坐在葉小曼身邊開始呼喊,小曼,小曼。聲音忽然高昂,忽而輕柔,忽然喜悅,忽而憂傷,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無奈的方法。一直喊到夜幕降臨,程怡然見毫無起色,勸了凌威幾句,見凌威還在堅持,只好坐在一旁默默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