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敞開著,陳雨軒等人走進去,梅花恰好把一杯茶放在桌上,桌邊坐著一位中年人,見陳雨軒進來,抬頭打了聲招呼。臉頰消瘦,顯得很長,眼睛更顯得大而有神,面前擺著葉小曼送給凌威的古籍,神農本草。
“二師哥,你來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好去接你。”陳雨軒有點撒嬌地晃了晃中年人的肩膀,,顯然兩個人的關系很好,凌威記得陳雨軒說過在藥王那里學的知識都是師兄教的,這位一定是她的半個師傅。
“你還不知道我嗎,不喜歡排場。”中年人笑得一團和氣:“坐船來的,一路游山玩水,自在。”
“二師兄,我來介紹一下。”陳雨軒高興地拉著中年人的手,指了指凌威和楚韻:“楚韻,醫科大學高材生,主攻心臟手術,凌威,我們保和堂中醫師,頂梁柱。”
“幸會,幸會。”中年人站起身,客氣地和凌威還有楚韻握了握手,笑得溫和:“我叫陰雨。”
名字有一種潮濕的意味,但人卻很陽光,笑得也算燦爛,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您請坐。”凌威客氣地說道:“聽陳雨軒說她的許多藥物知識都是您教的,稱呼您一聲老師不為過。我們可能要麻煩您,向您討教一些知識。”
“不敢當,不敢當,就像雨軒一樣,叫我二師哥吧。”陰雨客氣著,顯得有點儒雅:“有話盡管說,我們相互學習,相互切磋。”
陰雨很謙虛,不是客套的那種,是發自內心的謙虛,一臉坦誠的微笑,一個追求當年神農境界的藥王弟子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只有胸懷天下才能兼顧蒼生,越是水平高的人越覺得學無止境。
“這本神農本草還可以,我剛看到就通知你了,我這個小師妹夠意思吧。”陳雨軒大聲笑著,洋洋自得。
陰雨一輩子和藥材為伍,讀遍各種中醫典籍,豈能不知道這本書的寶貴之處,所以,剛接到陳雨軒的電話就立即動身過來,剛才短短幾分鐘,他已經發現了許多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書,呵呵笑道:“雨軒,這次真的要謝謝你,這本書讓我打開了通向神農的大門,里面記載了每一種藥在體內的運行細節,而不是像現代書本那樣,只說一下藥物歸于哪條經脈,藥性如何。”
“可惜,這本書不是我的,不然就送給你。”陳雨軒來了個空頭人情。
“不是你的?”陰雨有點疑惑地說道:“這么寶貴的東西,不說價值連城,也是上百萬,它的醫學意義不可限量。”
“這書是我的,您要是感興趣,可以送給你。”凌威微微笑了笑。他倒不是過于慷慨,而是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脫口而出,全無做著。
陰雨露出歡欣的微笑,手指輕輕敲打著泛黃的書面:“凌兄弟,我可不是貪心的人,這種古籍可遇不可求,我在這里研究幾天就可以了,你要是有什么疑難盡管問我。”
投桃報李,這是君子的做法,凌威既然把書讓陰雨研究,陰雨當然也不小氣,他是藥王的傳人,對于藥物自然有獨到的見解,稍稍指點都會讓人受益匪淺。
凌威當然不會放過機會,笑著說道:“二師兄,我就不和您客氣了,我正要請教您一下,這本神農本草和市面上流行的神農本草有什么區別。”
“你看這個。”陰雨隨意翻開一頁:“白術,現在通行的神農本草記載是氣味甘溫,無毒,治風寒濕痹、死肌、痙疸,止汗、除熱、消食。”
陰雨隨便看了一個中藥名稱,就能把各種作用說出來,顯得對各種典籍倒背如流。凌威雖然也記得,但要如此熟練辦不到,敬佩地看了陰雨一眼,探頭看看書,記載果然不同,除了剛才陰雨說的特性,還多了許多字:“白術入口,沿太陰脾經直下,久久不散,溫熱甘甜。”
“我明白了。”凌威思索著說道:“我們現在了解的都是藥物可以治什么病,但不知為什么可以治這種病。”
“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陰雨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本書詳細記載了如何創立藥物體系,可以依照它學會嘗百草。”
“二師哥,你不說嘗百草我差點忘了。”陳雨軒打斷凌威和陰郁的對話,拿起凌威服用的中藥藥液放到桌上:“你快幫我們嘗嘗,什么成分?”
“既然你們已經熬出藥液,何必要嘗。”陰雨看了看藥液,搞不懂陳雨軒是不是在考驗他,還是想讓他在凌威等人面前露一手。這兩件事都不是他愿意做的。
陳雨軒知道這個二師哥不喜歡人前顯擺,她理解地笑了笑:“二師哥,你別誤會,最近流行一種怪病,源于古代墳墓,這藥是別的藥鋪熬制,但無法根治怪病,我們想解開藥方的謎團。”
陰雨恍然大悟,拿過藥液,在手里掂了掂:“既然是為了治病救人,我義不容辭,不過藥液的組成如果過于復雜,這點恐怕不夠鑒別。”
“這沒問題。”凌威反應很快:“我這幾天用不著服藥,下午到醫院多拿兩袋藥液給你。”
“我們開始吧。”陰雨做事不拖泥帶水,說干就干,大聲吩咐:“先把藥液倒下來,準備紙和筆,我說一樣寫一樣。”
梅花迅速走出去,不一會兒,拿來一個大碗,把藥液緩緩倒下,一股藥味立即四散。陰雨盤腿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片刻,凝神靜氣,然后緩緩伸出手,端起藥液嘗了一口。中藥苦澀是眾所周知,一般人都是憋著一口氣喝完,還會苦得齜牙咧嘴,慢慢品嘗就要過人的意志,陰雨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后臉色平靜如水,可能正在體察藥液在體內的感覺。
“味道甘平,解毒,是甘草,百分之一。”陰雨的話讓大家都吃了一驚,就連陳雨軒都瞪大眼。看來二師哥的技術又精進許多,居然連藥物在組方中的分量都能嘗出來。
梅花在一旁驚詫地張大嘴,滿臉不可思議,緊接著眼中露出一絲敬佩,太神奇了,神奇得令學醫的人神往。她忍不住瞄了瞄桌上的神農本草,目光中居然有一點貪婪。
陰雨又嘗了一口藥液,閉目片刻,輕聲說道:“百分之三,味苦下氣,清心,入脾,肺,大腸經,杏仁。”
凌威一邊記錄一邊思考著陰雨的話,對藥物的了解又深入幾分。房間內鴉雀無聲,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陰雨偶爾發出的幾句話。這是復雜的組方,畢竟不同一般,一會兒,陰郁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額頭流下了滴滴汗水。
人體最勞累的不是體力勞動,而是心力的憔悴,陰雨的全部心神和精力都高度集中,比起干一天體力活還要累上幾分。凌威忍不住輕聲說道:“二師兄,歇一會吧。”。
“不。”陰雨干脆地吐出一個字,又喝了一口藥液,閉目片刻:“茯苓、、、、、、”
第九味藥材寫完,碗中的藥液所剩無幾,陰雨長長出一口氣,活動一下手腳,笑容有點疲倦:“今天只能到這里了,明天把藥液拿來繼續嘗。”
“累了吧,二師兄。”陳雨軒拿過一條毛巾遞給陰雨:“擦擦汗,等會我請客,最好的酒樓,鳳凰酒坐。”
“不用了。”陰雨立即擺了擺手:“這幾天我就在這里看書,哪也不去,飯菜送上來就行。”
典型的一個藥癡,但也正是因為有陰雨這樣的癡迷者,才促進藥物的不斷更新和發展,為中醫治病救人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大家不愿打攪陰雨鉆研那本神農本草,都退回到院子里凌威的房間。凌威一邊看著陰雨嘗出來的幾味藥的名稱一邊微微皺眉。楚韻瞄了他一眼,聲音輕柔:“怎么,有什么疑問嗎?”
“對這些藥疑問倒是沒有,但就算全部掌握也無法根治疾病。”凌威抬起頭,眼睛明亮。
楚韻的心立即一沉,是啊,這本來就不是根治怪病的良方,如此下功夫值得嗎?凌威的病依然會反復。
“你知道南郊古墓里面的情況嗎?”凌威忽然話鋒一轉,盯著楚韻的臉頰。
“不是太清楚。”楚韻奇怪地說道:“你問這個干什么,自從出現了怪病,古墓已經被封了,不準人出入,我們醫學院的人申請過,都被擋了回來,雖然古墓里已經經過消毒,但誰也不敢保證還會有什么別的細菌出來危害人類。”
“我只是隨便問問,有點好奇罷了。”凌威面對楚韻疑問的目光,隨意笑了笑,似乎真的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一問。
可是,楚韻發現了凌威一個細微的舉動,他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這是下定決心的表現,他要干什么?難道要冒險探一探古墓。楚韻的瞳孔一陣收縮,凌威以身體試病已經夠傻的了,誰也不知古墓的底細,再次以身犯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