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威的思緒一直在散漫飄搖之中,他不知道身在何方,將要去哪里,每次想集中思緒,腦袋立即就像爆炸一樣,思維更加混亂,他干脆放棄努力,任由思緒漫無目的地飄啊飄。
太湖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畫舫在湖面輕輕搖蕩,凌威靠近船舷,欣賞著湖光山色,心中一陣舒暢和溫馨,一位身材苗條的姑娘站在船頭,極目遠眺,和無邊美景連成一體,似乎她一直就存在在天地之間,扎根在凌威的心里,讓凌威感覺到溫馨和牽掛。
凌威抬起手,想招呼那位姑娘,卻不知道她是誰,背影有點恍惚,是祝玉妍,還是葉小曼,又有點像小雪,還有,凌威一下子想起了更多人,楚韻,陳雨軒,甚至還有建寧醉仙閣的閣主童婉茹。
“你轉過身。”凌威大聲呼喊,沒有風,呼喊卻非常吃力,只是在嗓子眼打轉,那位姑娘無動于衷地站立著。湖面不知何時升起了濃霧,遮掩過來,四周變得朦朦朧朧。那姑娘忽然轉身,凌威凝神觀看,還是看不清,那張臉直覺很美,卻在不斷變換著,如同湖面的漣漪,漸漸擴散,直到把凌威整個人席卷進去,天地變得昏暗。凌威回到了腥風血雨之中,看到了鬼谷的一片火海,雨在下,雷在鳴,一群人不斷廝殺著,血和雨水混雜,火光下殷紅一片,不停流淌,流淌,和遠處山上下來的雨水連成一體,變成洶涌的浪濤,呼嘯著轉眼間掩蓋了一切。
雨還在下,火光和廝殺已近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片汪洋,讓人感受到天地的威嚴和自身的渺小,所有的努力和掙扎在許多時候轉眼成空。
思緒越過云夢山,凌威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山洞,一位少女被虛無的白色線條束縛著,發出一陣陣求救的呼喊。那個少女不止一次見過,在保和堂書房的墻壁上,那些線條也在那里見過,另外,在鬼谷禁區里那塊玉佩上也有線條和圖案,可惜被人搶走了。
少女向凌威伸出手,呼喊聲聽不清,卻感覺到,如同風吹進心頭彌漫全身,凌威立即沖過去,沖進那些虛無的線條里。線條在擴散,變得越來越粗,把凌威緊緊包裹起來,凌威用力掙扎,四肢卻一點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虛無的線條把自己扯起,像風箏一樣送入高空,飄啊飄不知過了多久,呯的一下落到地面,全身像散了架一樣,酸得似乎要融化,
四周的場景在快速變化,凌威艱難地想爬起來,剛剛動了動又頹然倒下,幾個姑娘跑過來,有葉小曼,小雪,還有一個竟然是剛剛認識不久就分開的黃思羽,幾個人七手八腳拉著他站穩,凌威剛要表示感謝,那幾個人忽然重疊在一起,變成一張清秀的臉頰,很清晰,清晰得讓凌威一陣驚喜,大聲叫著:“可可,可可。”
可可沒有說話,狠狠瞪著他,忽然伸出手掐住凌威的脖子,凌威急忙呼喊:“可可,我是凌威啊。”
“我知道是你,三心二意的家伙。”可可聲音很冷,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可可,你聽我解釋。”凌威焦急地叫著,但可可絲毫沒有停留,手攥得更緊,凌威漸漸感到窒息,生命遇到威脅,體內自然而然產生反抗的力量,橫沖亂撞,但是卻無法沖破掐在喉嚨上的手,原本模糊的思維更加模糊。
脖子上的手就在這時忽然松開,體內掙扎的力量就像流水沖開閘門,嘩的一下沖進腦中,腦袋涼了一下,一片空明,意識漸漸清楚起來,但四肢還是不能動,又過了一會兒,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有許多人在身邊吵吵雜雜,葉小曼的聲音不高但很清晰,就在耳邊:“你們仔細想想,進房間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我看就是一位中年人,戴著口罩,一身白大褂。”一位姑娘大聲回答。
“不是。”另一位姑娘的語氣也很肯定:“是一位老人,瘦高個,穿著長袍,長長的胡須,有點像電視里扮演的道長。”
瘦高個,長袍,長胡須。凌威覺得在哪里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腦袋暈沉沉,忍不住晃了晃,旁邊傳來一聲驚呼:“快,他醒了。”
四周一下子變得沉寂,凌威感覺到許多目光正盯著自己,緩緩睜開眼,看到許多面孔,靠得最近的是葉小曼,趴在床頭,大眼睛明亮異常,臉頰消瘦,顯得楚楚可憐,見凌威睜開眼,她眼眸中流露出一絲驚喜,輕聲說道:“你醒啦。”
“好像是醒了。”凌威笑了笑,有點狡黠,他知道自己從死亡線上挺過來了,值得慶幸。
“看你那樣,現在還開玩笑。”葉小曼莞爾一笑,直起腰看了看旁邊的醫生,語氣愉快:“幫他檢查一下,是不是腦袋壞了。”
檢查很快,凌威很正常,只是有點虛弱,院長于華然聽到消息大步走進來,輕輕拉著凌威的手:“凌醫師,你終于醒了,這三四天可把大家急壞了。”
“謝謝院長。”凌威雙手按床,有點吃力,于華然慌忙扶著他坐起來,接連說道:“別著急,別著急,再休息幾天會好的。”
“應該沒問題。”凌威伸了伸胳膊:“就是有點虛而已,我想下床走走。”
“還是歇著吧,別逞能,我讓程怡然去搞點吃的來,提提精神。”葉小曼按住正要下床的凌威,向程怡然點頭示意,程怡然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于華然一臉微笑,看著凌威和葉小曼:“葉姑娘,小雪現在病情穩定,凌威也醒過來了,我們醫院沒有讓你們失望吧。”
“我明白,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功勞,”葉小曼冰雪聰明,立即明白于華然的意思,笑著說道:“你的前途就包在我們身上。”
“葉姑娘客氣了,救死扶傷是我們份內的事,談不上功勞。”于華然老臉微紅,卻笑得更加燦爛:“不過,我還是要謝謝葉姑娘,我想過了,市里衛生系統也就是個名頭,離開醫生的崗位我還有點不習慣,只要能把院長坐穩就心滿意足了。”
“這樣也好。”葉小曼矜持地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醫生還是救病治人為第一,貪圖名利未免失去了道德意義,于華然迷途知返值得贊揚。
于華然和凌威又寒暄了幾句,正要離開,一位護士跌跌撞撞沖進來,語氣急促:“院長,小雪、、、、、、小雪、、、、、、”
“小雪怎么啦?”葉小曼和凌威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別急,慢慢說。”于華然向那位護士做了個冷靜的手勢。
“剛才新來的小寒說漏了嘴,說凌威昏迷幾天了,情況很嚴重,被小雪聽到了,拼命要起來看凌威。”護士嘴皮挺溜,略著停頓,繼續說道:“我們向她解釋說她的刀口沒有愈合,不能亂動,她就是不聽,現在兩三個人正按著她的手腳不讓她動呢。”
“我們過去看看。”凌威一激靈跳下床,身體晃了晃,于華然和葉小曼立即扶住。
進入小雪的病房,情況和護士說得一樣,小雪正在用力掙扎,有兩個人按住她的手腳,不過不是護士,而是柳明柳暗兄弟兩,小雪正大聲嚷著:“你們倆告訴我,凌威是不是出事了。”
“你冷靜一點。”柳明被問得有點心虛,在小雪面前不敢說謊,吞吞吐吐地說道:“凌威馬上就會醒過來。”
“不行,我現在就要見凌大哥。”小雪蹬了蹬腳,柳明柳暗兄弟兩體力還沒恢復,但按住手術后身體虛弱的小雪還是綽綽有余,小雪根本動彈不得,只是嚷嚷著:“你們快點放手,放手。”
“小雪,這樣著急要干什么。”凌威笑著走近病床前,俯身看著小雪。
“凌大哥。”小雪驚喜地叫了一聲:“剛才她們說你出事了,我正擔心。”
“誰說的,我不過累了,睡了一覺而已。”凌威微笑著:“你別亂動,安心休養知道嗎,你的手術是我做的,要是出了意外我可就丟人了。”
“我聽你的話,凌大哥。”小雪眼中含著一點淚花,她顯然已經知道凌威拼著命救她的事情,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的人覺得親人無比重要。
“這才像個好孩子。”凌威親密地拍了拍小雪的臉頰,示意柳明柳暗放開手,小雪規矩地躺著。
程怡然提著一個方便袋走進來,一邊把東西拿出來一邊笑著說道:“我剛買了東西,到病房你們不在,一猜就在這邊。”
看到吃的,凌威立即感到饑腸轆轆,打開飯盒看著滾圓粉嫩的蟹黃獅子頭,口水差點流出來,不由分說端起飯盒就狼吞虎咽,吃得過猛,被嗆得咳嗽起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聽聲音也是中醫診斷疾病的方法之一,凌威耳朵很靈敏,雖然都是笑聲,有的爽朗,有的含蓄,但其中有一位笑起來明顯氣力不足,后繼乏力,這是病入膏肓,很危險地征兆。凌威立即轉臉順著笑聲看過去,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慌亂,那個人是葉小曼。
“你過來。”凌威向葉小曼招了招手,葉小曼立即靠近,疑惑地眨著眼:“干什么?”
凌威沒有回答,拿起葉小曼的手腕,把了把脈,久久無語,臉色越來越陰沉。葉小曼的臉色雖然很紅,但明顯透著虛白,嘴唇發紫是供血嚴重不足的表現,凌威擔心的這一天還是越來越臨近了,葉小曼的生命無可逆轉地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