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軍為人忠厚,但并不代表很蠢,相反他的智商還很高,不然他也不可能光憑自學就可以達到普通針灸醫生的水平。既然對方氣勢洶洶,自己也不用客氣,利用自己的特長反擊一下豈不更好。
“十二條經絡我已經說過,分別為手部三陰三陽和足部三陰三陽。”方進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的題目就是,我說出手部三陰經和足三陰經所有穴位,請秦于夏說出足部三陽經和足部三條陽經的所有穴位。”
這確實是基本功,基本得不能再基本,穴位的認知是針灸入門的功夫,秦于夏無可推脫,人體七百多個常用穴位,大多數在十二條正經上,每條幾十個,秦于夏本來就記憶過,在實踐中又經常用,稍微想一下每條經絡上的穴位就會出現在腦中。
“我先來。”秦于夏顯得自信滿滿,兩個人回答的不是同樣的穴位,不擔心對方參考,大聲說道:“足陽明胃經,上巨虛,足三里,豐隆,下巨虛、、、、、、”
秦于夏說得很快,算不上口若懸河也是凌厲非常,聽得所有人頻頻點頭,不愧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張老師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方進軍卻不動神色,等到秦于夏說完,他立即接著說下去:“手太陰肺經,少商,魚際,太淵。孔最,天府、、、、、、”
方進軍說得不緊不慢,吐字清晰,穴位絲毫不差,話音一落。凌威鼓起掌來,低聲笑道:“好,方進軍贏了這一場。”
凌威語出驚人,張老師和秦于夏同時驚叫:“你又不是評判,憑什么說方進軍贏了。”
“方進軍背誦的速度似乎還沒有秦于夏快。”李清影拉了一下凌威,紅著臉說道:“那么多穴位,你不知道其中的難處,不要多說。”
“我贏了嗎?”就連方進軍也詫異地皺了皺眉。
“你光惦記著自己的答案,忘記了秦于夏回答的正確性。”凌威摸了摸下巴短短的胡須,笑著對方進軍說道:“不相信問一問何老教授。”
“老教授,您認為、、、、、”方進軍態度恭敬,目光盯著何中士。
何中士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凌威的判斷。秦于夏叫了起來:“不可能,我怎么會忘記穴位。”
“你忘記了太陽經上的承筋穴,和足陽明胃經上的關門穴。”凌威冷冷說道:“愿賭服輸,不要狡辯,進行下一題吧。”
“這是不常用的穴位,基本可以忽略。”秦于夏不服氣地嚷起來,他等于承認自己忘記了穴位,所有目光一起望向凌威,幾百個穴位,他竟然一下子分辨出來,要是何中士之流還可以說得通,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建筑工,豈不是太匪夷所思。
秦于夏吃驚之余,對凌威再次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欲仔細觀看,凌威已經低下頭,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看不見面容。
“下面我們直接一點,說出病癥,雙方開方,免得像剛才那么多穴位,漏掉幾個誰也說不清。”張老師聲音輕描淡寫,言下之意,方進軍剛才也可能漏掉穴位,只是沒有發現,有點強詞奪理。凌威憤憤地把筆仍在桌上,大聲說道:“說題目。”
“坐骨神經痛。”張老師說出一個常見病的名稱。
雙方低下頭開始在紙上寫著,凌威緊緊盯著方進軍的筆,過了一會兒,微微點了點頭,方進軍又仔細看了看,交給李清影,李清影聲音清脆地說道:“主穴,腎俞,大腸俞,秩邊,環跳,配穴,大腿后側痛,殷門。委中。消退后側痛,飛揚,陽陵泉,絕骨。足跟痛,昆侖,壓痛點。每日或隔日一次,留針二十分鐘,每次取穴四到六個。”
李清影話音剛落,那邊的一位學生也大聲讀起來,內容和方進軍的一模一樣,張老師的臉色變了變,冷冷說道:“下一個,失眠。”
第一題的順利,方進軍似乎有了信心,寫得很快,李清影讀起來也有精神:“主穴,神門,三陰交、、、、、、”
秦于夏的答案還是和方進軍一模一樣,接下來一連十幾個常見病,兩人還是不分上下。當然,這純粹是理論交鋒,實際病例還要依照病人的體質等情況改變方法。張老師原以為這些理論是學校的專長,沒想到方進軍答得也很完美,無懈可擊。如此結果,無形中秦于夏已經輸了,基本功而言,他一個醫學院的高材生,又在一春堂實習,和一個建筑工并駕齊驅,未免有點荒唐。
“下一題。”張老師猶豫了一下,一字一板地說道:“滯產和胎盤滯留。”
幾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這是婦產科的事,臨床表現生產過程緩慢或停滯,以及產后宮縮無力,胎盤滯留不下,引起出血過多。這雖然也是常見病,但不是專業醫生極少接觸到婦女生產。何況方進軍一直在工地,大多數是大老爺們,婦科病一無所知,即使記得一些書本知識,沒有實踐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稍等。”方進軍看了看幾位躺在床上的工人,留針的時間差不多了,彎腰,小心一一把針取下來,同時思考著答案,可惜腦中還是想得不周全,轉過身無奈地看了看李清影,李清影走到近前,拿起筆,她是女生,當然知道答案 “李清影,站一邊去。”張老師毫不客氣地叫道:“他自己有助手,可以商量。”
“但是、、、、、”李清影張了張嘴,又閉上,歉意地看了看方進軍,自己幫忙等于方進軍不知答案,輸了這一場,何必多此一舉。
“謝謝。”方進軍看了李清影一眼,笑得輕松,只要李清影關心,輸了又何妨,秦于夏和自己爭一口氣不就為了李清影嗎,李清影在,秦于夏就算輸了。
“別磨磨蹭蹭,快點寫答案。”秦于夏晃著手中的紙,他早已寫好,因為他曾經在醫院碰到過這種病。
“我、、、、”方進軍張開嘴,準備放棄這一題。凌威忽然拉了他一把,圍在桌邊,笑著說道:“你再想想。”
方進軍剛要說不用想,忽然愣住了,只見凌威用身體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快速在紙上寫著,寫完塞到他手中,低聲說道:“可以了。”
方進軍下意識地把紙交給李清影。李清影瞄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大聲念道:“合谷,三陰交,秩邊。中強度刺激,留針十五到二十分鐘。”
誰也沒想到方進軍這次的答案還是和秦于夏一樣完美,李清影不由得向著他伸了伸大拇指,方進軍卻笑得有點茫然,腦中忽然想起在李正教授家的事,秦于夏在給老教授治病之前,這個叫木頭的家伙竟然預先知道會有暈針,雖然是常識,但也要深厚的功底和敏銳的觀察力。剛才又從秦于夏背誦的上百穴位中聽出欠缺,豈是常人所為。
“下一題、、、、”就在方進軍思索的時候,張老師又開始出題,而且越來越難,方進軍下意識地站到桌邊,看著凌威寫好答案,然后轉交給李清影,隨著李清影讀得越來越高興,氣氛緊張起來,張老師和學生們瞪著眼,一臉不可思議。
“可以了吧。”凌威放下手中的筆,對著張老師輕蔑地笑了笑:“我們要休息,明天還得干活,各位請便。”
“何老,您看、、、、”張老師也拿不定主意,比試總要有個結果,自己這一方似乎沒有任何優勢,雖然回答速度快一點,但對方也沒有錯,算不了什么。中間方進軍出了一次小錯,開始的時候秦于夏背誦穴位也錯過。
“方進軍,你過來。”何中士忽然向方進軍招了招手。
“您有什么吩咐?”方進軍近前一步,微笑著。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老人遞過來一張漂亮的名片,滿臉慈愛:“聽說你是自學,很不容易,剛才比賽的時候你還沒有忘記替病人取下鋼針,可見你對病人的關心,不驕不躁,實屬難得,要是你愿意,我會介紹你到我的徒弟那里學習。”
“謝謝何教授。”方進軍喜出望外,今晚因禍得福,做夢都沒想過會得到何中士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賞識。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只是重復著:“謝謝何教授。”
“這孩子。”何中士站起身,愛惜地拍了拍方進軍的腦袋,緩緩走了出去。
結果不言而喻,何中士的態度就說明了一切,李清影對著方進軍歡快地笑了笑,紅霞滿面,輕聲說道:“方進軍,到何教授那里學習別忘了帶上我。”
“一定,一定。”方進軍還沒有從喜悅中蘇醒,呵呵笑著,有點傻乎乎,惹得李清影咯咯嬌笑。
張老師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帶著學生轉身離開,秦于夏滿臉惱怒,盯著凌威。旁邊兩位學生拉了拉他:“秦于夏,回去吧。”
“不對。剛才最后的題目是這個人開的方子。”秦于夏忽然喊了起來,指著凌威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保和堂的、、、、、”
“既然知道是我,還不快點給我滾。”凌威冷著臉,厲聲喝道:“一春堂的曹龍都不敢在我面前大言,哪有你張牙舞爪的份。”
秦于夏臉色蒼白,立即轉身快步走了出去,腳步匆匆,真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旁邊兩位同學快步跟隨,疑惑地說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很厲害嗎。”
“算我倒霉。”秦于夏苦笑著說道:“這個人在建寧暫時還沒有幾個人的醫術可以和他一教高下。”
“如此說,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一位同學無奈地嘆口氣:“你輸得好像有點冤。”
“對,不能這樣算了。”秦于夏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你們先回去,我到一春堂去一趟,曹龍最近認識了一個日本人,我找他想想辦法。”